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这山林里危机四伏，没有凡人，也鲜有修士，至少进来这么多天，是一个人影也没见过。
廿七还是那身细如绸缎的抹胸与短裙。
周身灵力撑开隔绝了飘飘扬扬的雪花，数尺深的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你以为真龙血脉和路边野草一样哪都是呢？”
“本座本来准备花上个几百年收集血脉之力，不过这种程度返祖妖兽再来个三四只，大概就能凝聚一滴龙血了。”
“不用更多，只要一滴就够了。”
“你们这穷山恶水之地还真是人烟稀少啊。”
“五大城？不过是凡人城邦罢了，能有多少人？”
“哦？那本座到时候亲自看看。”
白廿七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很不明显，但是白一能看得见那代表着激动的橙黄色丝线。
“你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啊！”
白一有些无语。
金色的叶片再次落下，白一盯着廿七的小手算了一下日子。
“快一年了啊。”
少女在一旁缩成一小团小声抽泣，身旁是小山般老虎骨架，蒙着一张完整的皮毛。
现在已经彻彻底底进入了山脉腹地，危机四伏，就是青龙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三百四十九。”
白廿七小声嘀咕着，已经停止了抽泣，这种程度的折磨虽然没法习惯，但也没有寻死的想法了。
这段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不停赶路，遇到弱小的灵兽便直接用根须捕杀吸干，补充灵力。
这种金丹期且拥有真龙血脉的妖兽，还真找到了好几只。
这是第二只带着龙血的虎妖了，此前还有一头黑熊，一头猪妖，一条金灿灿的蛇。
廿七发现了一个能让自己撑下去好办法，那就是放空大脑。
把所有的事通通忘掉，好的坏的通通忘掉。
只要不刻意回想，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在白家的点点滴滴，也想不起几个月前那只死在自己背上的虎妖了。
虽然当下的日子还是很难熬，但用不了几天自己就能忘个七七八八。
心中所有的执念都被抽象成了两个字：
回家。
但是白廿七逐渐开始想不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家，现在身体不会饿，不会累，也不会死。
好像之前整个肚子被撕开了来着，但自己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摸了摸自己肚子，连条疤也没有。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
快乐的事当然也有，昨天有在一颗树下发现一只被冰蓝蛇咬到的松鼠，青龙允许自己玩一小会。
看着松鼠逐渐爬满寒霜，冻成一个冰坨坨，又立马往它身体里注入一丝灵力，护住了心脉与脑袋。
动不了的松鼠惊恐吱哇乱叫着，看着白廿七从它四肢开始，慢慢给掰成一节一节的。
白一很少看到廿七笑过，也就这种时候才能看见她那属于这个年纪的烂漫笑容，杏眼弯弯，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
“龙血已经凝结出来一滴了，按照约定，本座会放你回家。”
“本座带你回那根该死的箭那，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白一感觉有点怪。
“都完事了你为什么还要缩人家肚子里？”
无人回答。
“三百六十四。”
白廿七又站在了那片熟悉的洼地，但那熟悉的巨树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漆黑的参天巨柱，整个地面都被数尺深的黄沙掩埋，那一汪深潭也看不见了。
抓起一把沙子，在手心里细细揉搓着，看着那黄沙在指缝间漏下飘散。
白一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很抗拒去解读白廿七的思绪，不用猜也能知道全是痛苦，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但此刻，她的行为一点也不正常，一点要回家的兴奋也看不出来。
犹豫再三，还是轻轻触碰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挣扎又或是歇斯底里，这里很安静，既没有一片黑也没有一片白，这里什么也没有，时不时才会出现一缕别样的色彩，但看来看去只有同样一个内容：
回家。
“只是表象。”
“算了，表象就表象吧，深一层有啥也不用猜了。”
看着还在玩沙子的廿七，白一有些心疼。
没出这档子事，今年廿七应该正是及笄之年，作为白家的大小姐，未来的家主定会是风风光光的成年礼。
现在虽然有了仙人体魄，却离疯癫只差一线之隔。
玩够了的白廿七终于站起了身，哼着歌，慢悠悠往青城方向走去。
今天心情很不错，没有被妖兽当作玩具，也没有根须突然刺破皮肉。
今天是个好日子来着，是圣诞节，是生日来着。
上一次是怎么过的来着？
白廿七想不起来了。
还有人说要送自己礼物来着，只记得这句话，但声音和脸实在是没有印象。
现在的身体可比之前好太多了，怎么跑都不会累，之前从青城走过来可累的够呛。
一个多时辰，两鬼一人便站在了城门口。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有些害羞的，只瞟了一眼便扭过头去，也有胆子大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游走在那雪白的大腿，与那与年龄不相匹配的两团汹涌之上。
“这么冷的天，这小娘子穿的真清凉啊。”
“可不是嘛，这比青楼的姑娘穿的还少多了。”
白一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人群，目光回到白廿七身上。
跟周围人比，确实穿的不多，也就比没穿稍微多一些，短裙还露着小半个屁股。
山里林里待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一身穿着。
有人认出了白廿七，连忙转过头，默不作声，只当啥也没看见。
城门两旁还有新张贴的告示，赫然是白廿七的脸。
是张寻人启事，赏银万两。
没有犹豫，廿七习惯性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为何不走正门？”
“本座可不钻那个狗洞。”
身体控制权再次被剥夺，廿七走过一众排队的人群，径直走向城门。
那露在外面的半个白花花的屁股实在是抢眼，排队的人群不免多看上两眼。
青龙并不在意这群凡人的目光，只是质量一般的血食罢了。
正要迈进城门，两柄长枪交叉，架在了面前。
“白小姐，莫要叫我们难办，这队也不长……”
话音未落，两个守城士兵身形直接爆开，像是炸开的烟花，只在地面留下两个巨大圆形血迹，连大块点的骨头碴子也没有。
血同样溅了廿七一身，没有躲也没有挡开，那满身的血只停留了一小会，便被吸收了个干净。
看不见的灵力波动在此刻像是涟漪般散开，整个大阵被激活，五颜六色的光照了漫天，却在城门处留了一个小口。
“请君入瓮吗？”
青龙原地思考了一小会，看了眼背后跪了一地，不停磕头讨饶的凡人，小臂粗的根须从后背长出，将人群瞬间串成了一串，瞬间吸成了一地干尸。
“嗯？”
青龙此时却皱起了眉。
“此地杀几个凡人竟会沾染如此多的业力？”
“看来之后还得来个金蝉脱壳。”
“聒噪！本座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不是回来了？”
“白家？桀桀桀。这里不会有一个活人留下，就是你也只是龙胎的养分罢了。”
“黄泉路上这么多人作陪，感谢本座的大慈大悲吧！”
白一感觉自己的鬼生今天可能是要到头了，心里一揪一揪似的难受。
“事已至此，结局还得是亲自去看吧。”
紧跟着白廿七的脚步，踏进了那城门处纯白的光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