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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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烟火大会仍在继续,整个都城的上空布满了华彩,就好像有调皮的孩童在黑紫色的纸上瓢泼着颜料,绚丽灿烂,点滴泛起又消退。

天上有烟花,地上自然也有,当然,并不是指京都市区内熊孩子燃放的爆珠,而是贯穿京都的那条大江上的倒影。

一道道虹桥飞渡,横跨在上面,有游人如织而行,热热闹闹的,像极了楚门曾经在电影里看见的玄幻场面。

这大场面,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

“哗啦啦~”

稀稀落落的璀璨倒影上,一叶孤舟划开始五彩波澜,如一卷经幡,行驶在这宽阔的江面上。

这是一艘小巧的纸船,手艺还不咋地,歪歪扭扭,但硬是能航行在宁静的江水里,晃晃悠悠却又不倒。

这是楚门今天特地在集市上买的大号白纸,浸润过特殊的树脂,坚韧防水,他先前在江岸上同紫罗兰一同把它折成小孩玩具般的纸船,再用魔女的怀表将其固定下来,就是为了配上江上巡游的这碗醋。

此刻,楚门正仰躺在纸船上,而骑士紫罗兰也跪坐在他身旁,把他的脑袋放置在自己丰满柔嫩的大腿上,避免江水颠簸。

自从在江岸上破开了心障后,紫罗兰也终于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约会中来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膝上的年轻男人,紫色的瞳孔里描摹出他的眉眼,有着对爱人的温柔,也有着对信仰的虔诚。

光是坐船看风景很是无聊,于是楚门就提议他们俩可以顺带着聊聊天,毕竟紫罗兰的骑士经历挺好玩的,而他自己在旧史的日子也蛮想找个毫无威胁的人倾诉——当然,这是经过加工的,穿越这档子事,还是不说为好。

他们一边交换着自己的往事,像是互赠过冬橡果的松鼠,一边悠游泛江而行,慢慢悠悠地朝着京都的市区驶去。

这样的约会算得上浪漫嘛?楚门不清楚,但看自家骑士的神情倒是蛮喜欢的。

“…总之,我家小妹就因为我骗了她两百压岁钱,最后就把她尿床的事情赖给我了,那段日子真是让我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啊…”

月明星稀下,在烟火不绝的连绵声里,楚门一边啃完了紫罗兰带来的夜宵,一边长篇大论地叙述着他的童年,最后张大嘴巴喊道:“对了,紫罗兰,你刚刚说你成为村里的孩子王了,然后呢?”

他的感官自然没有自家的传说骑士好,数十米外江岸上的游人喧闹声,江上波涛声,外加天际的花火声连成一片,像是给他笼罩进了泛着黑白噪点的电视里,听得不真切。

紫罗兰微微俯首下来,一手轻轻按住了楚门的一只耳朵,让他不受喧闹干扰,而自己的温润唇瓣则靠近了他的另一边脸颊,咬耳沉静道:

“御主,我在巴比伦骑士之乡时,曾经有一次考验,那是我们每一位年满十岁的孩子都有机会面临的考验,目的是看出我们的修行天赋,以及成为骑士的资质。”

紫罗兰曾经也对楚门讲述过她的经历,但大抵也只是概括,像是下属对恩主的汇报,但现在,则更像是女孩对男孩的倾诉。

“嗯~这样听得清楚,紫罗兰你继续。”

被骑士夹在奶子与大腿中间,享受着紫罗兰洗面奶的楚门连连点头,语气正经严肃,像是个好好听讲的学生。

“那时我们家族只是翡冷翠的微末旁支,未曾享受到这个名号的荣光,甚至可以算得上穷困。”

“在我幼年时,我的母亲尚且还在,于是为了帮助我通过这场骑士考核,用家中攒了多年的钱为我买了第一把骑士剑——这也是随同前往巴比伦州首府参加考核的条件。”

紫罗兰说着,又从虚无中抽出了自己那如黄金浇铸的圣剑,它是那般的精致高贵,穷尽了世间的想象才能描述这把剑的完美,但紫罗兰却从剑身的反光里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般稚嫩,那般欢喜,为自己得到的第一把简陋的骑士之剑而高兴。

尽管联邦苦难的生活束缚着子民,但巴比伦的人们依旧向往着成为骑士,紫罗兰更是自小就立下了成为完美骑士的理想。

“后来嘞?是不是就开启了无双副本,得到了前往圣城的资格?”

楚门被紫罗兰的软糯大雷焖得有些昏沉,不由自主地蹭了蹭,猛猛炫了一口,又笑着问道。

这位穿着米白色衬衣的秀雅女子发出鼻息,语气沾染上了萧索,伴随着潮生幽幽:“我也未尝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如果命运真能被这样预见,该多么美好啊…”

她继续附耳说着,声音里带着回忆的风声:“在考核开始前的一周,我的母亲因为常年患病,村里又缺少牧师,最终被结核病带到了主的身边。而我也只能选择卖掉刚刚取得的剑,为她送行。”

“不光如此,那时就连母亲为我准备的送行费都花光了,只为填满前来收租的贵族的贪婪,我无依无靠,只能在那几天里同野孩子们一起讨百家饭吃。”

回忆是一柄剖开心脏的匕首,有些人能挖出宝藏,有些人却只能流出汩汩的鲜血。

紫罗兰说着,却发现怀抱里的楚门默默抱紧了自己,脑袋也从她的胸前转移到了她的颈窝上,在这晚间的江风里同她依偎。

“………”

年轻的男人坐起身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和道:“翡冷翠小姐,你曾经在深渊里对我说过,这个世界诸多暗沉,却也有璀璨的地方。虽然以前是蛮苦的,不过你终究还是走出了荆棘啊。”

楚门对这种事感同身受,谁没有点糟心事不是?虽然自己经历的事情有些离谱,但到底也是有共通的地方的。

紫罗兰的脸颊在烟火中显得有些红润,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御主,您知道吗?后来在骑士征募队离开前的那一夜,我被村里的祖奶奶告知,曾经有一位骑士将他的剑遗留在了村外,于是我便一个人前往了村外的那座荒山。”

“那座叫做巴鲁的山并不算大,但对孩子来说却显得那样的高。而我的确在那里淌过了荆棘,它们刮过我的血肉,留下痕迹,那痛苦我如今依然记忆如新。”

她的瞳孔里潜藏着落寞和悲伤,像是又回到了当初的巴鲁峰上:“但是最后,我还是在日出前取得了那位骑士遗留下的剑,而当十岁的我在太阳下举起那把骑士长剑时,却哭泣了起来。毕竟就连母亲都已经离开了我,那我还能将这份感情交付给谁呢?”

“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柄骑士长剑上的话——‘神爱世人,叫一切信祂的,不至于灭亡’。于是我便想着,既然无人能寄托了,我以后便将我的喜悦,痛苦,思念交付给主吧,只要我能就此坚强起来就好。”

这就是她压抑的真正来源嘛?

楚门看着紫罗兰的眼睛,她像是在用这段平淡的叙述回答着他,而他这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紫罗兰的气质明明如一朵绽放的蔷薇花,却始终像是被生铁包裹,原来也有着童年创伤的原因啊。

他轻轻把手搭在紫罗兰的肩膀上,与她对视,故意装的玩世不恭道:“那紫罗兰以后可以把很多话说给我听听,咱别的本事没有,论起聊天解闷可是一绝啊。相声,笑话,民俗故事还是段子,那可张口就来,正如这枫江一样绵绵不绝。”

他的语气滑稽,动作也带着手舞足蹈般的夸张,像是逗人笑的小猴子,最后又安静下来,耸了耸肩对紫罗兰道:“至少比你那不会说话的主,来得好玩点,毕竟树洞还能有点回音呢,对吧?”

他看得出来,紫罗兰对自身情感的压抑与艾拉薇儿天生的内敛不同,她是由于后天因素引起的,终归需要引导和释放,这种重任,舍我其谁?

飞天遁地他不会,逗人开心他最在行!

就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俺老楚承受得住。

紫罗兰嘴角上扬,像是被楚门逗乐了,米白色的衬衫伴随江风鼓动,衬托得她像是一位美丽的紫色精灵,在这缤纷的尘世里与人同行。

“御主,您这样议论殿下与主,称得上大逆不道,与其他的圣徒冕下截然不同呢。”

紫罗兰说着,倒反天罡地捧起了他的脸庞,歪着脑袋继续含笑道:“但您作为一个爱人,却比他们都要称职。”

她的话语像是在背诵圣典,那无数的神圣篇章在心里四散飞舞,拼成了楚门的模样:“曾经的我无人能够寄托,而现在,我要将我的爱,交付于您了。”

紫罗兰捧着楚门的脸颊,轻轻吻了上来。

与此同时,雪浪击石碎,江里千百条锦鲤齐齐跃动,被来来往往横跨虹桥的游人喂食,波涛里有千尾红蒸腾水雾,搅得水面上映射的天上云阙和烟火一片朦胧,到处都是欢庆的气氛!

在这能让人沉醉的氛围中,某位骑士心中暗暗祈祷,对着远方告歉:请原谅我,殿下,这只是我作为骑士的职责,请您容许我小小的奢求一次吧。

某个不知名角落的艾拉薇儿如果能听见这句话,大概会说:教廷真该整顿一下了,至少得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下属不能啵上司的嘴!

不对,楚门好像也是她下属来着…

唉,这些偷腥猫怎么都这么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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