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大堂,喧嚣渐起。
几盘酱牛肉,一壶烧刀子,将方桌堆得满满当当。肉香混着酒气弥漫,直钩人馋虫大起。
刘万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饭不钱饭,满足五脏庙先。
只见他一双大手抓起牛肉,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吃相粗鄙,毫无章法,仿佛几百年没见过油水的饿狼,腮帮子鼓得老高,喉头上下耸动,只顾着往肚里填食。
可若是有人细看,定会惊得下巴落地。
因为他身旁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吃相竟比他还要豪横三分。
只见白懿一只脚竟直接踩在长凳之上,一手提着酒壶,仰头便灌,清冽的酒液顺着她雪白脖颈滑落,流过精致的锁骨,没入深不见底的墨色衣襟之中。
另一只手也抓着大块牛肉,贝齿狠狠咬下,撕扯间,红唇沾满油光,更显娇艳欲滴。
白懿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大家闺秀的矜持,这般反差,当真看得人血脉偾张。
刘万木嘴里塞着牛肉,一时间竟是忘了咀嚼,只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副景象。
他哪里见过这般女子?
既有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绝色容颜,又透着一股子比江湖草莽还要野性的豪爽。
那沾着酒渍的唇瓣,那起伏不定的酥胸,还有那踩在凳子上、显得格外有力的浑圆大腿,每一处都无比刺激着少年的感官。
当又就着烈酒吞下一大块牛肉,白懿似是也察觉到了少年的目光,动作猛地一顿。
顿时赶忙咽下口中酒肉,眼波流转,豪迈劲儿瞬间消散无踪。
随后,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收回踩在凳上的长腿,双膝并拢,腰肢轻扭,瞬间化作了一滩春水。
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桃花的粉色丝巾,兰花指轻翘,动作优雅至极地擦拭嘴角油渍,一双媚眼水汪汪地看向刘万木,娇嗔道:
“大黑,你这般盯着人家作甚?人家会害羞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甜腻,仿佛裹了蜜糖的砒霜,听得人骨头酥麻。
刘万木只觉喉咙发干,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姐变脸之快,着实令人咋舌,且……那副矫揉造作的小女儿情态,配上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竟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只是……
念头回转,少年咽下嘴中牛肉,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心中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浇灭。
这满满一桌酒肉,得多少银子?
自己身上可是半个铜板也无。
难不成,真要吃霸王餐?
想到这里,只见刘万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双手在麻衣上不安地搓动。
少年虽记忆残缺,但骨子里的憨厚本分让他对这种事感到莫名的心虚。
少年眼角余光瞥向大门口,心中暗自盘算:
“待会若是小二要账,我是该护着小姐杀出去,还是留下来洗盘子抵债?”
“若是杀出去……”
想到这,少年又偷偷瞄了一眼角落里那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更加有些心虚:
“若是动起手来,自己这身蛮力,不知能否护得住自家小姐。”
而正当少年胡思乱想,紧张得手脚冰凉之际。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一只白皙如玉、柔若无骨的小手重重拍在桌案之上!
紧接着,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雪花银,在烛火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稳稳当当嵌在木桌之中。
白懿红唇微启,朝着柜台方向高声喊道:
“小二,结账!余下的不用找了,再给本姑娘开一间上好的天字号客房!”
大堂内瞬间一静。
刘万木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头毛驴。
更是瞪大牛眼看着白懿,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有钱?你有钱你不早说!害得我在这提心吊胆半晌!”
白懿瞥见少年那傻样,心中暗笑:
“自己乃合欢宗当代首席大弟子!此番出门虽是历练,但这千里迢迢的路途,纳戒之中怎会少了黄白之物?方才那般作态,不过是见你这傻大个四处乱看,故意转移目光罢了。”
“而至于那三个大汉……”
白懿美眸微眯,借着撩拨发丝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大堂。
目光在角落那三个黑脸大汉身上仅停留了一瞬,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此乃三个亡命徒。
虽然这三人极力收敛气息,装作寻常走卒,但在白懿这等玩弄人心的行家眼里,他们身上的血腥味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
当下早有判断:
人类二境的修为,不高,甚至可以说低微。
但他们腰间的挂牌,乃是南疆特有的“走兽帮”印记。这帮人专门做贩卖人口、倒卖妖兽的勾当。
通常这种队伍,前面必有高手开路。
这三人不过是负责押运这最后一程的“脚夫”,而在前方不远处的某个关隘或驿站,定有他们的接头人,甚至是坐镇的高手。
想到这里,白懿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慵懒醉态。
白懿自认,虽有手段,这一路遇神杀神,遇魔斩魔,但在这荒郊野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行的目的,只有那傻小子体内,好似被封印的圣体,只要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宗门炼成炉鼎,便是大功告成。
至于旁人死活,与我何干?
所谓的侠义心肠,那是名门正派用来骗无知少女的把戏。
在合欢宗的教条里,只有“利己”二字才是永恒的真理!
那被锁链捆缚在角落的少女,管她是人是妖,是生是死,只要不挡路,那便是路边的野草,不值一顾。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才是这行走江湖,最为稳妥的生存之道。
念及此处,白懿心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也被强行压下。
酒足饭饱,暖意上涌,另一股更为原始的燥热便也开始在体内蠢蠢欲动。
只见白懿突然媚眼如丝,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过唇角的酒渍,这一动作极尽挑逗之能事,仿佛那被她舔舐的不是酒,而是男人的魂魄。
转头看向刘万木,声音宛若带着钩子,轻笑道:
“大黑,吃饱了么?吃饱了便随本小姐上楼。这一路风尘仆仆,身子都要馊了,正好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说着,白懿拿起桌上的黑色古剑,款款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