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流言入市

京城的街市,风声比冬雪还快。

自楚轻臣册封为首侍后,坊间议论如野火一般蔓延开来。

先是几间茶肆里的说书人刻意压低声线,口口声声说“首侍不服药”,随即便有贩夫走卒添枝加叶,说得绘声绘影。

这一日,坊间茶肆说书人甫一开口,便压低了嗓子:“你们听说了没?那位新封的首侍,好似……不服药呢。”

“什么?”有人压低声音,目光闪烁,“这可是要命的大事。自古以来,凡入侍之人,不都得服下避子药?否则若真与殿下……岂不是乱了祖制?”

“啧,你小声点!”说书人故作神秘,却偏偏让旁人听了个清楚,“宗正司与司言院可都在查呢。如今外头都传开了,这可不是我胡说。”

茶肆里哗然。有人急急附和:“若真如此,那位首侍怕是要被革去身份,还要连累乐安公主。”

这样的话,三日之内传遍大街小巷,传得像是真有其事。

熙芳殿内,霜花捧着一份新得的邸报进殿,面色凝重。

乐安翻过两页,眼神微沉。

她素来懒得理外头闲言,可这一次,流言直指楚轻臣与她自身,几乎要将公主府推到风口浪尖。

她靠在榻上,白衣银绣散在身侧,眼神轻冷。心底却有一抹不安,这风向不是无端而起。

宗正司与司言院素来专精于“管人”与“管言”,一个动身份,一个动口舌,配合得天衣无缝。

殿外传来轻缓脚步声。

温辞自院中踏入,手里捧着一盏热茶,淡淡药香伴着氤氲升起。

他衣袍一如既往的素净,月白随身,将繁华的宫苑衬得清寂。

“殿下看邸报看得这般入神,莫非外头传得太过吵杂?”他语声低缓,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乐安抬眸,见他目光清澈,眉眼含笑,心底莫名松了一些。

她伸手去接茶,温辞却干脆俯身,将茶盏递到她唇边,指尖若有若无地触过她的手背。

“喝些,散寒。”

茶香入喉,心绪稍宁。乐安垂眼,问:“你也听到了?”

温辞弯腰在她身侧坐下,伸手将她散落的一缕发轻轻抚到耳后。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亲密的安抚意味,他温声道:“听到了。流言总是这样,来得快,也去得快。”

“你就这般笃定?”她凝视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

温辞低低一笑,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像是轻轻描绘:“殿下只管安坐。这些声音,不会传到殿下耳边太久。”

乐安心底微动。这些日子,她已逐渐看出,温辞并非只是温润随和的花楼花魁。他总能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风雨,却从未张扬。

她却没追问,只是让自己靠近他一点,任他将自己搂进怀里。温辞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气息如水,将宫中冷风都驱散了。

而在宫外,另一番暗潮正涌。

月影楼前多了几个陌生面孔。他们白日里装作寻欢,暗里却四处打听温辞的过往,妄想从“花楼出身”的身份里寻得破口。

“花魁侍寝,本就是笑谈。若能坐实,不仅殿下颜面无光,还能将公主府与首侍一并推下。”

然而,他们没想到,月影楼内外早已布下暗线。从掌灯时分起,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无形的网。

当夜,听风阁的讯息网暗暗收拢。

有人被引至酒馆,酒后失言,将暗查背后的指使说得七七八八。

有人被暗中摄下与宗正司副使往来的帐册,银票号码清清楚楚。

第二日清晨,宗正司尚未开衙,掌印萧令微的案头便多了一封无名密函。

里头是一份副使通贿的证据,上头落款简短一句:“若流言不止,便公之于众。”

同一时辰,司言院典簿梁玄姝也收到了相似的东西,甚至比宗正司的还狠。

那是一封由坊间传言者亲笔所录的供词,说得明明白白,是谁出钱、谁放话、谁传声。

这些东西不惊动御前,却足以让两衙人人自危。

坊间流言原本愈演愈烈,第三日却忽然像被刀割断,茶肆里再无人敢提。说书人开口讲段子,谁若问起首侍,立刻面色一变,支吾敷衍。

“怎么突然都不说了?”有人疑惑。

“少问,命要紧。”另一人冷汗直冒,拉着同伴避开话题。

流言来得快,却止得更快。那股无形的寒意,比任何正言厉色都更能让人闭嘴。

熙芳殿小园里,夜风拂过竹影。乐安披了件薄衫,静静看着水池涟漪。温辞随后而来,身上藕灰长衫随风摆动,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润。

“殿下,今日心绪可安?”他轻声问,走近时顺手将她的薄衫拢了拢,指尖触过她的肩,像是无声的抚慰。

乐安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外头忽然安静了,会不会是……你做的?”

温辞先是一怔,旋即弯唇笑了,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声音温柔得近乎宠溺:“殿下不必疑,不必忧。无论谁起风浪,终究不会吹到殿下身上。”

乐安心口微暖,却仍觉得有些诡谲。只是她不愿追问,因为怀中的这份安定,比答案更重要。

温辞抱紧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低声呢喃:“让在下替殿下挡一切便是。”

乐安闭上眼,将脸埋进他肩头,感受那份不动声色的坚定。她虽不明究里,但隐隐觉得,有他在,风声总能在未及身前便被消弭。

月色静静洒下,竹影摇动,将这一幕笼在光影之中。

京城的流言风波,至此无声而息。可在更深的暗处,另一双眼睛已冷冷注视着熙芳殿,耐心等待下一次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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