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过年了

客厅里弥漫着晚饭后慵懒的气息。陈武靠在沙发上,眉眉自然地依偎在他身边。我正低头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眉眉,”陈武开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一缕头发,“快过年了。爸刚来电话,问我们回不回去过年。他们……可能想着趁过年,把咱俩的事正式定下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讨论一件寻常事,但话里的内容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眉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抬起头,脸上迅速漾开温柔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审慎:“武儿,我明白。但大办是绝对不行的。你高考在即,不能分心,更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她握紧他的手,眼神充满体贴。

“不过,”她话锋一转,给出妥协方案,“过年回家是应当的。我就以你未来媳妇的身份,正式去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把名分定下来。这样老人家安心,也全了礼数,你看好不好?”

陈武听了,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行,就先这么定。”他认可了这个更低调的处理方式。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我,像锁定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那他呢?”他朝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刚子必须跟我们一起去。以我儿子的身份。”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眉眉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慌和为难,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武的手臂:“武儿!这…这会不会太…太急了些?爷爷奶奶那边怎么受得了?族里其他人会怎么看?要不让刚子先…”

“正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才更应该在第一时间让家族知道。”陈武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冷硬,“名不正则言不顺。难道要让他一直像个影子一样藏在这房子里?既然定了,就要定得彻底。”

他转头看向眉眉,眼神深邃,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这不是商量,眉眉。这是规矩。我的儿子,自然要参与所有家庭活动,尤其是祭祖和年节这样的大事。 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彻底堵死了任何回旋的余地。这不是征求眉眉的意见,而是在宣布他的决定。

眉眉被他话语中的决绝震住了,嘴唇动了动,最终在那双年轻却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手,低下头,轻声应道:“……好,听你的安排。”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这种强势主导所带来的、复杂的安全感。

陈武满意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所有物,带着明确的指令和期望:“刚子,听到了?到时候,知道该怎么做。别给我…和你妈妈丢脸。”

那声“妈妈”,他咬得格外清晰。

我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却又混杂着一种被强行纳入轨道、无需再自我挣扎的扭曲的解脱感。

我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干涩而顺从:

“……是,爸爸。我明白了。”

“嗯。”陈武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揽住眉眉的肩膀,“走了,还有套题没刷完,你陪我。”

主卧的门关上。

我一个人僵立在客厅,手里的抹布早已冰凉。

“我的儿子…”

“…参与所有家庭活动…”

“…别丢脸…”

他的话在我脑中回荡。恐惧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它们被一种更强大的、来自他的意志所覆盖。

我没有退路了。

他亲手为我划定了位置,戴上了枷锁,也……指明了方向。

过年,于我而言,不再只是一场演出,而成了一场由他主导的、我必须通过的忠诚测试。

其实,陈家也在纠结中,眉眉和陈武天作之合,刚子怎办?

核心闭门会议(基于最新指示)

陈武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爸,妈,不用再讨论了。眉眉我必须娶。没有她,我活不了。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上次的样子。”

(他指的是之前为情所困、奄奄一息的状态,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插王溪梦心脏)

王溪梦(立刻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和心疼):“武儿!别胡说!”她深吸一口气,转向丈夫,语气急促:

“学斌,你看到了?这不是我们同不同意的问题!武儿是咱们的命根子,他要是再有半点不好,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她的话语不再全是算计,更添了真情实感的焦灼:

“妙清师傅的话,不过是给了我们一个台阶,一个必须这么做的‘天命’理由!就算没有师傅的话,武儿这般模样,我们又能怎么办?强行拆散?那他真的会没命的!”

她压低声音,提到家族内斗,神色更加阴郁:

“再说家里头……别以为那些叔伯兄弟是真心服气我们这一支。学斌你这些年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多少双眼睛等着抓我们的错处?这件事,要是处理得有一丁点不妥当,传出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说省长儿子抢人妻子,还是用强逼的……那才是灭顶之灾!我们几十年的经营,武儿的大好前途,就全毁了!”

陈学斌(深吸一口烟,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妻子和儿子):“武儿,眉眉是个好女人,你们的事,既然妙清师傅发了话,天命如此,我和你妈也不会再反对。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务实:“赵维刚怎么办? 我实在想不通,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认眉眉做母亲,还……还把她让给你?这不合常理。他现在是不走了,眉眉也不想他离开。难道以后就这么三个人一起生活?这成何体统!对你的感情、你们将来的夫妻生活,岂不是个天大的困扰?这要是传出一丝风声,我这张老脸,陈家的门风,还有你的仕途,可就全都完了!”

陈武(眼神坚定,语气冷静):“爸,眉眉我必须娶,这是天命,也是我的心。刚子叔……他必须处理。但我答应过眉眉,不会让他离开。所以,他必须换一个身份留下。”

王溪梦(接过话头,语气沉稳,显然已深思熟虑):“学斌,你的顾虑没错。

“但是学斌,你看问题总是停留在表面。你把他看作一个正常的、有世俗尊严的男人,所以他当然会抗拒。”

她顿了顿,抛出了她观察到的核心:

“但你有没有想过,刚子可能并不是那样的男人。我仔细观察过他,他对眉眉的感情,早就超出了丈夫对妻子的爱。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依恋、崇拜、甚至是一种渴望被支配和指引的软弱。”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具有穿透力:

“眉眉对他来说,与其说是妻子,不如说是一个精神寄托,一个他离不开的‘母亲’般的存在。他最大的幸福,可能不是拥有眉眉,而是看到眉眉幸福。甚至……(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通过服侍眉眉,帮她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比如陈武),来实现他自己那种扭曲的爱和奉献。”

“你说这是‘绿男’心理也好,说这是极端的善良和牺牲癖也罢,但这很可能就是他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实需求。”

她看着震惊的丈夫,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所以,我们这么做,表面上是在羞辱他,利用他。但换个角度看,我们何尝不是在帮他? 帮他找到一个最能让他自己心安理得留在眉眉身边的身份,帮他实现他那种‘奉献式的爱’?我们是在救赎他,把他从世俗伦理的挣扎里解脱出来,给他一个完美的‘借口’去继续他的人生。这对他,或许是一种痛苦的解脱。”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如何给刚子一个‘合理’的身份,既能让他留下绝了眉眉的念想,又能永绝后患,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她开始条分缕析:

“对内,族内方面: 这事瞒不住核心的族老。但他们信什么?信祖宗规矩,更信妙清师傅留下的天命之说。我们可以主动去找三叔公他们,把武儿和眉眉是‘青龙白虎天作之合’的事情说透,说明必须完婚。至于刚子——”

她顿了顿,抛出方案:

“就说这也是妙清师傅的安排,刚子命格特殊,需以此身份入局镇煞。再者,我们陈家是世家大族,解放前又不是没有收‘家生子’、认‘义子’的旧例! 三叔公他们那辈人,心里是认这套老规矩的。我们这不是创新,是‘复古’,是为了家族运势不得已而为之。把高度拔到这里,族内那些守旧的人,反而会认为我们做得对,是在遵循古制,顾全大局。”

陈学斌(猛地摇头):“荒唐!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我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族里那帮老古板怎么可能接受?”

王溪梦(语气坚定,早有准备):“学斌,非常之事,需有非常之例!我们陈家是世家,不是暴发户,做事要讲出处,讲规矩!这并非没有先例可循!”

她站起身,如数家珍:

“唐朝时,杨贵妃何等尊贵?还不是收了大她几十岁的边将安禄山做干儿子,明明白白行了‘洗儿礼’,满朝文武皆知,史书都有记载!谁又能说贵妃的不是?反而成了一桩宫廷轶事。”

“再说戏文里的樊梨花,与丁山成亲前,先收下义子薛应龙,后来一同带入薛家,名正言顺,谁又敢质疑他们母子的名分?”

她目光扫过丈夫和儿子:

“这些例子说明什么?说明‘母子名分’大于一切!只要这名分一定,天大的尴尬都能化解于无形。我们对外不必说那么细,只需让核心族老知道,我们此举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古例可援,是为了顾全大局、成全天命!这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陈学斌(沉吟片刻,眼神一亮):“嗯……有道理。只要三叔公这几个老古董点头,族内就翻不起大浪。这确实是个办法。”

王溪梦(继续分析):

“对外,社会层面: 这反而好办。第一,地理隔离:把刚子立刻调走,调到外地一个清闲衙门,脱离他现在所有的社会关系和熟人圈子。第二,信息重置:给眉眉办新的身份证,相貌籍贯都做些调整,彻底切断过去。第三,故事包装:在新环境里,刚子就是陈省长家收养的故人之子‘赵维刚’,我们陈家仁至义尽。谁会去深究?谁又敢深究?”

她最后看向陈武,一锤定音:

“所以,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刚子自己的态度。他必须自愿签下这份收养文书,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新身份,并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只要他点了这个头,后面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能操作得天衣无缝。”

陈学斌(最终拍板,语气决绝):“好!就这么办。溪梦,你去和他谈。务必让他明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唯一的路。只要踏上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场景:冬至访三叔公

时间:冬至日下午

地点:一栋僻静老宅的书房,屋内燃着炭火,药香与旧书气混合。三叔公(陈延鹤)虽年逾古稀,但眼神清亮,透着历经风霜的睿智与沧桑。

对话细节:

陈学斌(恭敬地奉上茶点,寒暄后切入正题):“三叔,今日来,是有件棘手的事,关乎小武的前程,甚至……关乎我们这一支的运数,想请您老拿个主意。”他谨慎地将陈武、眉眉及刚子之事和盘托出,并说出了王溪梦的“收养”之策。

三叔公(闭目听着,手指缓缓捻动一串光滑的佛珠,良久,睁开眼,轻笑一声):“学斌啊,你过虑”

他啜了口浓茶,声音苍老却清晰:

“咱们颍川陈家,自南迁以来,传承一千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祖上在朝堂之上,为了避祸,或是为了攀附,改姓埋名、认仇作父、甚至自降辈分给人当儿子当孙子的事,史不绝书!族谱里那些光鲜名字背后,这等事多了去了,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家族能延续下去。”

他目光变得深远:

“这其中,固然有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之徒,但也不乏真心归附,最后竟成了族内一支肱骨,忠心耿耿延续香火的。这世上啊,名分二字,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关键看你怎么用,用在何时。”

话锋一转,他神色凝重起来:

“小武是嫡脉独苗,这一点重于一切。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妙清那道姑说的话,玄乎其玄,但未必是空穴来风。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听祖上老人提过几句,有什么‘青龙配白虎,必旺成家业’的说法,好像还有本破书,可惜啊,破四旧的时候,连同好多老东西,一把火都烧没了。”

他盯着陈学斌:“你这省长之位,得来的难道不蹊跷?自从小武与那女子定了关系,你就得到厅长直升省长的缺,这是运气,还是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道在推你?这既是陈家的幸运,也是极大的挑战。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步都错不得。”

“溪梦的主意,我看行。”三叔公最终表态,“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用非常之法。 用这‘母子’名分,一可安内,二可攘外,是步险棋,但也是步好棋。族老那边,我去说道。这把老骨头,总还能压得住几分场面。”

最后,他喟然长叹,语气中透出无尽的忧虑与期盼:

“唉,家族的运势,往往跟国运是连着的。如今国运昌盛,或许正是我陈家能否极泰来,重新伸头的时候。小武的这一关,一定要过去,这关乎我陈家未来百年的气运啊!”

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痛心疾首的神情:

“只是眼下族内……唉,那些外戚、旁系的蛀虫,只顾着中饱私囊,把祖宗留下的产业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真是痛心疾首!学斌,你在位上,也要多留心,家族外患需平,内忧更需除啊!”

这样,陈学斌得到了族内最权威的支持,所有后顾之忧都被解除,接下来王溪梦与刚子的谈判,就成了执行这盘大棋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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