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穿过的丝缕阳光斜洒在他们之间,深浅不一的橘色稻草似的头髪洒满金光,灰眸反射着天空的湛蓝融成铅蓝。
在光影之下,寻常时刻淡不可见的雀斑显得可爱。
宽松的亚麻拼色大披肩与下面老旧的波西米亚衫的夸张几何图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适配。
她怔怔然,怔了又怔。时间的刹那、须臾被无限延长。她呆滞地站在原地。
“……嗯。”
他开口说:“气色好多了,最近还好吧。绿色很适合你。”
不是他说,她都没注意原来自己随便穿了套薄荷色的连体套装。“还可以。”情绪涌上来,没法思考。
“叙旧的话现在不是时候,等午休吧。”
她试图平静的愿望因贴面而被揉碎。
这里有孤独的老人,也有无家可归的孤儿。尽管他们并不住在一处,但却总会分散在庭院的四处。
义工的工作就是去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倾听与陪伴,并且无私照顾每个人。
有些老人年纪太大无法自理,家人也不在身边,需要随时陪伴。
孤单与衰老是这里的氛围,同夏相比室内是被深秋的凄凉盖过风头。
但氛围并非如此,这里伴随着老歌的旋律与吟诵的歌咏。
“人老了,不中用了。”她常常听到。
她的工作一直是沉默中秉持耐心与重复。
打扫房间,念着报纸的文字,陪同如厕,协助行走,最平常不过。
相比较而言,容澈则手忙脚乱,虽然不会添倒忙,但也确实用处不大,加上不正经的打扮被说成不务正业,挨了不少笑话。
“我说的老花镜呢?这只有镜盒啊。”八十多的老爷爷抱怨。
“啊,那眼镜在哪?”
“都说了在柜子上了啊。”
“但我看了屋里的柜子没有。您不会记错了?”他发呆。
“柜子柜子当然是书柜啦,年轻人你是怎么做事的啊?”
容澈跟老爷爷道歉,马上去取眼镜,又被老人奚落。
“眼镜都没擦干净,你瞧瞧都是灰。”
“啊!我知道了!”
“哎呀这么大声吼是要吓死我吗?”
“对不起!”
他乖乖去擦眼镜,耐心为老人戴上。坐在椅子边,打草稿记录着平凡的生活。草稿上只是老人在一间普通的房间里阅读旧书。
平淡的生活里添了一丝微笑。
午餐是素菜为主,青菜豆腐等,唯一的荤菜是胡萝卜炖牛肉,也有几片切好的面包。
黎妍咬了一口小面包,“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容澈真挚地说:“我在等你来。你既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回复我的消息。我只好等你了。”
“那是因为……我很忙啊,我也有很多事要做。”借口当然是借口。
“你还没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容澈带有歉意。
在分手之后,他为了追求艺术,独闯南美洲,一年半的时间她都没联系上他,直到某一天才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是啊,消失一年半载,搞得像失踪了一样。”
她说不出苛责的话,毕竟他直接出走的导火索就是她跟他分手,也是她对现在和未来执着得太激烈了才说分手的。
上大学之后,她跟他的交集越来越少,疏忽与争吵很轻松地毁掉一段感情。
她几乎没有闲余时间谈恋爱,连交魏伦当男朋友也是为了资源,现在为了钱去做女优和当名人的情妇,相对来说也很坦然。
“心情不太好,所以去旅游。而且我之前不是一回来就找你了。”他笑着解释。
“嗯……”含糊。
“其实我也给你写了很多信,但没能寄出去。我想亲手给你。”他说。
“哎,以后再说吧。”
她不想说话,只是沉默,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哎呀,我忘了把礼物给他们了。”
包里有在蔡阿姨那儿买的小玩意儿,也有几册老绘本,被她翻了无数次,却保存极好。
她打开封面是兔子先生的绘本,第一页有作者的签名:夏琬滢,曾经这位女士带着她的先生来过福利院拜访,所以她手里有这本书。
但这本书实际上是当时未出版的样书,是夏琬滢女士特别送给她的。
“你还留着《兔子先生的故事集》?我们小时候一起看过吧。”
“对啊,虽然最后的故事被你撕掉了。”她想到被撕烂的几页就怒气上来。好好的书缺页,真该打他一顿。
容澈被盯得心里发毛,遮遮掩掩地说:“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事了……”
“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因成长而离别的故事,到现在我也不喜欢。”
她伸手揉乱他的一头稻草,捉弄他,“所以你还是傻乎乎的红骑士啊。”
他轻吻脸颊,随着气氛愈加暧昧,自然而然地相吻。
*
“BRAVO!”
一曲完毕,假面舞会的氛围达到最高潮,宾客们共同为乐队敬上香槟。
宛如宫廷般的庄园,充斥着喧嚣与杂音。
这里到处都体现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豪门的骄奢淫逸。
能进入这种场合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甚至连最当红的女团组合也只能来这里充当乐队。
女士们互相攀比谁的裙子耀眼,而男人们则想着该约谁好。
面具掩盖真容,所以既有种神秘诡异的氛围,又极富魅力。
要么跳着社交舞,要么沉浸于陌生的社交。
当然这里最诱人的对她来讲只有精致甜点,而其他的一切都令人厌恶。
黑色的面具使她沉默不语,宛如幽灵般游荡。
除面具外,她没有戴任何配饰,令人一眼即被繁复到夸张的巴洛克裙摆震撼乃至倾倒,华丽张扬的红丝绸与金线不出意外地引得所有人注视她。
可谁去搭讪,都只有沉默的回复。
“沉默的小姐,我可以请您一起跳舞吗?”
梁嘉敏点头。
舞蹈开始了,可两人的舞步显得那么杂乱,一人急不可耐,一人迟钝半拍,最后她果不其然地踩到他脚上,歉意地摇摇头。
“你是舞会的主角啊,我的美人。”
她内心下意识冷笑,凭借面具和服饰就叫起恭维话,这还真是俗套,俗不可耐。
下一曲华尔兹,换成别的舞伴。
她跳舞只是为了不成异类,保持沉默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
在这里,她被女人视为公敌,被男人视为猎物。
年轻漂亮的李太太生怕被她抢走老公,扬言她再靠近他老公就要判她通奸罪坐牢。
罗太太看她跟她儿子多说几句话,就对媒体哭诉她儿子被狐狸精引诱。
风评如此之差,因而每次她一来社交场合都会遭人百般提防,人们不会把她视为同类,只会当她是“公交车”。
随着吉他的伴奏响起,舞会到冗长的交际时间。
嘉敏仰头看装饰着华丽历史壁画的天花板,以及被人遗忘的古董珐琅钟。
恍然间,人群与噪声冲击着她的神经。
快半夜了,灰姑娘的魔法即将消失。
“小姐,请跟我跳最后一支舞吧,我注视你很久了,你一直都没说话,真是沉默啊。”男人摘下被汗黏糊的面具,露出熟悉且陌生的小麦色皮肤。
何群凯,她的前男友。
嘉敏回礼,跟他踏入舞池。
“人群中只有小姐你戴全黑面具,为什么?”
头轻轻一歪,可爱的面具随之而动,面具没有表情。
她无法回答他,在内心里说出答案:因为戴面具后看不见相貌,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全靠眼睛的交流,因此不必遵守社交规则。
“我记得这种面具叫Moretta,在16-17世纪欧洲贵族女性间流行,也是一种偷情利器,难道你是有夫之妇?”
她冷笑的鼻息清晰可闻,摇摇头将他的意淫击碎,开口的长袖摇曳几下代表挑衅。
何群凯继续猜测:“难道你有男伴?可我并没有看到啊。”
嘉敏依旧否决他。
Moretta只会露出她的眼睛和边缘的白皙皮肤,给人冰冷的禁忌感。
“你还真是特别的人。很可惜,这里所有人我都认识,我迟早会猜到你。”好奇心害死猫,他想摘掉面具看看她是谁。
贪婪的手指钻到发间的红绳处,“你不介意我摘掉吧?”
她狠跺,把他疼得窜开。即使她踏着恨天高的细高跟,也依然大步流星走开。转头一下,黑面具似是嘲笑他的无能。
重新回到黑暗的角落,她被某双手从后捂住双眼,现在面部被黑暗压倒性地占据。
耳后被男人吸食花蜜般舔舐,日常如此,亲密与禁忌迭加。
盛大的假面舞会里灯光与黑暗的一隅有着强烈反差,没人会好奇去望他们一眼,在暧昧的场所里,暧昧再寻常不过。
手指把她的领口向下扯开不少,如果没有束胸,他肯定伸进去大快朵颐。没有逾越边界的刺激,只有对他的讨厌。
嘉敏推着他的手亦脱掉面具,“你不是说你不来了?”
他摘掉她食指的仿中世纪造型的金尾戒,昭告天下似的宣布她不再单身,也暗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因为我想亲自安慰你。”雄性生物天然对其他可能阻碍他交配权的雄性充满敌意,“何群凯,真是碍眼的东西,以后离他远点。嘉敏,我说过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齐雪枫的手环住她的脖颈,嫉妒混合着恨意会驱使他掐死她。
如果可以夺去她,我甘心付出生命。无奈情变更,你的心却逃避。
可他威胁她后,扯开她的红色长裙,仅有裙撑及衬裙掩盖的身体楚楚动人。
五指捏住乳房不放,只要轻轻捏一下就会上瘾,往常他总会弄到她乳头不能再硬,而现在只有占有欲作祟。
嘉敏回头去盯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孔,“我是你的,永远。”这一次她抢走他的台词,比刚刚更强烈地讽刺。
“喔,学会抢答了。”他赏赐般地吻着她的额头,“失恋的苦涩就吞掉吧,何群凯只是个纨绔罢了。我已经容忍精神出轨很久了,忘掉那些,别让我为难。”他把求婚戒指重新戴上去,“过去的事情就让其翻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