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顺明十七年,腊月二十,黄昏。
李玄机从凤仪殿出来时,神清气爽,玄衣整齐,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
他袖中藏着那枚鎏金腰牌,脚步轻快地沿着长廊往外走,心想今日这一遭,当真畅快淋漓,皇后那具玄玉之体,如今已彻底成了他的禁脔。
廊外雪停了,天色昏沉,宫灯初上。
他刚转过一处月洞门,迎面便撞上一阵疾风。
“奸道!胆敢污皇后!”
一声娇喝如裂帛炸响,紧接着一道黑影挟着劲风直扑而来。
李玄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重重挨了一鞭。
“啪!”清脆至极。
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地肿起,一道血痕从颧骨划到下颌。
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名宫装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段高挑,着一袭窄袖绛紫骑装,腰束玉带,英气逼人。
她手持一柄乌黑长鞭,鞭梢犹自颤动,杏眼圆瞪,柳眉倒竖,正是宫中人有“飞将”之称的贵妃明夷。
明夷出身北地武将世家,其兄明铮乃当朝大将军,与顺明帝自幼结拜,情同手足。
明夷自幼随父兄习武,箭术骑术冠绝后宫,性情刚烈爽直,最不喜弯弯绕绕。
顺明帝偏爱她这份英气,常携她同猎同射,宠冠一时。
方才明夷正骑马在宫中雪道驰骋,归来时远远瞧见李玄机从凤仪殿出来,神色有异,又见他衣襟微乱、唇角带笑,便以为这道士竟敢对皇后无礼。
后宫最重名节,皇后更是六宫之首,明夷岂容这腌臜道士玷污?
她想也不想,翻身下马,长鞭一抖,便直取李玄机面门。
李玄机哪里会武?平日只凭符咒香药惑人,遇上这等刚猛女子,顿时如待宰羔羊。
第二鞭又到。
“啪!”
这一鞭抽在他肩头,玄衣裂开一道口子,皮肉绽血。
李玄机痛得抱头鼠窜,惨叫连连:“贵妃娘娘饶命!贫道冤枉!冤枉啊!”
明夷冷笑一声,身形如燕,欺身而上,鞭影如雨点般落下。
第三鞭、第四鞭……
抽背、抽腿、抽臂,招招不致命,却招招见血。
“你这妖道!仗着陛下信任,胆敢对皇后无礼!今日我便替陛下清理门户!”
她边打边喝,声音清亮,引得远处巡宫侍卫与宫女纷纷探头,却无人敢上前劝阻——谁不知贵妃武功高强,又得陛下宠爱,脾气上来了,连皇帝有时都让三分。
李玄机被打得满地乱滚,狼狈不堪。
他本想暗中掷出神迷香,可明夷动作太快,鞭风又劲,他几次抬手都被抽了回去。
更何况,他深知自己神迷术对刚毅之人无效——如皇帝、如禁军、如眼前这明夷,皆是心志坚韧之辈,若强行施术,反易遭反噬,轻则头痛欲裂,重则走火入魔。
他如今只能抱头惨叫:“娘娘!贫道奉旨!奉旨去为皇后娘娘宽解!有腰牌为证!有腰牌啊!”
明夷一鞭抽空,闻言微微一顿,冷笑道:“奉旨?奉什么旨?陛下让你去宽解皇后,你倒好,从凤仪殿出来满脸春色!还敢狡辩!”
她鞭梢一挑,正好卷住李玄机腰间那枚鎏金腰牌,猛地一扯,牌子落入她手。
明夷低头一看,果然是御书房所赐的腰牌,不由一怔。
李玄机趁机爬起,鼻青脸肿,嘴角带血,衣衫破裂,狼狈得不成人形,颤声道:“娘娘明鉴……陛下确实命贫道去……去开解皇后娘娘……”
明夷杏眼一眯,将腰牌抛回给他,鞭子一收,抱臂冷笑:“开解?开解成这副模样?本宫看你是妖言惑众!”
她虽收手,却仍堵在李玄机面前,目光如刀:“妖道,你最好老实交代,方才在凤仪殿里究竟做了什么!”
李玄机心头暗恨,面上却挤出苦笑,垂首道:“贫道只为娘娘请脉安神,别无他事……”
明夷见他这副惨状,又有腰牌为证,一时也拿不准是否真冤枉了他,只得冷哼一声:“此事本宫自会禀明陛下!你给我记着,若敢再有半分不轨,本宫这鞭子可不认腰牌!”
说罢,她翻身上马,长鞭一抖,策马而去,雪尘扬起,英姿飒爽。
李玄机站在原地,半边脸肿得老高,鲜血顺着下颌滴落,玄衣破裂数处,狼狈至极。
他望着明夷远去的背影,眼底怨毒之色一闪而逝。
“明夷……好一个飞将贵妃。”
他低低冷笑,捂着火辣辣的肩头,一瘸一拐地往丹房走去。
心底却已悄然生出一缕新的阴冷念头。
此女,心志刚猛,寻常神迷术无用……
但他李玄机,既然能让玄玉冰心化春水,又怎会怕一尊飞将烈马?
只是需得更谨慎,更迂回罢了。
雪又开始簌簌落下,覆盖了他脚边那滩殷红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