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论谦怀

“李先生,您请。”

他见老师喝了,笑眯眯招呼我用餐,手埋在桌底,不知在做什么。

我依旧镇定,端起杯子,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偷偷端详他。

男人看我要喝,眼中阴毒与得色骤浓。我心下了然,暗地里抓紧老师的手,趁他因谋事将成而松懈,故意将饮料全部倾洒在老师身上。

“哎呀,不好意思,惜月,弄脏你了,我带你去洗洗。抱歉啊朋友,失配一会。”

假惺惺说完,我拉起老师往外飞奔。任惜月这会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这药劲还真特么猛。

“站住!”

那男人见事情败露,大吼一声,企图让我愣神。

我不为所动,拖着老师就往外跑。倒是那几桌客人见有热闹,纷纷围观,顺便掏出手机拍照录像。

这人是疯了吧,公共场合下药,到底什么仇怨?

现在没功夫想这些,我不知到他有没有在店外埋伏同伙,毕竟带着老师,不好贸然行动,只能护住任惜月,正面对着他周旋。

“放开她,我让你走,不然。”

男人低沉着嗓子,阴恻恻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我装作吓破了胆,松开任惜月就要往对面推。

他精光一闪,单手前抓,眼看就要捏住老师的胳膊。我突然提着老师后撤,顺道抄起一旁空桌上的调料瓶,甩手朝他脸上砸。

调料瓶里装的黑胡椒,隔老远我都呛得难受,更别提首当其冲的男人。

他一时咳嗽不停挥手,我欺身上前,一个扫堂腿放倒他,提起已经昏死的老师,夺门而出。

工作日的中午没太多人,餐厅门口躲着俩吉普,黑漆漆的车身看得人发冷。

车上跳出来两个大汉,各自手持撬棍,气势汹汹。

我最近受妈妈点化,实战水平比当初清欢一战强了太多,可是怀中还躺着昏迷的任老师,她着实比清欢重不少。

不敢托大,我拖着老师,缓缓后撤。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点点头,大踏步冲我而来。

我只恨市容太好,地上连块石头都没有,不然定要他们尝尝我初成的紫清腕功。自古天骄多余恨,诸般掣肘下,我也只能夺路而逃。

惜月几乎睡死,这样下去早晚要遭。我抱着她纵身扑进路边花坛,轻轻把她放好,回身对着追兵招招手。

两人勃然大怒,一前一后扑来。我身形骤然一矮,前面的顿时扑空,平衡不稳,好半天没稳住。

后面的男人接踵而至,冲着我狠狠一砸。

撬棍挥舞带来的冷风刮脸,我浑身毛孔都是一缩,险之又险避过一劫,来不及起身,单手撑地上前踢腿,一脚给他踹个瓷实。

那人突然遭重,下意识屈腿后撤,酿酿跄跄颠簸了几步。

前面的大汉这时回神,抄起棍子快速敲来。

我不得不水泥地上来回打滚,避开所有攻击。

他压起身的意识不行,几次挥棍未果后心烦意乱,控制不住重重猛砸。

用力过甚下他一时僵住,我挑准时机,一个鹞子翻身,站稳后一脚踩住他的撬棍。

正打算顺手夺棍反击,另一个人重新冲上来,带着股阴风。我险险跳出他的攻击范围,撬棍打到我的羽绒服上,冲击力挺大,一时都站不稳。

好在他也收不住力,和同伴武器相击。碰撞声穿耳作痛,想必他俩也不好受。

一切回到原点,两人并肩与我对峙,缓缓压身上前。我只需要拖到妈妈来,所以根本不急,陪他们耗。

一步一步退到花坛边上,再退后老师就危险了,我咬咬牙,打算主动出击。

我下腰翻身,顺道抓起一把尘土,快速冲他们面上扬。趁他们一时糊眼,我挺腰就要上前,却突然被人提起来,拽进怀里。

“妈妈。”

闻到熟悉的母香,我安心地闭上眼,埋在妈妈的怀中,深深嗅着,直到她把我放到地上。

“看好了。”

睁眼时只看到纤秀的背影,高挑修长,一步一步踩出素世涟漪。

天地凄清下,姜清瑶手持带鞘断鸿,衣如落雪,鞘若染墨,黑白分明,上仙降尘。

妈妈反手持剑,推鞘上前,拧腕横劈。对面两人着急忙慌,提棍下压。

剑鞘与两根铁棍短兵相接,脆响清绝。

那两人顿时一颤又强行稳住,妈妈却单手持鞘,背负左手,怡然地仿佛在家前砍去梧桐树的冗枝。

双方角力僵持,局面吊诡而绝美。

姜清瑶衣裳素白,在寒风中凛冽,与对面的灰黑相斥,如同江潮初波,纯洁,有力。

妈妈突然上步推剑,一举荡开两把撬棍,对面的人应势站不住,兵器近乎脱手。

她趁着两人手上不稳,在空中悍然出鞘,断鸿淬着日光,在空中灿出寒芒。

她拔剑直刺,剑锋快速逼近两人后,骤然转刺为劈,没看清妈妈的动作,只看到两人手腕顿时冒血,两根撬棍掷地有声。

剑刃化开对面两人的皮肉,沥啦淌出几股血液,在地上猩红一片。

姜清瑶看都懒得看一眼,甩腕回剑,斜下直刺,在空中就插回鞘中。她素手轻扬,向后抛剑,正好落到背在身后的右手中。

断鸿从剑尖处一点点溢出血,着白衣、负黑剑、落红血,应是天上谪仙语,莫染俗尘三寸霜。

妈妈不想让她的宝宝看见血腥,脚尖微踮,俏生生转了半圈。黑发在转身时垂下,划出一抹流光。

她藏好一切罪孽,冲我盈盈一笑,缓缓走来。

妈妈出手极快,从出剑到归鞘根本不用两秒。如果不是她仔仔细细给我拆解过路数,我根本看不明白。

所谓出鞘屠蛮,归鞘平乱,紫清剑法,所当如是啊。

我投进她的怀抱,死死拥住不肯放手。她太美了,美到只有我和她相贴,才能把握住那抹真实。

彼此交换体温,良久后分开,我拉着妈妈去看老师,顺道把发生的事细细讲给她听。

就这么一回功夫,警车和急救车都呼啸奔来,警察带走三人,还想拦住我和妈妈问清楚状况。

妈妈直接打给江厅长,手机丢给来盘问的警官,自己抱着任惜月上了救护车。

“你别管了,做好自己的事!”

江聆雪声色冷冽,听得那警察连连赔笑,等她挂断后才一脸忐忑,双手捧住手机递给我。

接过手机,赶回车上,妈妈已经把老师交接给护士,自己要了瓶水,细细地擦拭剑鞘剑身。

“过来,到妈妈怀里。”

姜清瑶冲我招手。

“妈妈,我……”

“好了,宝宝。”妈妈直接起身,抱着我坐下,“妈妈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您说。”

“你觉得你怎么样?”

我一时沉默,这什么问题啊这。

妈妈见我苦笑说不出口,她也跟着笑了:“好啦好啦,这确实不好回答。嗯……聆雪的儿子你应该也见过,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呢?”

姜清瑶胳膊伸到我脑后,枕上去软软的很舒服,我双眼微咪,甜腻地贴在她身上。

“您说江帝城啊,无比聪明,自信,豪爽,家世也好,又足够勤奋。假以时日,必定是国之栋梁。”

我对牢江评价极高,事实上,我确是这么认为的。

妈妈听完,清脆地笑着,一副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模样,看得我不服气。

“哈哈哈,修齐,我估计聆雪她儿子也是这样看你的。你们这种年少就有一定成就的小天才,其实都差不多,就是傻傻的,自以为什么都不过如此。可是宝宝,人力有时穷,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是个人能够做好的。”

姜清瑶额头与我相抵,絮絮叨叨,是在说给我听,也是在说给少时的她。

“妈妈十四岁就初步掌握剑阁九式,那时候妈妈可神气了,张狂得不得了,虽然嘴上不说,可从不把同门放在眼里。师父也是从妈妈这个状态过来的,知道这样会毁了妈妈,所以开始每天早起和妈妈论剑。那时我们用的木剑,妈妈一开始觉得师父年纪大了还收力,结果被打得还不了手,连剑都拿不稳了。”

妈妈淡淡地说,她真的很少提往事,毕竟随口一嘴,便能牵动满身心伤。

我轻轻挣开身子,反手搂住妈妈,她浑身一颤,嘴角翘翘。

“妈妈还不服气,第二天全力以赴,结果还是惨败,问师父怎么提升,师父也不说,只是让妈妈自己好好想。就这样过了一年时间,妈妈每天和师父拼杀,那种少年有成的傲气早就被磨光,剑势开始凝实,出手间不见半分花假。”

姜清瑶身子缓缓瘫软,贴进我怀里,舒心地闭上眼。

“师父用了一年时间才打碎妈妈的浮躁,这才有了十六岁的天莲剑首。妈妈其实一直担心,修齐也会像妈妈那样骄傲到目中无人,然后酿下大错,只是之前修齐一直在学校,倒是不急。不过现在,宝宝马上就要去念大学,妈妈要好好和宝宝说说。”

“嗯,妈,我都听您的。”

妈妈倏忽起身,俏皮地眨眨眼,笑意柔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妈妈和你的惜月妈妈哼哼……和你班主任聊过,知道你以前在学校暗地里呼风唤雨,瞧不起这看不上那的,妈妈可不喜欢自傲的人呢。现在就好多了。遇到危险,还知道及时叫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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