第14章 美人如玉,可堪风雨雷电?【3】

一想到沈吾心所面临的困境,心中就莫名的心痛,我轻抿了口茶水,轻声道:“沈老先生在那个年代还能保有一颗赤字之心,值得敬佩,那闫洁老师呢?没有和沈先生一起教学么?”

“没有,因为奶奶家曾是军阀手下的将领,成分不好,就没让她继续教书,而是安排到了食堂,给人做饭,奶奶是大户人家出身,不会做这些活,吃了不少的苦头,后来为了家里能宽裕点儿,洗菜做饭什么的也都渐渐学会了,逢年过节的还能有点儿荤腥,日子过得也还可以,可后来……”男子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我能看到他舞者茶杯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后来怎么了?”我急忙出言问道。

“后来啊,左倾的风头越来越盛,开始有人在校门口公然贴大字报,说爷爷教学生西方的糟粕,传播资本主义毒瘤,包藏祸心。校长本想着再次将这件事压下去,可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贴大字报说校长包庇资本主义特务,是党的叛徒,在那之后校长和我爷爷一同被所谓的红卫兵带走关进了牛棚,扣了个帽子叫做‘臭老九’,隔三岔五的就拉出来批斗一番,爷爷的哮喘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男人说的缓慢,我的心情却随着男子的话语起起伏伏,首页不足觉得攥起了拳头。

“那个年代的人都怎么了?沈先生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嘴唇颤抖,不禁问了一句。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奶奶也被这股风波及了,本来爷爷被关牛棚,奶奶就已经心疼得不行,可谁知道祸不单行,学校被迫关停,食堂有一个女人迁怒于爷爷奶奶,就告发奶奶出身军阀世家,平时还喜欢化个妆、弹个琴什么的,生活作风奢靡,代表着资本主义腐化堕落势力的抬头,被扣了这样一个帽子,奶奶也被牵连了进去,听爷爷说那个女人平日里嫉妒奶奶的美丽和气质,以前就不少冷嘲热讽,那此趁着人多势众,带头说要打断资本主义的腐化风气,竟让红卫兵拿着棍子把奶奶……”男人表情阴冷的可怕,他一字一句的说:“竟把奶奶的双腿给打断了!”

“什么!”我听到这里,忽然捂住嘴,却也难掩心中的震惊和愤怒:“这些人还是人么?”

男子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继续道:“当时那伙人不让我父亲去看爷爷奶奶,奶奶断着腿和爷爷在一个牛棚里,因为没有得到技师的医治,奶奶伤口发炎感染,就在被扔进牛棚的第十天,在我爷爷的怀里去了,据说奶奶走的时候,爷爷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闫洁,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舞蹈家竟是如此凄惨的结局,我大脑此刻一片空白,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子看了看我,也低下了头,他说道:“奶奶走了,爷爷原本不想独活,可他想到了我父亲,那时他还只有十几岁,爷爷想看着他长大,另外我想爷爷还有那不可再与人言说的梦想吧,否则也不会在多年后,平反的当天就说要去这所学校,这栋楼看看……”

我双手轻轻握住茶杯,眼神茫然的看着杯中的淡绿茶叶缓缓的下坠,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遥想当年那对名动四方的才子佳人,下场如此凄凉,对我的震撼是无以复加!

“我没经历过那个年代,自我懂事儿起,就经常看到爷爷坐在家里的躺椅上拿着一只老旧的芭蕾舞鞋看,我就问爷爷为什么要看这么一只鞋子,他总是摇头不说。那时候爷爷被平反之后,学校也在那时重新招生,从小就训练的父亲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所学校的老师,而后一步步的当上了教授、系主任,直到成为了学校的校长。父亲说要给爷爷写传记,要把他曾经遭受过的那些虐待告诉记者,可爷爷说什么都不同意,因为这个父亲跟爷爷大吵了一架,可他终究还是听了爷爷的话。记得爷爷走的那年,我刚上初中,病榻上爷爷说了他此生的两大遗憾,一个是对不起奶奶,没能保护好她,没有和奶奶白头偕老,另一个就是他亲手播种了希望的种子,却只看到了种子生根发芽,却没等到其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他一直盼着有一天中国的舞者可以站在世界的最高舞台上,向全世界展示中国的最美风姿!”

沈长青说道此处嘴唇竟开始微微发颤,这个在我眼里一直带着浓厚阴郁气质的男人首次露出心境的波澜,反而让我觉得他更加真实,不似之前那样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我到此刻还不明白,对于我这样一个之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他为何会说这些?

“沈吾心先生有后悔过么?不该留下来,否则也不会如此……”我轻声问道。

男子沉默半晌。

“或许吧,爷爷的世界对我来讲是个谜,我到了现在也不能够完全体会……”

茶水已经从滚烫变位温热,我们二人皆是不语,拿起茶杯,闻着茶香袅袅,我轻轻喝了一小口,茶水清新,混杂着淡淡豆香,入口时微甜,慢慢又转换成苦涩,品了一会儿又开始回甘,简单一口茶,却好似沈老先生的一生,大喜大悲,人情冷暖……

“茶……很香”我将茶杯放下,淡淡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

“不必谢我,是爷爷让我这么做的”男子起身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沈吾心先生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怎么会有如此一句话?

沈长青的话没头没尾,我一时有些糊涂。

男子笑了笑,说道:“这栋建筑虽然早已不是我家的,但这屋子里的所有书籍,包括这些照片和物件却都属于沈家,若不是当年他有先见之明,将这些埋于地下,也早都没了,爷爷说艺术讲究兼容并蓄,不能藏私,恰如活水死水相类似。他叮嘱我父亲,如若遇到惊艳才绝的后辈,就向其开放,沈家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林郁是我带到这里的第一个人,而你则是第二个!”

我豁然起身,手中茶水溅落道指尖竟不自知。

“为何是我?……那沈师姐呢?”我难掩心中激动,可心中疑惑尤甚,继而脱口而出。

“既然你问,我也不瞒你。我何尝不想如雪能够继承爷爷的衣钵,可她的性子我最了解,我是他父亲,这里的东西我曾要求她用心学,可试了几年,她却始终毫无寸进,舞蹈终归是讲究灵气的,心中无我才能做到天人合一,而如雪却始终做不到这一点,她太看重名利,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反而对她有害无益,我最担心她如若真的心气太高,只怕到时候会摔的更疼,到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愿看到如此。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她,不然她只会更怨恨我这个父亲。当爸爸当到此种境地,是不是很悲哀……”男人自嘲一笑。

“如果我是她,大概也会怨你。”我直言不讳道。

男子只是摇头苦笑,继续说道:“我自从当了这个会长,便四处找寻最佳的舞蹈苗子,林郁算是一个,他也不负众望,肖尔娜·雪莱大赛上一战成名,只可惜还是没能更进一步。我也不瞒你,你十二岁第一次获得全国少儿舞蹈大赛冠军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而这一路走来,你也的确没让我失望,不但舞蹈水平一日千里,而且在上次和如雪的较技中,展示了最为难能可贵的‘势’,这是成为顶尖高手最重要的一步,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雪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已经在心底承认了不如你,否则以她的脾性怎么会是如此的表现……”

我低头沉吟不语,良久,抬头看着这个我还不怎么了解的男人郑重其事的问道:“沈会长,既然您这么看好我,那您打算怎么帮我?”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问出这样的话,若是在以前我是不会如此做,可如今我心态已经大有不同,既然这个男人愿意出力帮我,那我为何不加以利用呢……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而后眯眼笑了起来:“你就不曾怀疑我说的是假的?”

“若是假的,您这么大费周章的意义是什么?又会得到什么好处?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道理我能懂……”我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从容的回答,一边看对方神色是否有什么变化。

沈长青神色如常,我也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他轻声说道:“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你,我原本准备的那些说辞看来也派不上用场了。前些天我特意找林郁,我故意用副会长的位子来试探他,看他会不会为此放弃你,有些出乎我所料,他还是选择保你,原本我还担心你和雪儿在一起跟着他训练会不会相互影响,可我现在不担心了,或许这样并不是一件坏事。如雪近些日子有些转性子,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您知道林郁为何这么做么?”我忽而轻声问,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这臭小子一向听我的,唯独这件事情例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这铁石心肠的小子也有这一天!”

能看到这个男人哈哈大笑,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沈会长,我和他之间没你想的那种关系……”我有些气恼,轻轻一跺脚,皱眉道。

“有没有我不关心,和他好好学吧,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他对你技术的提升是有很大帮助的。另外不妨再送以你份大礼,这间屋子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要是先放你那里保管……”男子说着从一旁窗台上拿起了一把银色的钥匙,至于桌子上推向了我。

他是要让我随时可以过来取阅书籍?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饶是我有所准备,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吾心先生毕生的积累便都在于此,他真打算让我在这学习?

我心中的疑惑自然而然地流露在脸上:“沈会长,我只不过是一名舞蹈学生,谢谢您对我如此看重,可无功不受禄,现在的我受不起您的和份‘大礼’……”

对方提出的条件极为优厚,可以说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可有一点我始终不忘,那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说得越好,可能我要得到这些便要付出的越多,他没有说条件,我又岂会这么轻易答应。

“哦?不打算要?林郁当年若不是来这里学习,就算他再是天才,你以为就可以获得雪莱大赛的亚军?充其量不过前十的水平而已!你好好想想,考虑仔细了,在决定!”

男人神色平静,显得胸有成竹。

“若我来,是否有条件?”我开门见山的问。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当然有条件……”男人轻笑一声。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要我做什么?”我问。

“两年后的肖尔娜·雪莱赛获夺冠……”男人语气平淡,可话语却如同平地惊雷,将我震的说不出话来。

夺冠?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可谈何容易,对此我从不敢妄加奢求,可眼前这个男人竟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简直是匪夷所思!

“沈会长,您是认真的么?”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从不说假话!”

“若我无法做到呢?”

“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跳舞了……”男人表情冷漠。

“你!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听到男人的回答,如同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恼怒至极的说道。

“不疯魔不成活,人若没了退路,便会激发全部的潜能……,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老爷子心愿这么多年都没实现,就算是我也等不及了,你是我目前见到唯一有希望完成他这一夙愿的,我若不逼你一下,就再无希望,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如果我真的要动手,你真以为林郁可以和我抗衡?我不动他是因为惜才而已……”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似乎都是一样,掌控一切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真是个混蛋啊!

我心中默默骂了对面这个老狐狸一句。

刚刚明明因为沈吾心先生的传奇人生和所遭遇的事情心潮澎湃,对沈长清也产生的那一丝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过对于其强硬的要求,我并没有立刻拒绝,这与刘凤美不同,对方要求虽然过分,但毕竟开出了交换条件,而且除却失败之后不可以跳舞之外看似其他条件都对我有利,而所谓的不能跳舞对方说的模棱两可,更像是虚张声势,要不要赌上一赌?

心中权衡利弊得失,我陷入了沉思。

好在对面男人似乎也没有急于得到答案,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托着端杯手肘,斜靠在一侧的墙边,微笑着看着我,十分从容自若,气定神闲。

片刻后,我缓缓抬起头,眸子清亮如水,我轻声说道:“好,一言为定!”

男子嘴角微翘:“从今天起,钥匙归你了!”

……

嗒!

旅行箱的轮子落地之声清脆,我穿着淡紫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外套,精致黑色皮靴踩着踏脚走下了台阶,月台人流攒动,我将身后背的书包轻轻放在旅行箱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列车,想着在车上逗弄的邻座抱着娃娃的小女孩儿,不由得会心一笑。

孩子随父母出游,提前一站下了车,我还怪舍不得的,捧着孩子精致的小脸儿,稀罕了半天,孩子父母似乎也很高兴,似乎希望我这个他们口中不住念叨的“漂亮姐姐”能给这孩子带来好运气。

回过神儿来,我轻巧转身拎着箱子向地下通道走去,我行的不快,人潮渐去,身前不时有年轻男子转头,貌似四下张望,实则却是向我所在之处偷偷瞧上一眼,我早已习惯此种情况,心中不起一丝波澜,拿出耳机塞入耳中,手中手机播放着OlafurArnalds的《DayVII》,忽然觉得身边空气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暑假已过,我也从家中返回校园。

记得月余前沈长青将那间神秘房间的钥匙借与我之后,随后的几天,我都在与林郁和沈如雪分别之后都会返身再次折回,独自一人悄然走入那间系沈吾心先生一生所藏的屋子,默默的读着沈先生最为尊敬的老师LeaElena Sandra所着的《Foundationofballet》。

一开始我对这本书抱有极大的期待,可当我读到书中内容时,渐渐又转为失望,手中书不给就是讲述芭蕾的基本功,看起来就是一本入门书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可失望之余,还是想着以沈吾心的水准又怎会如此推崇一本普通书籍,或许是自己眼拙,看不出这蒙尘之珠,没有明白其中深意……

于是一连几天我都会默默坐在窗边,反复阅读手中之书,直到入夜时分。

起初几天我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自己慢慢觉得看书之时越发没有初读时的不耐,反而不知为何越看越有趣,每日不读上数页便觉浑身不舒服,直到暑假特训的最后一天才猛然察觉,自己竟反反复复读了此书三遍!

竟是整整三遍!

曾经我觉得舞蹈是一门实践的艺术,书本上的纯理论不能说是全然无用,却对于舞蹈技艺登堂入室并无毗益,殊不知看到此书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井底蛙而已……

书中内容言简意赅,力求字字珠玑,起先读来不过是如饮白水,没有什么滋味,可反复咀嚼才能够渐渐体悟,原来舞蹈的本源来自哪,对于核心的要素或许我曾经的理解是错误的,细细琢磨书中要义如同一壶陈年佳酿,慢品才能体悟其中真正滋味!

尤其是读到其讲到芭蕾舞的变奏技巧时,其强调芭蕾舞的一个很大误区是求快求难,而忽视基本功,她强调芭蕾舞是一个外在东西只能挡一时,却是一个舞者站在把杆前准备Plie时便泄露一切机密的艺术。

书中详细地讲述了十几种变奏的方法,其中竟有多半是我第一次听说!

这让我想到了白天学到新的舞曲LaBayadereshade2ndVariation中的三次变奏,Cabriole+Waltz+Attitudefront+Ending每一段都有核心的舞步,连接的桥段却是让整个变奏流畅的关键!

记得高中学习VanessaZahorian的课程时,老师让我们花很多时间去练习芭蕾舞的跑动,一开始不以为然,觉得这是最基础的动作,谁都会,可到了如今才慢慢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之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跑动,就能够看出舞者的Demi-pointe,也就是半抬脚的位置在哪。

更重要的是,平日练习芭蕾跑动,对于熟悉舞台的空间至关重要!

书中讲到学习芭蕾犹如拼字,必须将一个个字母放好,才会出现一个别人能够理解的字。

而当一个舞者能够将细节处理得干净利落,不但可以让身体减少负担,还可以让观众的注目放在我们想要展现的部分。

后面的几天,每天训练后我都会来这里看到很晚,我答应了沈长清不会将书带出这里,自也不愿食言。

也是因为这几天的阅读,我读到了许多原本不曾想到的知识,比如头和手的位置,再比如呼吸节奏在舞蹈中的重要作用。

这些理念都让我觉得如醍醐灌顶,似乎将我多年所悟却没能总结出的话说了出来,对我而言就像一个崭新的世界对我悄悄的打开了一丝门缝,虽没有实质性的在上一个台阶,但是却远比先前不知去向何方的境地要强上太多!

我也终于知道沈吾心先生为何如此推崇他的这位启蒙老师,她所着内容并不强调华丽的词藻和高深莫测的绚丽技巧,而是从小处着手,见微知着,对于基本功的理解是我所知最为深刻的舞者,尤以对于每个基本动作的深层原理和诸多变化见长,大多舞者容易忽略这些内容,然而到了一定境界反而对此深有体会。

地下通道中,匆匆赶路的旅客络绎不绝,我一个人缓缓而行,却也不着急,原本以为远在江南的家乡应该会比地处北地的燕平热上一些,却未曾想反而这里更加闷热,盛夏的酷暑持续到了此时虽没了先前桑拿天气的黏腻,倒多了些秋老虎来临前的燥动……

临离开家前,爸爸下厨给我做了他的拿手好菜-清炖蟹粉,不知为何我吃到了一半,竟扑闪扑闪的掉下了眼泪,惹得妈妈在一旁忍不住的抹泪,从小倔强的我从未如此脆弱,越是无法控制抽泣,心中越是恼怒自己的不争气,好好一顿晚饭的气氛都被我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很是沉重。

小半年未见,爸爸的鬓角青丝又添了几许,要是想看清东西,还要戴上老花镜才看得清楚,女儿看在眼里真是心疼。

前几日趁爸爸看书的时候,我凑过去偷偷给他揉肩膀、捶捶背,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也会泪眼婆娑……

爸爸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这一回不同,脸上洋溢欣喜的表情,口中不住念叨:“女儿懂事儿了……”,说的我心中惭愧。

不出门不知父母心,经历这种种变故,才知只有亲人才会不离不弃。

而我做的这些小事儿,与爸爸妈妈对我的付出而言,显然根本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妈妈向来温婉淑德,丝毫看不出是财政局的一名领导,倒像是一个全职太太。

在家里的这些时日,也难得和妈妈终日腻在一起,她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一起逛街,那感觉不像是母女,却有些像姐妹了,第一次觉得妈妈将我当一个大人看待,这种感觉很好,也很陌生,我打心眼儿里喜欢。

而就在昨天,刚洗完澡窝在床上看着前些日子从网上买到的一本有关梦的解析的书,不仅仅是闲来无事,更重要的是想了解最近为何自己时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这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女人直觉的未卜先知?

我想弄清楚其中的关键,哪怕只是解惑也可。

就在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竟是妈妈推门悄然而入!

妈妈心细,我这些天虽然极力掩饰,可似乎还是被她瞧出了一些端倪。

妈妈问我是否有心事儿,我说没有,可她不信,说我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希望我可以和她坦诚相见。

我还能如何呢?

把我面临的困境与她言说?

这些话我又怎么可能和她说……

索性和妈妈说我来月事了,心情不大好,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从小到大,我从未对妈妈说过谎,突然如此说,我也不大自然,显然,这样的说辞也没办法说服她,妈妈开始旁敲侧击问我感情生活的事,之后她竟然提到找男朋友的事情,说什么尽量不要婚前性生活,还兜兜转转的说如果真的忍不住,也要做好保护措施,以免怀孕或者被传染上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平日里贤妻良母的妈妈从前哪里会说这些话,怎么我一上大学就开始传授我所谓的“性教育”!

我脸红的叫一个通透,嘴上还不能反驳什么,只能抿起嘴唇时不时点头,心中更是无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一边走一边回想,不知不觉间我已走到了出站口,把票投入闸门的时候,一旁的男检票员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只好低着头,尽快从闸门口走出。

再次来到这个繁华都市,心中却没了早前的兴奋和好奇,还隐隐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恐惧。

那个女人……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自从上一次在那间屋子里被迫与李德盛那名粗鄙汉子交媾之后,她整个人似乎如同消失了一般,如此久的时间竟没有任何的消息,让我不得不怀疑曾经自己经历的那些是否是一场噩梦。

我是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

可每当我冒出这样的想法,就情不自禁翻起了手机联系人,看到那个令我恨到骨子里的女人,我只会凄惨一笑,也许是哀叹自己的命运或是嘲弄自己的幼稚……

“小清!”

一声清脆的女孩儿声音在我侧面乍起,顷刻间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仅是两个字我就已经猜出了此声的主人是谁。

我心中惊喜,转头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白色淡蓝色T恤的女孩儿肉乎乎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月婷!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叫道,说话之余身子还不由自主向女孩儿跑去。

她也亦如我一般,瞬间,我们两个女孩儿在行人穿梭中双手抬起,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了一起!

女孩儿满脸挂的皆是灿烂笑容,我们如久别重逢般蹦跳着,旁若无人……

“我不是和你说,不用来接我嘛,你家到这里可不近!”

许久不见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最好朋友的可爱女孩儿,我也很是激动,更多的是惊喜,想到月婷家在城市的另一边,到这里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

“我们之间说这个干嘛!多见外!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好像更漂亮啦!你这基因,真是羡慕死我了……你在看看我,又没控制住嘴,胖了一圈还不止!”

女孩儿显示一副满不在乎的深情,继而变做了惊喜,而后嘟起嘴一脸的惆怅,如同四川的变脸,让我不禁莞尔一笑。

小婷长相不算出众,可就在我们中却可以像小太阳一般,总能给大家带来欢声笑语,似乎在这个女孩儿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烦恼的,每天、每时、美妙都是开心的!

其实,我很羡慕她……

“哈哈,和我一起训练吧,保证你一个月可以瘦十斤!”我看着对面的女孩儿打趣道。

“别别别!我要是过去练,还不得被你那些同学笑话死!小清啊,可别为难我了,还是给你们编舞比较适合我……”女孩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连连的摇头说道,好像练个舞就能杀了她一样。

“那就不要总是这么排斥练舞,大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都快练了十年舞蹈,你真的说放弃就放弃?就算不再走专业路线,但是我想这对于你能够排出更好的舞蹈也是有好处的,对么?”

看着月婷肥嘟嘟的脸蛋儿,和她眼中闪过的一抹黯然,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可我……!好吧,那我们说好了啊,我只有你一个在的时候才会去练,而且等我减肥成功之后!”

女孩儿琢磨了半天,支支吾吾道,说完还不忘有些欣喜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愿看着她如此,因为我知道,在她整日大大咧咧样子的背后,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我也知道她因为身材日渐走形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舞蹈表演专业,选择了舞美专业,当她第一次看我跳舞时眼中绽放的光芒,我到此刻仍记得,那天晚上,她偷偷哭了,我也记得……

“你呀……”我不想看到她的痛苦,急忙转换话题:“我们别站在这儿了,没吃饭呢吧?我们去吃寿比斋啊?他家的日本料理我想吃很久了……,我请客,不许和我抢!”

我拉着月婷的手向到达厅门口走去。

最后一句话是我特意提前说的,不然她总是抢着买单,这次可不能让她再请客了!

“好啊,好啊!”月婷的的确确是个小吃货,提到吃的先前的郁闷就瞬间一扫而空!

“对了,我姐姐来送的我,要不我们一起?”月婷跟着我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姐姐?”一听到她提起她的姐姐,我脑中就立刻想到了那位充满英气的女子。

莫施琳……

她怎么也来了?

我心中很是诧异,于是如此问道。

“我姐姐,莫施琳!上次在寝室你见过的。她没和我一块儿上来,车停在了路边等我们呢。我没和你提,可不是有意不告诉你!昨晚上我们家吃饭时候我想起你今天到,当时光顾着高兴,就说出了口,被姐姐听到了,今早我本来想坐地铁来,谁知出门的时候姐姐硬是坚持说要送我,你也知道,我姐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我那拗的过她啊,这不,一会儿我们吃完了饭,她送咱俩去学校……”女孩儿吐了吐舌头道。

“离开学还有几天呢?你怎么也去学校?”我有些纳闷道。

“陪你啊!你一个人在寝室多寂寞啊!”月婷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狡黠说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话。

莫施琳?

我猜不透这个女人的想法,骤听到一会儿要见到她,我竟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莫施琳主动要接近我,我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对我来讲不算坏事,若是有机会真的可以通过她摆脱如今的困境,对我来讲莫若于天大的好事,我必须要与这个女人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才行。

想到此,心中便也不再排斥与此女的交往,只是我也知道她并非那种为了正义不顾一切的女人,所以我也不会贸然将此事说与她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与月婷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孤单。路上说起了她去捷克布拉格的见闻,她脸上依旧兴奋,看来是真喜欢,或许下一次可以和她一起。

我也与其聊起了前些日子和林郁学到的新东西,与沈长青的约定自略去不提。

其中一些新的舞法和理念让身边这个同样对舞蹈痴迷的女孩儿感到十分新鲜,听得十分仔细。

而我,则想到了沈吾心先生的毕生感悟,于是七分真三分假,也将那本书中的内容也当作林郁的教学内容讲给月婷听。

也正因如此,我才发现月婷的理解能力之惊人,但凡说到沈吾心先生的体悟,月婷总是会随之附和,对其推崇至极。

一路走过去,我也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真正所谓的两眼放光,林郁可能还不知道此时他无意间似乎又多了一位迷妹。

行至北停车场,月婷拉着我的手向右手边的方向走去,走过了起初颇有些混乱的路段,停车场深处却秩序井然,不时有车辆进出其间,或许是空气不太流通的缘故,空气略为憋闷。

“姐!”

身前月婷忽而向着左手边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一句。

我向左侧望去,远处那一排车辆停中有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头处一个身材匀称修长的女人身着黑色紧身短衫和宽大军绿帆布裤,与身后车辆颜色相得益彰。

女人臀部靠着车头,结实的胸部在紧身衣的衬托下浑圆突起,手臂上小麦色的皮肤映出一种别样的美。

女人看到月婷向她打招呼,伸出右手向我们挥了挥,而后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月婷,你去接陆清,你怎么不帮人家拿行李?”女人向前走上两步,眉头一皱说道。

“姐……,我怎么不想拿,是小清一直不肯。刚刚我就说一和我一起么,你却偏要在这么闷的地下停车场等,我可……”月婷还想继续说,却见对面女人一瞪眼,要说的话就立刻被吞进了肚子中。

“没事没事,我箱子很轻的!真的谢谢你们来接我,这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一见她们姐妹二人因为我的事儿而拌嘴,我急忙圆场。

“小清,你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见外!再这样,我可就不和你好了……”月婷偏头看向我嘟嘴道。

一旁的莫施琳看着这一幕无奈一笑,打了个响指:“上车!”

说罢,上前一步拿起我的行李箱转身就向车后走去。

“不用,施琳姐,我自己来就行!”我跟着她,口中急忙道。

身前女人动作极快,左手打开后备箱盖,另一只手十分写意的拎起我的行李箱放入了后备箱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潇洒。

我刚刚抬起的脚步一滞,心中震惊不已。

虽说这箱子我一路推过来,但毕竟是靠轮子,并不需要很大力量,可若是用手拎起来可就完全另当别论,况且别人不知,我却知道这箱子的重量,我也是需要双手才能提起,莫不要说单手将其直接塞入车子里了,这个女人力量真的着实让人惊叹。

嘭!

随着车辆后盖关闭传来的一声沉闷响声,身后月婷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咱俩坐后面!”

随即还没等我说什么,女孩儿拉着我同时拉开后面的车门,就与我一同往车上走去。

我架不住月婷的热情,被已经坐进车子的她硬生生拉到了车子里。

此刻月婷的姐姐动作也不慢,打开车门瞬间做到了驾驶位置,随后很自然的从前方台面上拿起一副墨镜戴上,拧动钥匙的同时,左手搭在方向盘的正中,转头望向坐在后面车座上的我们嘴角一翘说道:“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

“小清说想吃日本料理,咱就去大会门那家新开业的店吧,据说口碑不错哦!”月婷没等我回答,立刻接口道。

“不行不行!刚刚明明说好了我请客的,上次已经让施琳姐……”

可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莫施琳立刻出言打断:“这都是小事儿,不急!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可别因为这个扫了兴致,对吧?”

车子启动,恰好掩饰了刚才莫施琳有些急促的话语。

我看了一眼身前女人的背影,在我斜侧面的女人并未流露出紧张的表情,我有些讶异于对方为何会出言制止我说出先前其请我吃饭的言语,可还是没有点破,这让我心中对其更加的猜不透,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

“我姐最近可忙了,你不在燕平的这些天黑社会闹了特别凶,看朋友圈了没?两伙人都打起来了,还有人视频直播呢!一会儿我转你啊……”一向大大咧咧的月婷似乎没有注意到刚刚我准备出口的话,接着莫施琳的话茬说道,眼神中丝毫不掩饰心中的畏惧。

“黑社会?”月婷的思路忽而极跳,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对啊!这两伙儿人都是黑社会帮派,可有名了呢,一个叫……,叫什么来着?额,青龙帮!对对……,就是这个名,另一个是那个……”女孩儿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自己都有些不信,十分臊得慌。

“老虎帮和青竹会……”身前莫施琳忽然开口说道。

老虎帮?

刘老虎?!

我心中一颤……

难不成那个青竹会就是刘凤美口中的朱老三的帮派?

就在此刻,经过两层旋转通道,忽而眼前一亮,阳光透过面前廊道射入,车子已经到达了停车场的门口,面前横杆拦住去路,莫施琳开窗交了停车费,车子顺利驶出停车场。

可我心中阴霾依旧。

原以为所谓的黑社会都是小时候电影古惑仔里才存在的,没想到如今竟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虽然两者名字起得确实十分的俗气。

“都是燕平周边的势力,现在产业都做大了,就算市里如今也不消停。起初两伙人就没明确画出地盘儿界限,现在两伙势力犬牙交错,互相抢地盘儿,明争暗斗数年,现如今已经逐渐白热化,一家吞并另一家是迟早的事儿……”车子已开到了大路上,一个向左转弯之后,开始逐渐加速,身前女人神情淡定,却不吝惜话语,和我们谈起了此事。

“姐,这事儿你们不管管?”月婷把着驾驶座椅的靠背向前凑。

车子座椅很硬,遇到颠簸的时候没有明显的减震,臀部会感到明显的震动。

莫施琳手握的方向盘正中,是一个Jeep的标志,再想到此车的明显的越野外形,似乎在一些电视剧中见过,可叫不上名字,心中倒是觉得这车的风格和眼前女子很搭,都是硬朗至极的性子。

“局里接到命令,这件事情不要插手,我就是想管,也不能管,总不至于抗命。况且只要不伤平民,这两个帮派的窝里斗,我倒是乐见其成……”女人很是坦诚,没有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要是一家独大,是不是更不好?”我脱口而出说道。

刚刚莫施说到和社会势力相互争斗的时候我便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如果刘凤美家赢了,我的处境不会因此变得更糟,但她家若是输了,岂不是说我有很大机会可以摆脱这个疯女人的控制?

难怪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联系我,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

所以我才装作好奇问出了刚才那番话,我其实想问的是究竟谁能赢。

“呵!小婷,看人家陆清的问题就比你有水平……”莫施琳说话间还不忘调侃一下月婷。

“哼,我们家小清本来就有水平,姐姐你的挑拨离间可不好使!”

身旁女孩儿装出一副自得的样子,话语中卖萌意味多过反驳,是不是这对姐妹相处方式就是如此?

倒是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女人没有再理会月婷的调皮言语,颇为严肃地说道:“的确像你说的,以后一家独大对于我们维持治安而言难度更大,而且就目前形势而言,输赢可不是五五开,东郊县的老虎帮实力更强,老大也更狡猾,赢面大很多……”

骤听女人此番言语,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全然不是滋味!

“把他们都抓起来不就得了!”月婷忽而插口道。

本以为莫施琳会出言教训月婷,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立刻驳斥,反而若有所思,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原本应该如此,若能真正做到依法办事,这些势力根本就兴不起风浪。之所以如此,根本上原因不在于是不是一家独大,或者这些势力有多少实力。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内部,这说起来就长了,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水太深,你们最好也少听这些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事情,没什么意思……”

“姐,你不总说我们在象牙塔里呆久了出来不适应社会吗?这跟你学习学习也没什么吧?姐……,再跟我们讲讲呗,我还没听够呢!”

月婷在我身后撒着娇。

而我此刻则坐在车子后座上,深色阴晴不定,反复琢磨着这女人刚刚说的话语。

记得上次在房间浴室中曾听到刘凤美和阿云的对话,似乎莫施琳所在警察局的局长和这伙人交情不浅,或许莫施琳所说内部问题就是指的这个?

若真的是如此,那就显然要棘手很多!

就算是莫施琳再厉害,也不可能违抗上面的命令。

即便知道了我的遭遇,她会不会出手都是两说。

所以此时和她说这些终究是一个好时机。

可从她的言语中我也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作为一个警察的正义感似乎没有因为所处的环境而迅速地消耗殆尽,这显然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还保留一丝希望,我也想通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贸然行动只能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甚至会将这仅存的一点希望浪费掉,所以我必须暂时隐忍,继续耐下心自等待,或许某一天真正的时机到来的时候,我能够把握住!

“快看,就是那家店!”

月婷的欢快喊声在我耳边响起,而我的心绪却早已不知飞到何方

……

面前,泛黄书本已经翻到了最后一章。

Sandra的后两章已经不完全在说舞蹈本身,更像是长辈在精神上的传道授业。

倒数第二章讲述的是真正的舞者在舞台上应当与观众深情对话,而非仅仅是技巧的展现,这一点我深以为然。

每当我站在舞台上之时,与台下众人眼光相接,一个表情,一个微笑,往往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点原本我以为只是理念上如此,可书中却坦言,从技巧上也可以更好的与观众交流,比如舞者所展示的角度,如同与人交流,我们大多不愿意背对着对方,可有时跳舞的角度过偏,观众看到的是我们的侧面,甚至是我们的臀部,一些舞者喜欢用crossed的概念,通过稍微侧身的角度,譬如面对11点钟或者1点钟方向,来展示更多的身体线条。

当然,这些都是新技巧层次的,更高层次的交流则更加难以掌握。

一个舞者的呼吸,牵动胸膛的起伏,一样牵动观众的心情。

当下做一个平衡,专注的神情让我们屏气,当作一个跳跃,活泼的情绪也会感染观众,让大家跟着拍手,甚至是起身随之舞动。

同样,当我们害怕或者对自己失望的时候,观众也会感受的到。

但舞者不会永远都是正面面对观众,偶尔由于编舞需求,我们要背对观众,舞者应当让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会说话,背部的线条展现了我们对芭蕾的热爱,手连接到脚划出一道美丽的线条,甚至我们飘散的头发也会诉说我们如何看待彼时正在跳的作品。

不要轻视一个舞者在舞台上所散发的气质,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无形的势,才能感染每一个注视你的人!

翻转书本,我轻巧得将手中书籍摊开放在桌上,顺手从书桌边拾起那片我用落叶做的书签夹在书本之间,缓缓舒一口气,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这里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库……

我心中喃喃自语。

看向面前书籍的眼神也由先前的欣喜变为了如今的崇敬。

撇头望向窗外,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橙红色太阳被院墙遮挡,只能望见远方一片鱼鳞状的红色云霞挂在天边,映出一片别样生动的画面,忽而望见靠近院墙一颗银杏树上落着一只黑色的鸟……

我站起身微微仰头,想看清那只鸟究竟是何品种,天色昏暗,即便是仔细看也不过只能看清些许轮廓。

那是

乌鸦?!

我忽而心中一动,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乌鸦这种飞鸟的样子,仔细对比之下真的觉得那只鸟几位酷似印象里黑色乌鸦的样子,这种鸟我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会恰巧出现在此处?

听说乌鸦出现似乎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的心也跟着一沉。

陆清啊陆清,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迷信?

只不过是遇到了大自然的一种动物,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真是大惊小怪!

我极力安慰着自己,准备将目光收回。

可就在这一霎那,那只乌鸦就好像知晓我的心中所想一样,突然转头一只暮色中隐隐泛红的眼睛瞬间盯上了我!

我心脏狂跳,双腿不由自主的一软,双手则立刻扶住了身旁的桌面。

好可怕……

那一刻,我心中陡然生出此种念头,不由背后冷汗直流。

这是否预示着些什么?

别呼吸乱想……

面对此刻的慌乱,我本能的如此告诉自己。

可心中阴霾竟是难以消散,以往的我不会如此脆弱,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好像是来自我的直觉。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愿只是错觉。

心中的恐惧和躁动让我坐立不安,端起桌上的一杯已经不那么热的茶,我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遂拿起桌上放置的那本书,右手手指撑着,缓缓在屋中踱起步子。

室内地面光滑洁净,陈设简单素雅,白天应该是经常有人清洁才对。

上次在舞蹈室恰好撞到我做那件事情的保洁阿姨,我今天早晨再次碰到了她,她眼神有些闪躲,我也装作视而不见,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的确有够尴尬的了……

希望她能够再也不提此事!

我幽幽叹了口气……

书上的最后一章,实际上讲的内容已经超出了舞蹈的范畴,更多讲的是做人的道理。

舞蹈,是一门需要虔诚忘我的艺术,或者可以说大多数艺术皆是如此。

灯光一打,喜欢或者害怕,都会赤裸裸摊在观众面前。

装,或许可以,但终究会被人识破。

即便是再传奇的舞者也是人,是人便会有七彩的灵魂,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每段舞蹈不同的人跳,感受都会有所不同,甚至一个人在不同时期跳同一支舞蹈也会赋予其全新的生命。

书中所写的一字一句让我对舞蹈的意义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这是我多年未曾叩开过的大门,如今就如此这般摆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了,可我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迈出那一步了,作为一个励志成为传奇舞者的关键一步!

轻轻合上书页,我仍久久不能平静,从未想过一本书一段话竟会给我带来此般震撼。

心底开始对于那位始终不苟言笑的沈长青多了些许感激,不管他的动机或者目的是什么,至少它给予我的这些东西极为珍贵,至于其他的,我想那么多又能如何呢?

或许对我我而言,练习的不只是芭蕾,更像是人生……

因为曾经爱过,所以更懂得甜蜜,因为曾经流泪,所以更懂得心碎,因为这许多的曾经,让我能够在舞台上诉说一个故事,只属于我的故事,我与角色重叠,就能展现出最真实的自我,这也是最能感动观众的时刻……

这本书终于读完了,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走到书架上将其放入原本的位置。

站在书架前,望着那本静静立在架子上的书,我忽而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一场精彩的电影在结束之时久久不愿离去,我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回忆着书中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沈吾心先生就站在我的面前,亲自讲述着他精彩的一生……

良久,我终于转身向门外走去。

关灯之后,整座吾心楼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走廊尽头,也就是大门口还洒入些许微光,我沿着通廊向前摸索,心中并为有一丝的害怕与慌乱。

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我也习惯了在黑暗中前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行动不在单纯依赖视觉,而是用手指,用脚尖,用耳朵……

我走的很慢,感受却很真实。

就像另一个我,另留在黑暗中,不同于那个处于阳光下的我,她孤独,寂寞,被阳光下我的光芒掩盖……

关上身后吾心楼的大门,我抬眼望向远方,月光清澈如水,照映着眼前的幽静小路,很安静。

已经开学一周了,生活依然如往日那般平静无波,似乎月余前的痛苦记忆不过是一场惊险的梦,没有人再来惊扰我,恐吓我,而那个男人也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从我的生命里出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理应开心才对……

可似乎不完全是这样,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近来情绪一直不高。

也似乎只有跳舞或者看书的时候才会暂时摆脱这种低落的情绪,开心的时候少了,笑容也少了。

今天我特意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还把和妈妈逛街时买的浅棕色高跟鞋也穿上了,希望这会给我带来好心情吧。

眼前这条小路不知是用何种石子铺就而成,石头不大,光滑细腻。

我特意挑着这条小径,总觉得曲径通幽处,或许可以看到一番别样景致。

鞋子踩在石子小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鞋跟很细,有时会嵌入到石头缝中,几次都险些让我歪到脚,后来我干脆弯腰脱掉了鞋子,赤足踩在干净的石子路面上,居然不觉得硌脚,反而如同按摩一般很是舒服,这让双足异常敏感的我很是惊艳!

右手中指和食指提着高跟鞋的后沿,我轻轻打开双臂,雪白足尖点地,如同跳一支灵动的舞蹈,身体轻盈如羽毛,我行走的时快时慢,偶尔还会轻轻跳跃,竟有些陶醉其中,脑中不断回荡白天训练时的那首欢快乐曲,整个人心情都好上许多。

入夜,明亮的月光洒在小径上,依稀可见柔滑的石子表面泛出晶莹的光芒。

小路虽然干净,但是却十分崎岖,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眼前忽而豁然开朗,是那片荷塘……

以前从未走过这条小径,原来这条小路竟直接通向了荷花池!

那上次我看到的人影……

会是谁呢?

心中疑惑一闪而逝,我赤足如雪,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面微凉,而我却浑然不觉,中央一株白莲花瓣开始枯败,我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亦如这凋零的花朵……

见花则喜,

花败而悲……

我一直在追求花开盛放的绚烂,可花开有时终会落,倘若有一天自己的舞蹈生涯也如这凋零白莲一般终究走向了那不可避免的谢幕之时,那时的我还会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时常去想人活着的意义,可却总是想不通透,有如那镜花水月,每当自己摸到了一个边儿,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个根本就触碰不到的影子,现如今已经不愿再去想了,也知人力终究有限,而命运却全然不是一句努力可以道的清的。

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嘲一笑。

命运……

单单在这里伤春悲秋就可以左右么?

真是可笑至极!

若是自己不努力握住那仅有的一丝机会,谁又会去可怜你!

就在这一刹那,我脑中忽而闪过了莫施琳的身影……

是她么?

我眯起眼睛,左手紧紧的用力攥了攥。

“怎么有兴致到这里来了?”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人男子温润而醇厚的嗓音。

是谁?

这一下可把我惊得不轻,忍住想要叫出声的欲望,急忙转身,轻盈向后跳了一小步。

路上一颗石子微有尖锥,轻轻扎了一下我的足心,足弓处有些刺痛,不知道有没有流血,我微微皱了皱眉,可此时全然顾不上这些,抬头看向前方来人,对于面前的人眼中满是愠怒。

夜深人静,居然一个男人从背后靠近都不自知,自己怎么会如此大意!

对面男人身材高大修长,面颊隐藏在阴影之下模模糊糊,我睁大眼睛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孔。

“沈…是你!”

待看清对面男人面容后,我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心中却是大定,知道面前男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奇怪于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男人似笑非笑。

“嗯,的确有些没想到,刚才可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坦然说道,并未有所慌乱。

只是此刻双足赤裸,自己一个人倒还好,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显得有些失态,过于小女孩儿气了。

面色微红,我还是弯腰将高跟鞋置于地上,右手捋了捋耳后青丝,悄然探足伸入鞋中,脚还轻轻拧了拧以便更好的适应鞋子。

我极力保持优雅姿态,与此同时歉然一笑:“石子路滑,只好脱了鞋子,惹您笑话了……”

男子眼神微眯,不经意间瞧了我伸入高跟鞋中的双足,随即视线移开,他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而后沉声说道:“舞者可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足踝,穿这么细的高跟鞋走石子路可不是明智之举……这几天天气降温了,你这么走也不怕感冒?到时候耽误了训练林郁这小子又得撒气到我们家如雪身上!”

“沈会长说笑了,即便我缺席训练和又怎么会影响到师姐,恐怕您是误会什么了……”听到沈长清话里有话,我还是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辩解上两句。

“你呀你,明知故问!”

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摇头笑道。

莫非他觉得我和林郁是那种关系!

我咬着嘴唇,着实有些恼怒对方的胡乱猜测:“林郁是我老师,可能过阵子就不是了,仅此而已。”

“哦?这我还有一回听说,我看他还挺信誓旦旦的啊!”男子竖起眉毛,似乎很是惊讶。

“没什么,只是和他有一个约定而已,我还没答应他成为我的正式老师……”我低头轻声道,这些话本不该和他讲,也羞于出口,只是既然对方问起了,我也不愿说谎,不如实话实说来的好。

“哈哈哈,竟有这样的事儿?想不到林郁这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以往都是别人求着他教,现在倒好,反过来了,他求着你来学!真是风水轮流转,有趣,有趣啊……”对面男人难得开怀大笑,我站在一旁并未接茬。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轻声道:“你喜欢荷花?”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余言语。

每次和这个男人对话,我的精神总是难以放松,大概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总觉得对方心思阴郁,必须时时刻刻提防,这样会不会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且这些时日也正是因为他的慷慨,我才得以接触到沈吾心先生的舞蹈体悟。

“爱花的人呐,心思一般都不坏……”男人忽而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您也喜欢花?”我转身望着男人略有些落寂的背影轻声询问。

“谈不上,心静不下来”男人如是说道,忽而他转头看向了我,我看不清男人神情,他轻声道:“当年是她亲手栽种这一片荷花,她曾说自己看着这片荷花塘就会笑出声,她也像你这般大半夜也要来看上一眼,她说这些花就是她的命,可惜她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闫洁?”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仿佛冥冥之中自己看到了那个轻衣飘飘的女子站在池塘边的景象。

男人瞪大眼睛看向我,忽而上前了一步,我心中并无惊惧,只是随之退了一步,男人眼神复又冰冷,可其中闪过一丝痛苦神色被我恰好看到。

他停住了脚步,竟有些手足无措,男人随即转头。

他看向了荷塘,轻声呢喃:“她说这些花就是她的命,可她不在了,这些花却不也活得好好的……”

男人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为何他会两次像我这个几乎算是陌路人吐露心事,这有违常理,可我却不知为何坦然接受,就好像他本该如此。

他也是名可怜人……

我不知该如何宽慰眼前男人,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不知过了过久。

沈长青帅先开口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男人眼神此刻早已恢复平静,刚才的心绪起伏恍如云烟般消散。

我似乎不再怕他了……

防小人不防君子,我含笑点头,脸颊闪过一丝羞赧:“那有劳沈会长……”

“以后叫我沈老师吧,一说沈会长我总觉得自己还在工作一样”

……

我们没有再沿着石子小路前行,而是绕个弯,走到了对面的正路上。

“看你这么晚还在吾心楼前,是否在挑灯夜读啊?”男子边走边问。

“沈吾心先生学识渊博,在舞蹈理论上造诣深厚,只看了一本书,我已经收获极丰,这一点真的要谢谢沈老师慷慨提供资源,否则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只是我的资质有限,到现在也不过刚刚初窥门径,远远还谈不上学到了什么……”

此番感激言语倒不是作假,的确发自肺腑。

“过谦了,你要是才初窥门径,那如雪成什么了?倒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有个好师傅,是可以少走不少弯路。这一点想必你也有很深的体会,若是看书看到了困惑之处,不妨来问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那我提前谢过沈老师……”我和他并肩缓步而行,鞋跟叩响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音,我目视前方,忽而轻声道:“有件事而我一直不明白,还希望先生解惑……”

“这么快就有疑问了,好,你说说?”沈长青爽朗一笑。

“学校里的老师曾和我们讲过,舞者的黄金十五年是20-35岁,可为什么阿黛尔已经46岁,确依然能够跳出那么美的舞姿,好像年龄在她的舞蹈生涯中没有任何局限,反而年龄越大,总能够突破自己,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男人,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男人眉头一挑,似乎好奇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笑道:“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你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想这么多,没必要的……”

路灯昏暗,前面的小路被树荫遮挡,小径幽深,前面偶有微光透出,给人一种陌生的不真实感。

我浅浅一笑,没有觉得对方言语冒犯,只是轻声说:“或许是我杞人忧天,可是刚刚看到这满塘枯荷,才想到这些。我热爱舞蹈,甚至胜过自己,说来也可笑,最近时常想到如果自己年岁大了,再也跳不了舞了,那时候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记得前些天和如雪师姐就站在池塘边,她说她害怕自己有一天老了。那时候我劝她不要多想,可自打那之后,我心里也时常在想,若是我有一天真的老去,当我跳步都已经无法做到的时候,我是否能够面对那样的自己?所以我才会问您这个问题……”

说完,我缓缓停下了脚步,轻轻低下头,我看着自己的鞋尖,有些不敢正视面前的男人。

“如雪和你说过这些?这丫头都没和我这个做父亲的说过……”男人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

“或许您不像想象中那么了解师姐,其实我和我爸爸也不说这些。有时间您可以好好找师姐聊聊……”这对父女误解太深,我不知道如此做会不会帮倒忙,只希望我说的这些可以略微化解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男人有些许沉默,他看着我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接着男子轻轻用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阿黛尔……”

男人微微感慨。

“是个很特别的舞者……就像你说的,她的确是那种越老越妖的人。来,我们边走边说。”

男子挥了挥手,见我再次向前缓缓而行,他也迈步跟上了我。

“我曾有幸和她有过两次合作,一次是中国国家舞蹈团去意大利演出,她当时是嘉宾,另外一次则是法国巴黎,我作为中方代表受邀去观摩当时的盛况。至于她的演出,我一共看了三次,最早的一次我还在法国皇家艺术学校学习舞蹈。那时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舞者,还没什么名气。记得那时侯整个舞台上很多芭蕾舞演员,压轴的也不是她。但偏偏我们这些学生的目光却都被这个女舞者吸引了过去,反倒是压轴的那个舞蹈家出场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哈哈哈,想想那个时候啊,还真的是年轻……”男人干笑了两声,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这个女人就好像有魔力似的,明明动作还很生涩,可就是觉得很美,每一个动作都很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动作就像与自然能够产生共鸣一样,是我以前从没感受过的感觉,很震撼,直击心灵的那种震撼!”

说到此处,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收回了视线。我和其目光对视,瞬间眼神交错,我撇过头去。

“她有哪里让您觉得很特别么?”我急忙问道。

“很难说清楚,要是一句话就能讲清楚,那她就称不上是独一无二的当代舞蹈大师了!可还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说清楚的,一般的舞者所能掌控的是技艺!舞蹈技巧是可以通过后天锻炼磨练出来的,所以通常我们做评委的时候看的也是技艺水平。换句话说,技巧是可以掌控的,也是绝大多数舞者所面临的终极瓶颈!可总有少数人不同,天生就具备一种才能,或者说天赋,阿黛尔就有这种天然的能力,我看了三次,她跳得一次比一次震撼人心,而我则一次比一次体会的更加深刻!她看起来一尘不染,是那种由内到外的纯洁,就算是已经年过四十,仍旧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乎她的生命就是为了舞蹈而存在,她……,真的好像可以与我们的灵魂对话!……是不是像讲故事?”

随着男子的讲述,我也听得如痴如醉,也许在他的看来,此刻的我眼里应该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吧。

“我曾侧面问过她的助理训练师,得到的回答也是很惊人的。阿黛尔的自律性是我了解的舞者中最严格的……每天标准训练10个小时,强度极大!有专门的体能师,用独特的方法保证她的身体运动能力始终维持巅峰水准,所以她到了这个年龄,依旧可以在舞台上如此灵动。而在饮食方面,她每顿饭吃什么,怎么吃都是有详细的计划,据说她近20年,从未吃过鸡胸肉以外的任何肉类,同时为了不看出明显的肌肉线条,她还特意实用一种特殊的橄榄油。这些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我想说的是,这些在普通人眼中神一般存在的大师,不仅在天赋上惊艳绝伦,同时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男人说到此处颇为感慨。

“您有她的训练计划和体能计划?……还有食谱?!”

我不假思索的问道,我是如此的兴奋,以至于在这一刻忘了我们身份的悬殊,像个看到最喜欢玩具的小孩子向爸爸妈妈索要。

“哈哈哈!好好,我可以帮你联系她的助理,这次不收费!”男人看起来很开心。

“真的吗?您太好了!!”

他竟然答应我了!

我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无意间双手居然紧紧抓着男人的右手臂而不自知!

直到对方眼神玩味的望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失态,瞬间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一阵滚烫。

男子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忽而略显痛苦,复又恢复冰冷。

“有件事我必须要讲清楚,我不想误导你。阿黛尔的成功固然和她的坚持有关,可说穿了,真正让她走到金字塔尖儿的,还是她百年难遇的天赋使然,既有身体上的天赋,更重要的是灵魂,她有一颗非凡舞者的灵魂……,这才是她真正的秘密!”

男人说到此处没有停歇,眼睛盯住我,用十分肯定的话语一字一顿的说:“我沈长青二十年前看到了一个舞蹈精灵,从未想到过能碰到第二个!可天不负我,竟然真让我碰到了!陆清,你相信么?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个在舞蹈灵性上能与阿黛尔比肩甚至超越她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看重你的原因!我想林郁也和我想的一般无二吧……”

比肩阿黛尔?

我被面前男人疯癫的话语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憋了好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我……,能够?不,您在开玩笑?我心里的确一直将阿黛尔视为毕生追赶的目标,可她是对于现在的我只能仰望的高山,而我根本还没证明自己,更何谈什么比肩和超越……”

我呼吸有些急促,胸部一起一伏竟有些微微颤抖。

男人不为所动,嘴角却在微微抽动:“是,你现在的确没资格……天赋和结果之间虽是一线之隔,可若是跨不过,那就是天壤之别,可若是跨过去了,那就是一步登天!”

男人竟有些激动,谁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竟是极大,在这四下无人的林荫小路上久久回荡。

“我们沈家几代人所做的事情就是要让中国人到达到世界舞蹈的顶端,我爷爷没做到的事,由我来完成。为了实现这一宏愿,我连女儿都可以不顾,精心打磨你,你难道还没有信心,你是对我沈长青没有信心,难道对我爷爷沈吾心还没有信心?!”

男子此刻重重踏前一步,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表情竟然看起来有些狰狞……

执念!

我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个词。

没想到眼前男人执念如此之重,我心中微微叹息。

我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轻声道:“沈会长,我快到宿舍了,今天谢谢你送我,时候不早,你也早点儿回家吧……”

远处宿舍楼的轮廓已清晰可见,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开始歇斯底里的男人,只好悄然转移话题。

男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之举,喉头微微动了几下,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抱歉,是我有些激动了……”

男人向后退了一步,言语间尽显疲态:“年纪大了,总想着有些心愿没有完成,就总是不甘心。细细想来,总觉得对家人亏欠太多,这么些年都没怎么陪她娘俩儿。对如雪也过分苛责,连个笑脸都不曾给她,弄的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几乎和陌路人差不了多少。今天是她生日,我想给她买个礼物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这个父亲当得有多失败……你说,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男子神色尽显颓然,摇头叹气道。

面对眼前这个忽然苍老十岁的男人我竟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为何会忽然在我面前提起这些我不知,但他如此对我表露心迹,也让我了解到这个男人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无情,心中替沈如雪感到欣慰,之后可以找个机会和她讲一讲,或许可以帮助这对父女化解情感上的隔阂。

“女孩儿心底都是希望爸爸宠着自己的,我就是这样。我爸爸曾对我说,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公堂,多关心关心师姐,不要对师姐那么严厉,比送礼物要重要的多,是不是?”

我眼神温柔,轻声缓缓说道。

面前男人唇角微动,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十分安静,随后叹了口气:“今天如雪出门和以前的同学庆生,她妈妈也出差不在家。我一个人呆不住就来吾心楼看看,没想到遇到了你,还被你给好好教育了一顿,真是不虚此行啊!”

“您说笑了,我哪敢教育您……”我眼眉低垂,看着地面缓缓吐出几个字,也不想说太多。

男人似乎已经从刚才短暂的失落中走去,看着我的脸嘴角勾起:“辛苦你愿意听我的絮絮叨叨,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既然你也快到寝室了我就不送了,若是被人看见和我这个会长走得这么近,对你也不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林郁和如雪……”

我点了点头:“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那就好。”男人沉声道。

“谢谢您愿意帮我这么多,我会记在心上,那我回去了……”看着男人清瘦的脸颊,我也有些感慨。

即便到了这样的地位,也还是有外人所不知的烦恼。

“不用感激我,全力以赴提升自己才是正途……,好好休息,明天是周末,建议你别懈怠,再见!”

说罢,男子没有停留,转身而行。

我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自己真是失心疯了……

我自嘲的一笑,同样转身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我点开了手机,看看时间竟已是晚上9点多了,想想为了看完整本书,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也足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了。

站得久了,踩在高跟鞋中的双足也开始微微发麻,我缓缓停下了脚步,左右脚互换,试图通过微微转动脚踝让自己的双足放松下来,这对于从小便踮着脚尖学习舞蹈的我来讲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第三次穿高跟鞋,虽然比先前那次要好得多,可还是有些不适应。

记得白天的时候,在训练室看着镜中自己笔直修长的雪白双腿配上高跟鞋的样子,的确很美……

曾几何时,那个只喜欢穿整洁素朴校服的女孩儿去哪了?怎么也开始爱臭美了起来!

脸上微微泛红,我有些懊恼自己的变化,因为在我心中,专注是实现自己梦想的唯一路径,容不得半点儿分心马虎,我心中暗自思量。

时间不早,路上遇到的学生不多,偶尔能碰上三三两两的男女走过,却大都不认识,也不甚在意。

眼瞧着寝室就在眼前,我如平常一样向宿舍楼的正门口缓步走去。

今天早上出门很急,居然忘了带手机,一天忙下来,到此刻才想起来这件事儿,自己是有多粗心啊……

我摇头自嘲一笑,心中却想着这一天下来会不会有人联系我,一个模糊身影在我脑中凭空出现,我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不,不可能是她,哪会总有这么巧的事,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我只觉自己想的太多,以至于如同惊弓之鸟……

哦,对了,好像今天是沈如雪的生日,难怪她今天没有来训练,师姐对于生日看来是很看重的,和她不同,我性子随意了许多,小时候父母还给我过过生日宴,长大了也就是找几个好朋友聚聚了事,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仪式感……

师姐没有告诉我,我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可转念再想一想,这也很正常,她怎么会邀请我呢?

对于她而言,我怎么说也算半个情敌吧,虽然这种看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或许在她眼里我始终是那个试图抢走她东西的讨厌女人吧。

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我才认识她几天,若是要我过去反而才奇怪呢!

想到这儿,才发现自己为了舞蹈好像舍弃了很多,真正的好朋友到现在也没几个,小学和初中同学,有些已经都差不多忘记了名字,只有几个人关系要好,到现在还有联系。

夏秋交替,昼夜温差也愈发明显,忽悠一阵冷风拂过,扰乱了我的耳边发丝,我双臂交叉在胸前,两手抱肩。

好孤独……

此刻,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风中独自前行。

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渴望被人温暖和疼爱,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站在风中的我身子微微颤抖,如同一旁被吹落树枝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不知该去向哪里。

他,此刻又在何方?

对那个男人,我仅存的记忆也日渐模糊。

他那般出现在我的世界,给我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可又如此匆匆的离开,徒留下一个人身心俱疲的我,连什么是爱都已不知为何物,我的样子,会不会很可笑?

既然不打算相依,又何必要招惹……

或许也就是就是一个错误,一段孽缘,一场我一厢情愿的梦,如同爱上亨伯特的洛丽塔,年龄的差距是我们永恒的隔阂,这终究只能是一场短暂的不伦之恋么?

只可惜他不是亨伯特,他不爱我……

寝室大门就在眼前,我一边胡乱想着心事一边踏级而上。

天气转凉,明天是该把外套找出来了。我如是想着,踏入了宿舍敞开着的玻璃大门。

呲,呲……

呲啦!

身后门口旁突兀的响起了几声打响动,一抹亮光闪烁继而覆灭。

我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整个人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我没有转身。

砰…

心脏怎么跳的这么快?

我开始有些慌张,直觉告诉我哪里出了问题,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甚至胸腔的肋骨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心跳产生的有节奏的震颤,身子也好像开始没了力气,只有绷直了双腿才能勉强保证维持正常的站立姿态。

这是……

恐惧!

我能感觉到似乎有一股阴霾罩在我的头上,犹如黑云压顶一般!

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竟然身子在发抖……

身后那人是谁?

要不要转头看?

不!不能回头……

就这么向前走,什么都没有发生……

腿像是灌了铅,抬一步都很吃力,我心中更是惊惧!

…别跑啊…

心中忽然划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怎么好像是我的语调?

…你是谁?…

我竟也十分可笑的问起了自己。

可接下来我的言语如投石入枯井,我屏气凝神等待下文,却没能等到的任何的回应。

幻听……

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最近时常一惊一乍的,可能是这些天训练强度太大,过段时间应该找机会出去散散心才对。

我没有过多犹豫,径直向门内走去。

“没看到我么?”

又一个女子声音骤然在我身后响起,语调十分妖媚,和先前听到的大不一样!

又是幻听,我已经懒得再去搭理这些,身体的疲惫让我只想早些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我仍没有向后看,向前再次迈出了两步,随后身后再次响起刚才的女子声音:“呦呵,你最近脾气见长啊!”

才迈出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住了,此刻的我面无血色,脑中嗡的一声,接下来便是一片空白……

是她!

没错,她真的来了……

她来做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还要我干什么!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多长时间不见了见,不想我么?我可是想死你了呢……”女人对我的不理不睬并不以为意。

寝室值班室中灯还是亮着的,只不过平日里值班的张阿姨却没在,而是换成了一个从没见过的阿姨,女人坐在值班桌子前,头发被烫成了卷发,戴着眼镜正低头看着桌上斜立着的手机,原本应该开着的窗口却紧闭着,那仍旧能传出来很细微的对话声,这个阿姨很大可能性是在看看电视剧。

女人聚精会神,似乎也没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我收回了视线,脚步一停,却仍没有说话。

“喂!我跟你说话呢,姓陆的骚……!”

她话刚说到一半,我猛然转身,几个跨步就跑到了她的身前。

这一个刹那,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女人嘴里叼着已经吸到了一半的烟,脸颊看起来比先前瘦了一圈,只是脸上一贯的浓妆艳抹,头发也留到了脖颈处。

女人一袭黑衣,粗壮的腿上紧缚着黑色丝袜上绣着螺旋花纹看起来让人视觉上极为的不适,一双白底的松糕鞋反而显得女子腿部更短,她眉梢一动,右手夹着烟卷,吐出一口白雾,眼里透出一丝意外神色。

而我只是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人,伸手扯住了女人黑色外套的袖口,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

“这里人多,你跟我来……”我没有多说废话,两句话说的简短有力,面对错愕的女人,我看也不看,手上发力一拉,对方没有挣扎,脚步略显凌乱的跟上了我的脚步。

“哎哎哎?你…你手给我放开!”女人边走边说,言语之间却没了最初的盛气凌人,反而有种被我反客为主后的茫然失措。

我紧咬着牙关,心中愤恨之意喷涌而出,根本顾不得什么涵养和形象,就是拉着对方向一侧无人之处走去,还好此刻宿舍门口没有别人,否则看到了我一副要与人约架的姿态,一定会大跌眼镜!

快步走到了宿舍楼一侧的密林之中,我终于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攥着对方袖口的手,原先还为了穿高跟鞋的事情烦恼,却没想到自己竟可以穿着高跟鞋如此快步的行走,转身望着眼前这个双手扶腰气喘吁吁的女人,我脸色阴沉,死死地盯住了对方……

“哎呀……我说你,刚见面……见面就跟我来这套,真是不念旧啊!”女人将烟头取下,弹到了一旁的地上。

面前女人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这个女人的有恃无恐让我觉得更加气闷……

“刘凤美,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我嘴唇颤抖,看着对面来人的面孔,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

女人眼睛眯了起来,往前踏出一步,伸出右手冲我的肩头就推了一把,我锁骨处一痛,却没有退缩,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对面,也许是这个女人给我的痛苦记忆太过深刻,此时我整个人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胸口气闷得要爆炸,一想到我的人生本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一步步的实现自己的梦想,却有可能毁在面前这个本和我全无瓜葛的女人手中,而且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报复另外一个和我毫不相关的女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报警?你报啊,去报啊!”

女人仰起脸,言语很嚣张:“告诉你,别跟我叫板,我会怕你?我不了解你?哈!你要是真想报,早就报了,还会等到今天么……”

这个女人以为拿住了我的七寸,我就得乖乖的任由其摆布?真是可恨……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对方带着讥讽的眼神,唇角颤抖:“你真以为我不敢?你知道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吗?黑社会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么?!我仔细想过,以前的事情,你对我、对永年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违法行为,事情既已发生,也无法挽回,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可你要是再得寸进尺、还要对我和他做什么,我绝不会再忍!”

这句话我在心里憋了好久,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难关,可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找到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可若是再被这女人纠缠不休,我的精神已经无法再承受如此的折磨,一定要想办法摆脱!

“呦……,说得好义正严辞啊,不能再忍了?”

女人噗呲一声乐了出来,她伸出右手,抬起兰花指在我胸口拂过:“也没看到你忍呢,倒是看到了一个骚货在床上撅着腚爽的不要不要的,我想问问她是谁呢?”

女人的话像是一把尖锥,戳中了我饱经创伤的心口,我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滞住了,无论怎么吸气都觉得胸闷,若不是我极力忍住,早就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一字一句的说道。

和这个疯女人打交道,我知道成口舌之利占不到半分便宜,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想远离对方,只能做出行动,我知道如此做,对方根本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处于一个极其不利的地步,更需要试探出对方的底线,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说完,我向后退了两步,同时也在观察对方的动作,我看到她只是嘴角冷笑,没有上前,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我眼角一跳,觉得对方肯定有后手,可不管怎么样,不能总被她牵着鼻子走,我需要掌握主动权。

“喂!真要走?那些照片到时候保不齐可要印到哪家宾馆的小广告上,或者干脆直接发给你们同学,我可是很期待他们的反应哦……”女人歪嘴笑着说道,表情阴媚入骨。

我面无表情,只是冷哼了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你要做这些便做,不必和我打招呼。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要污我名声,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既然已经声明破败,我也不怕破罐子破摔,你都已经把证据自己抖搂出来,我也省了不少事情,到时候直接告你柳凤美,我不怕把事情闹大,更何况照片里的我一看就是被迫的,也是你理亏在先,我也不过是个受害者,舆论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也许我这件事情告不赢,但是我想你们这些黑社会脏事儿一定做了不少,只要被人盯上了,不死也要掉层皮!”

我站在女人面前,将心中早已练习无数遍的话语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声音渐高,似乎身上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自从见到了这个女人后,自己还是头一回如此畅快过。

其实说这些话之前我的心还是很虚的,我曾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办了我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形,可无论我推出了哪一种结果,对我而言,赤身裸体暴露在大众面前,而且是以那样羞耻的姿态,都是一场灾难无疑。

如果上一次我和对方说我不在意照片,还是一时气话,这次就完全不同。

就在前些天听到莫施琳警官说起两个帮派争斗的事情,原本当做笑话听,可当我得知其中一方是刘凤美所在的帮派时,忽然一个奇特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死局仍有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断推演可能发生的情形和双方的底牌,想法逐渐成熟。

刘凤美手中的牌很大,很多,她是黑社会,她有着常人不能有的势力,有我的裸体照片,而且还能够随时威胁大叔的性命,似乎还和城西公安分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一张大网,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而我,对比刘凤美可以说弱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她要是想对付我,可以祭出的底牌太多了,随随便便都能将我抛入万丈深渊,倘若她将我的照片发到网上或者直接在校园里分发,这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别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不但我的舞蹈生涯可能会断送,甚至未来我的婚姻都会因此受到极大的阻碍,我不知道自己的自尊心将会收到怎样的摧残,这些我想都不敢想。

或者对方也可以用大叔的生命安全威胁我,这个她已经成功过不止一回。

或者她可以直接动用黑社会势力置我于死地,虽然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小,但和她接触了这么多次,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一局看似无解,那是因为恐惧蒙蔽了我的双眼。

我眼睛始终盯着对方的巨大优势和我的劣势,却没有去想对方有什么弱点,以至于次次都在对方的威胁下经受巨大的折磨。

上次听了莫施琳说的那番话,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帮派看似只手遮天,可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自己之间也有纷争,而且上次刘凤美亲口承认李玉柱是她杀的,这说明她们做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早已是罪行累累,而所谓的与城西分局局长熟络,应该是利益输送关系,早已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这些年他们之所以这么猖狂,这个局长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个女人所倚仗的黑帮看似猖狂的无法无天,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危机重重……

更何况对方和我本没有什么仇怨,这一切也不过是是想找个乐子,若是小打小闹还可以压下来。

但若是这个疯女人不依不饶,执意要折磨我到底,我也可以不管不顾!

她想用照片,可我却知道对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这阴损一招,一方面这是她威胁我最重要的底牌之一,另一方面可能她真的怕事情闹大。

现在是网络时代,一件事情若是足够吸引眼球,可以在一瞬间全国皆知!

虽然我不喜欢炫耀自己的美貌,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裸照一旦传到网上十有八九会引起很大波澜,免不了会有好事之徒来人肉搜索。

事情可能会远远超过她所能掌控的范围。

而这伙人最害怕的就是事情闹大,一旦他们引起了有关当局的注意,极有可能会被这件事情拖下水。

而那个城西局长,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不但不会保护他们,可能还会第一个冲出来对付刘凤美的势力,以撇清和他们的关系,甚至可能会动用非常手段,堵住知情人的嘴。

至于这种狗咬狗的假设,就已经不是我能够假设出来的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推演,究竟事情能不能按照这个逻辑前进,谁也说不清,毕竟人是活的,我的对手也不会坐以待毙,而这个法子对我而言,也是下下之策,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所以我也不可能主动跳出来把事情闹大。

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想真走到这一步,我只是想把这层窗户纸点破,让她知道我不是一个乖乖的小白兔,倘若真的把我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我也会咬人,甚至会和她鱼死网破,想来她如果还有一丝理智,便会投鼠忌器,最起码做事之前会掂量掂量,不会把事情做绝,这也是我此时说这番话的一层意思。

但我也不得不提防,万一对方是那种食古不化的疯女人,可能真的会把我们推到那个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我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要点破一旦对方胡来,她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我必须要确认她能够理解我的意思,否则事情会更加棘手。

我看着对方此刻阴晴不定的脸庞,心中极为忐忑不安。

要知道,我此时能够拿出来的的底牌太少,刚才的法子根本的目的在于震慑,而实际上却不能力挽狂澜,就如同核武器,生死存亡之际可以拿出来用,但是不到那一步,谁都不会傻到同归于尽!

而我,除此之外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办法。

所以我知道,此番谈话改变不了局势的走向,对方依然占据上风,只不过从完全碾压变成了三七开,我还处于弱势,但起码争取了时间,同时也划出了游戏规则的底线,我要让她知道,一旦跨越了底线,她也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我没有别的选择,与对方周旋只能等待时机,实力的悬殊让我只能采用以小博大的策略,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谈判权,是迈出这一步的不二法门……

“你敢……!”女人面沉入水,话语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镇定。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没有,有何不敢?”我语气平静,轻声道。

“你不怕我把你那个喜欢的老头打死?”女人眯眼说道,似乎在试探我的底线。

她说到要打死大叔的时候,我的心狠狠的一揪,好痛……

可还是忍住心底的刺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呵…,你真的以为一个糟老头子的命我会在意?你莫不是疯了?他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你拿它来威胁我,哈哈哈,真是可笑的很……”

我轻声笑道,话语间充满着不屑。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神情古怪地盯着我,面色有些凝重。

“你不在意他?切,蒙谁呢!你当初不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么?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对付他?”女人看着我的眼睛,表情阴沉。

“随你便……,别打死了,否则再背一条人命也够你受的!”我眉头一挑,完全不以为意道。

女人神色复杂,直直地盯着我的表情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丝破绽。

良久之后,她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没想到你比我还狠,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人收拾一下这个姓王的糟老头子,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我说了,随你……那时候不懂事,以为找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可他呢,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儿,连见都不愿意见我,真是不懂什么叫珍惜!和你斗了这么久,我也算是明白了,男人还得找个靠得住的,起码能够保护我,而王老头那种窝囊废,根本不值得我费什么心思……”

我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说起大叔就好像在谈论街边的野狗,可谁也没注意到,此刻我双手背在身后,右手五指如勾,深深地嵌入了左小臂之中!

说罢,我再也不瞧一眼面前这个一脸惊愕的女子,转身就向宿舍楼走去。

身后没有动静……

难不成这女人放弃了?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这个女人绝不是这么轻易能够对付的了的!

就在我略一犹豫的刹那,面前一个黑影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瞬间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叫出声来,随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黑影继续向我身前一窜,来的迅猛至极,我向后连退了三步,直到对面黑影稳住了身形为止。

我这才看清楚,对面竟是一个矮个子的壮硕男子,因为是背对着路灯,男人面部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宽大T恤,肥大的深色短裤长过膝盖,脚下似是穿着一双拖鞋,光着脚背站在路旁,一只手抬着,手肘弯曲对着我,好像是在挖着鼻孔!

面前男子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操!早就看那老鸡巴登不顺眼,真他娘的活该!喝,呸!”

男子开口了,嗓音十分粗哑,说到一半还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我要是他啊,像你这种美到天上的大美女还不得天天在床上大战个千八百回合啊!咋,咋的,他还他娘的嫌弃你?这老小子脑袋被驴踢了吧!真他娘的站着茅坑不拉屎!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男人话说的粗鄙不堪,而我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看不清面目的汉子是谁了。

李德盛!

此刻我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个棘手的家伙也来了,现在就想宿舍跑么?

我看向了宿舍大门的方向,时刻准备启动向门口奔去。

“哈哈!占着茅坑不拉屎?李老二啊,你可真会拽词,我算服你了!”身后女人捧腹大笑。

男子向前走了一步,那张一脸横肉的脸缓缓地出现在了我眼前,被刘凤美如此一说,他似乎没有任何的脸红,反而挠着本已不多的头发,点头哈腰道:“嘿嘿嘿,上过几年小学,有点儿基础……”

“去去去!当好话听了是吧?”刘凤美语气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不…不敢!你也知道我这肚子里有几斤墨水……”男人所以说这话,可眼神却一直在我身上打转个不停。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女人问。

“听到了!我还搁手机录了呢!”男人从短裤右侧兜里超出一个手机,对着我们俩晃了晃。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录音?!”刚才太大意了,竟没注意到旁边有人,他难道躲在了树后?

男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接着带着些许杂音的声音响了起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真是不懂什么叫珍惜!和你斗了这么久,我也算是明白了,男人还得找个靠得住的,起码能够保护我,而王老头那种窝囊废,根本不值得我费什么心思……”

这是刚才我说的那番话!

他真的录了下来!

“嘿嘿,啥时候给那个老鸡巴登听听,看他还在不在我面前得瑟!诶?啧,你这是要……?”

还没等对方说完,我看准时机向男子左侧连迈了数步,当到了男人身侧的时候,我伸出右手使劲推了一下这个极为敦实的男人,他由于措手不及,竟然真被我推动了!

“李老二,拦下她,别让她跑了!”身后女人忽而大声喊道。

“这玩意不用你说!老子哪能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男人没等柳凤美再说什么,一个箭步也追了上来。

此时我已经跑出约有五米的距离,按照我跑步的速度,对方应该没可能追得上我……

只是这高跟鞋的确碍事,根本没办法全力奔跑。

我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眼睛死死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遂加快了脚步,高跟鞋在地上踏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转瞬间便奔出了大约20米的距离,而男人还在我身后保持着5米左右的距离。

前面就是宿舍,到了那里他也会拿我没有办法!

可就在这一刹那,穿这高跟鞋的右脚不知踩到了什么,踏上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咔喳一声,我右足脚踝一扭。

好痛!

我右脚脚腕儿似乎是扭到了,下一步竟会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瞬间向右倒去……

不好!

此刻我大惊失色,心中真的是叫苦不迭,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崴了脚!

身子向右倾斜已经到了一个很夸张的角度,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身体磕碰到地面那一刹那的疼痛。

而就在此刻,身侧突然窜出来一个矮胖身影,在我即将倒下的时候用胸口生生抵住了我的肩头,男人并没有硬抗,而是在我身体撞上他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而正是因为这一个细节,恰好卸去了我重心不稳倒下所带来的冲击力,我肩头被重重一压,同时纤细的腰肢被男子两只粗壮手臂瞬间抱住,我竟一下子躺到男子的怀中……

“你!”我脸顿时如红透了的柿子口中轻声喝道,话刚一出口却没了下文。

毕竟若不是对方出手,我一定会摔倒在地上,此刻刚被人解救,哪好意思开口教训,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美人儿,这么些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跟我们回去,哥哥好好再疼疼你……”男人一手压着我的腹部,另一只大手托着我的臀部一阵的伸缩揉捏!

“流氓!谁会跟你回去!”此刻我大惊失色,心中的羞愤积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大声喊道:“放开我!”

我开始大力的挣扎了起来,也顾不得此刻身子倒卧在男人怀中的尴尬,腰部发力向两侧极力扭动,腰肢也在这一瞬间脱离了男人双手的掌控,我这突如其来的反抗举动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设,在我挣脱的瞬间他竟愣住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天赐良机!

若换做是常人,此刻一定免不了向后摔倒,可我学习舞蹈如此之久,在掌控身体平衡方面远超一般人,就在这一霎那,我腰部猛然发力,在欲倒不倒之际,右脚一个后撤,踏在男人双腿之间的地面,以其作为支点,腹部瞬间用力,上半身竟然没有倒下反而向前卷去,瞬间挣脱了男人的怀抱!

与此同时,我一手在后猛推了一下身后男人的胯骨,这一推之下,男子本欲稳住的身形立刻失去重心,向后倒去,而我则借势向前一掠,这一刹那,我已完全脱离了身后男人的掌控!

我心中一喜,心知这一切得益于自己学习舞蹈的基础,往往一个瞬间,便可以决定整个舞蹈的成功与失败!

我没打算有片刻的耽搁,身子刚刚恢复直立姿态,也顾不上脚踝刚刚受伤,下一瞬立刻发力前奔。

嘶!

右足踩地是脚腕一阵吃痛,我扯了一下嘴角,没敢使出十成力量,脚下有了片刻凝滞,可还是因此慢了半拍,正当我要抬起右脚的时候,脚腕儿瞬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好痛!

“松手!”我喊道,同时忍住右脚的疼痛向后猛蹬。

他竟能这么快调整姿势,变倒下为前扑!我脸色苍白,心中惊讶之余,也懊悔自己的大意。

“放手啊!来人啊,这里…!”男人五指紧握,就像个大钳子根本踢不开,情急之下我高声大喊。

可就在下一刻,身侧一个女人漆身而进心就在我喊出口的刹那,一只手托着一个罐状的物体在我面前一晃,我还没等看清楚那罐子是什么的时候,只看到对方手指在瓶顶一按,听到呲的一声,接着罐口猛然喷出白色雾气,白雾带着潮湿的凉气喷在我的脸上!

“啊!你干什么?!”

我尖叫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可眼中还是被溅洒上了些许液体,顿时双目刺痒,一下子被刺激出了眼泪。

而鼻子则闻到了一股沉闷的香薰味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微微睁眼试图看清楚眼前景象,可睁眼之时,目中一片朦胧,只能看清楚似乎那个女人此刻展位我的面前摇晃着手臂……

,而就在此时,男人原本死死握住我右脚腕儿的手竟然松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回如此大意,可我又怎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抬腿就向前面光亮的地方跑去,虽然视线依旧迷糊,但是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我一下子就看出来那个方向就是我们的宿舍!

转瞬间,我已跨出两步的距离……

他们为何没有追上呢?

对此,我心中也是始终放心不下!

恰就在我欲迈出第三步之时,忽然觉得头顶一麻,迈出的脚步陡然歪斜,原本还是直线向前,怎就一下子打横到了左边!

头晕晕呼呼的,实现再度开始模糊,浑身开始变得无力起来,再度迈出的两三步,皆是七扭八歪不成样子……

不对劲!

难道是刚才的喷雾?

刚想到此处,忽觉脑中一片空白,连思考的速度都开始骤然下降……

眼前景象模糊扭曲,甚至开始有一些斑斓色块在眼前闪现,我极力眨眼,可依然如天旋地转,是幻觉?

我摇了摇头,可脑子愈发的混沌迷茫,我这是在哪?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要做什么?

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又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

我记起了幼时第一次看到那些个美丽的小姐姐跳舞时侯自己一脸向往的样子。

想起了爸爸妈妈在我六岁生日那天送了我人生中第一双舞鞋是自己惊喜到无以复加,那时起我便开启了自己的舞蹈梦。

想起了初中时候自己一心舞蹈,毫不犹豫拒绝了全校公认校草的追求,因此惹来了无数女生的暗自非议,若非无意间在洗手间听到女生们说我把全校男生的魂儿都勾走了,也许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想起了高中时在青岛的那次比赛,人群中那只不安分的手竟会那般公然深入我的裙摆,我记起了那只手指在我后庭中的温度,记起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感受那销魂蚀骨般的高潮,甚至记起了那个粗鄙的酒糟鼻汉子回头咧嘴一笑的神情,有时睡梦中仍会记起这个无赖男人。

我想起了与月婷的初次见面,瞬间就被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给逗乐了。

想起了第一次遇到了刘凤美的那晚,那个让我饱受摧残的小屋,夺走我初夜时男人们的哈哈大笑。

我想起了他,一个质朴的庄稼汉,遇到他时从未想到自己竟会爱上他,更不会想到自己会与其发生那样的关系,这一切来得太快,太迅猛,以至于我连回味的时间都没有就戛然而止。

我想起了好多人、好多事,沈如雪、林郁、沈长青、莫施琳、王沛馨、苟云、黑子、甚至想起了门口的小保安和吾心楼里那个负责清洁的阿姨……

好像这短短一瞬间,我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此前的人生!

到了此事,我又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我身子一软,缓缓地倒下,一人接住了我,将我抱在怀中,我努力睁眼去瞧,可仍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不知为何,此刻的我竟是满脸泪水……

我轻轻探出手要去抚摸那人脸颊,可手刚刚抬起一半,顿觉没了力气,头昏昏沉沉,脑中只存有一些朦胧意识,迷糊间,我似乎被两人夹着走右手臂扶着向前走着,路上我数次闭眼复又极力睁开,我好像走路走的七扭八歪的,可又好像不是……

这是要去哪?

这是宿舍门口么?

我望向了左侧,想张口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

“快…点儿…,趁…现…在…没…人…看…到……”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每个字都好像拖了很长的声音,回音么?

我脑子已经几乎不转了,只是潜意识还在运作。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我只感觉到自己身子忽而轻飘飘忽而又沉甸甸的,被人搀扶着可还是脚下虚浮,走的歪歪扭扭……

右侧是一个抹着浓妆的女人,斜眼看瞧了我一眼,嘴角似是带着冷笑,她,是谁?怎么有一丝熟悉?

左边那个人又是谁?

我试图去回忆,可又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被这两个人搀着,这是要去哪?

脑中一片浆糊,思路就像卡在某一个弯路上,无论如何都拐不过来,类似的问题反反复复出现,问了一遍又一遍,可仍旧没有答案……

胸口?

我迷糊间似乎感觉到了左边的酥胸好像开始被一只手缓缓揉捏了起来,是我的错觉么?

我慢慢转头向左看去,这男人长得好凶!他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的手,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做什么?

“你……,不要……”我用尽全力张开口,可只吐出了这几个字之后竟是再也无力在说半个字!

口中话语也就说了一半儿,后面想说什么,自己够给忘了……

男子手掌依旧偷偷把玩着我的左乳,我想伸手推开他,可手臂上真是半分力都使不出来了!

身子渐渐感到一阵的燥热难耐,下体竟开始湿润起来……

我微微张开嘴,面色潮红,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的起伏,触碰我椒乳的手掌似乎极不安分,不断握紧又松开,时不时还旋转一下,我的乳房在其玩弄下不断变换着形状,丝丝缕缕的细微刺激传遍四肢百骸,如同一个小型发电机,此时的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其为所欲为,实在令人恼怒。

不远的距离,我像是走了好久,永远无法走到尽头一样。

眼皮开始缓缓变得沉重,即便那人仍旧上下其手,可我也开始感觉不到了,是觉得想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

好困……

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隐约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就在不远处。

接着,我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

嘀!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声喇叭响声如从遥远地方传来,我感到身子猛然一晃,接着被什么人给扶住,这才幽幽转醒。

“这傻逼喝多了吧,有这么开车的么!变道还不打灯,想想就来气,刚才真应该怼他!”

眼皮还略微沉重,我没有睁开眼睛,只听闻身前传来女人的破口大骂声。

一听便是那刘凤美的声音……

嘶!

头好晕……

缓缓睁开眼睛的我我正欲起身,无奈感到一阵的眩晕,眼前一片眼花缭乱。

刚才睁开双目瞧了一眼,我似乎是在车里,好像就是刘凤刘凤美那台宝马SUV,我此时躺在车子的后排座椅上,双脚的位置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我眯起眼睛低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松垮T恤的矮壮男人坐在远离我的那张座椅上,右腿晃悠着搭在其左腿上,黝黑粗壮的大腿上毛发丛生,男人此刻正弯着腰,右手握住自己翘起来的右脚,食指在自己的短粗脚趾缝间穿梭,男子脚指甲很长,里面的黑泥清晰可见,看起来十分恶心,空气中散发着一阵酸臭气味,我不禁皱了皱鼻子。

可更令我感到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是,我此刻恰好看到男人的左手正缓缓的在我侧着的小腿上轻轻抚摸着,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腿上的肌肤传来阵阵痒意,想立刻缩回脚,却感到身子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我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头略微有些痛,我咬住了嘴唇,正想抬起手捂住头的时候,自己瞬间愣住了,这……

此刻,我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不知何时竟被胶带捆住了手腕儿!

“我说你李老二能不能讲究点儿,在我车上抠什么脚丫子,臭死了!”驾驶位子传来刘凤美的刺耳言语。

“嘿嘿,老李我脚气多少年了,脚趾头缝刺挠,不挠挠扣扣的,忒难受!小美总,跟您说我来开车就行,你看你搁前头开,我坐在后面,这不像话嘛!”

男人扯了扯嘴角,漏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说道。

似乎两个人还没有发觉我已经清醒了过来……

“你开?别又给我这车撂半到上,我可不放心。”女人调侃笑道。

男人有些恼火,立即答道:“有啥不放心的,上次还不是因为车胎爆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瞎操心么……”

“哈哈”女人莫名一乐,接着车身开始倾斜,应该是有一个急转弯,我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向车门的方向滑动,男人看到了我此刻的情形,原本抚摸我小腿和抠脚的双手一起用力拉住我的脚踝,往他那个方向一拽,这才不至于发生脑袋磕到车门的窘境,我闭着双目佯装还没有醒。

可脚踝却十分难受,觉得对方的刚扣过脚丫子的手就来碰我,真是难以让人接受!

“逗你呢……”女人嘻嘻笑道:“这女人醒了没?”女人接着问。

“没!”

李德盛立刻大大咧咧的接口:“咱弄的这迷幻剂可是正经好东西,别说是个妞,就算是头母牛,也得乖乖给我服软儿,这一时半刻的醒不了!”

“呦,瞧你给吹的,你弄这玩意我咋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女人调笑道。

“别介啊,我李老二长得虽然不大讨喜,可做事牢靠着呢,这点您绝对要放一百个心,咱有一说一,不含糊!”

女人没接那人的话头,忽然说道:“没想到这女的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就变得开始难对付起来……”

“对对!听这妞的意思好像什么都不怕,他娘的裸照不行,连王老头都不好使了,女人还真是变脸比翻书都快!小美总,大美女的裸照能不能给我两张?”

男人随口应和道,忽然提出了一个令我极为难堪恼怒的要求。

“想都别想……,劝你别打这方面的主意,你要他裸照干嘛啊?”

女人的回答让我如释重负,随即佯装未醒的我了一阵莫名的悲哀。

男子笑着挠了挠头,咧嘴说道:“那还能做什么啊,供着呗!这种级别的美女,揣裤兜里没事儿拿出来看上两眼,多美的事儿啊!不光能养眼,还能拿出来吹牛呢……至于他们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我呀,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你低调点儿啊,注点儿意,千万别给我惹事儿!”女人笑问道。

“哪能啊?”

“她说瞧不上王老头的话你听到了吧?我还是不大相信……”女人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听到刘凤美提起大叔,我的心骤然一紧,鞋子中俏丽脚趾也轻轻蜷曲起来。

“有啥不信的?女人不都那样嘛!水性杨花,翻脸不认人,这可和长的好坏无关!再说,她说的我觉得一点儿没错,我一直就不信,一个都快进棺材板儿的老头,这么漂亮的女人能喜欢他,除非一时鬼迷心窍了,她现在这样啊,我才觉得说得过去……”男人说着话,可左手居然偷偷摸摸的在我的脚上开始抚摸起来!

本来吸了那雾气之后,我整个人就浑身发热绵软,男人碰触我的脚后,更是浑身燥热,如同火堆里平添了一把柴火,把我本就被撩拨起来的欲念烧的更旺了!

迷幻剂……?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词,可翻来覆去还是放弃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也猜出了它的功能,一旦吸入,身子发软无力,头脑也会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只能任由别人摆弄,到现如今竟发现还有催情的功效,刘凤美真是阴损的可怕……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似乎陷入了沉思,男子喉头一动,我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对方手指变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不只是在我脚背上抚摸,竟悄然将我的高跟鞋偷偷取下,我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恰好看到对方左手捧着我的淡棕色高跟鞋的深深的嗅了一口,一脸的陶醉神往。

我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恶心……

“咱一会儿怎么处置这美人儿?您放心,咱今天可是有备而来,好些个天都没找那些老相好了,憋的要死就等伺候这个大美人儿呢,这回我敢保证,就算不用那个什么延时剂,也能干她个把钟头的,不把这小娘操的哭爹喊娘,老子就不姓李!”

男子忽然信誓旦旦的表了个态,继而右手伸出在我的右足足心上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呀!

足心处犹如被瞬间电了一下,立刻向后一缩,那股子由脚心泛出的痒意顺着足踝和小腿直冲膝盖关节,而后沿大腿攀附而上,在臀部、腰窝等处不断的徘徊游走,甚至这一刻我的两瓣儿屁股蛋儿都紧紧的夹了起来!

眼皮不停的颤抖,我极力忍住要睁开眼眸的冲动,小腿狠狠绷紧,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我感到双腿之间的丝丝滑腻,就像抹了油一般,那里竟然更湿了……

“我也不瞒你,今儿晚上没你事儿,我对她另有安排!”女人漫不经心的说。

原本对面男人可能还想打我脚心一巴掌,可被这句话生生给噎回去了。

男人有些怨气,马上反驳道:“你这不……这不玩儿我呢么!我他妈好不容……”

男人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往下说,而是轻咳了一声,再次开口道:“这个……,小美总,咱干嘛在这小娘皮身上玩儿这么多花样,您要是看这大美妞不得劲儿,您就交给咱哥几个啊,兄弟们哪见过这级别的美女,保准全都是嗷嗷的,到时候在她身上插个千儿八百回的,直接把她给操废了,不就完事儿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呢?”

说话间,我感到脚边的座椅震了一下,随之脚下一空,男人是不是站起来了?我心中暗自猜测。

“李二狗!你他妈懂个屁!这里你做我,还是我做主?敢跟我叫板?给你脸了是吧!”刘凤美大声骂道,车子也在这一瞬间急速刹车。

“呀!”

我尖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出的向前滑去,我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在佯装睡觉,瞬间睁开了双眼,可恨双手背胶带缠在了身后,只能眼睁睁开着自己的头距离前面的椅背儿越来越近……

砰!

随着我的头撞到皮质椅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我的上半身竟跟着滑落到了椅子之间的地板上!

此刻我头顶贴着地面,若不是肩头硬撑着,整张左脸颊说不定都会直接杵到脚垫儿上,恼恨双手背人绑着,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动作,面对此种境况,什么都做不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我没有大声呼叫,这简直太丢人了!

“诶呦喂!这咋还掉下去了呢?”男人大声喊道,像是有意在转移话题。

“咋回事,咋回事?”

女人则要兴奋很多,似乎刚才愤怒的言语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随即听到面前座椅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哈哈哈!你醒啦?怎么睡车座底下了呢?这哪像什么女神呢,快,李老二,快给陆大美女扶起来,哈哈哈,你这样儿太搞笑了……”

其实没等刘凤美开口,我已经被身旁男人环腰抱起,男人似乎是有意的,动作特别缓慢,扶着我的纤腰,咧嘴笑望向我,嘴中臭气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瞪向了对方,随即再次合眼,心中愤怒已极!

待被对方重新扶回了椅子上躺着,我自始至终都没再睁开眼睛,眼皮轻颤,一滴不争气的泪水从眸中沿着眼眶滑落,我努力别过头去,心中酸楚凄然……

怎么又落到了这女人手中?

或许是我错了,自己也许从来没有逃离过她的魔爪,难不成就此做她的傀儡么?

不!

这是我的人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我心中黯然,悲愤复又茫然。

“真是对不住呢!只顾着教训这不听话的家伙,咋就忘了咱陆大美女还在车里了呢?磕疼了没啊,我好心疼呢……”女人阴柔话语传入我的耳中,如一场盛大的嘲讽。

我眼皮轻颤,却没有答话,就当作没有听到,与其回应她再被变本加厉地挖苦,还不如直接装哑巴!

“小美…,刘总,咱是不是能商量……”身侧男子此时态度恭谦的一塌糊涂,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我说你李老二什么时候能跟苟云学学,知道什么时候该耍横,什么时候又该装孙子……,别跟我搁这儿挤眉弄眼儿的,告诉你,要是再这么没规矩,信不信我直接把你那玩意儿给剁了!”

女人说到最后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音,让人脊背生寒。

“别别别,老李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呢!”男人说话间,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啪!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

啪!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

啪!

接连几声脆响,男人是不是在抽自己的嘴巴子?

我依旧没有睁眼。

此刻的我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中的鸵鸟,荒唐的以为看不见就什么都没发生,何时变的如此幼稚了……

“可以了,看你态度还算不错,这次就这么算了,你给我记着,不论我平时怎么和你嘻嘻哈哈的,我这么做那是我乐意,可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那我可就没那么乐意了!听懂了没有啊?”

女人拉着长音说道。

“懂了!懂了!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咱老李不懂规矩,还得是您多多教导,嘿嘿嘿……”

男人话语可算是谄媚至极,实难想象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竟会对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儿如此卑躬屈膝。

“瞧瞧,你可是给陆大美女惹生气了,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咱俩了呢……,人家好伤心的说,都怪你,赶紧给我们陆大美女赔礼道歉!”

女人忽然如此说道。

她竟会让着男人道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我微微睁眼,晚上车里有些黑,也仅能看到车前座中央露出一个脑袋,女人嘴角勾起,看不清表情,更觉有些阴阳怪气,我眼神冰冷的望着这个疯女人,心中冷笑。

道歉?

鬼才会信你!

“对…啊…对不住啊,咱是个粗人,毛手毛脚的你别…乃个别往心里去!”

男人开口十分犹豫,眼睛看着别处支支吾吾的敷衍道,说完还咽了口口水,似乎心中不情不愿。

我没有看他,对于这个男人,我根本就不想说上一句话。

“呦呵?您看看,你看看,把咱们大美女都惹的都不愿正睁眼瞧你,道个歉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害不害臊啊你!呵呵,要我说呀,你这样可不行,得表现出点儿诚意来嘛……,对不对?”

女人歪着头看向我,眼神似笑非笑。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你别……”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诶!你看看,连她都说别这么没诚意了,你还不赶快表现表现,啊?”

女人说着说着,竟开始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向李德盛的眼神也变得朦胧了几分。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多次了,多到数不清,似乎她每每做这样的表情的时候都意味着我又要遭受什么不可言说的折磨!

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脚边的男人,他一直站着,为了不让脑袋贴到棚顶,始终弓着腰,看起来十分辛苦。

他此刻依旧一脸茫然,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含糊道:“额,那个…那个什么,我,嗯?”

男人忽而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驾驶座位上的女人,瞪大眼睛咧嘴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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