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擦头发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淋下,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在努力洗涤那些烙印在皮肤和记忆深处的、令人羞耻的痕迹。

莉安在那个刚被系统升级的豪华卫生间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皮肤被热水烫得微微发红,才终于舍得出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明显属于男性的白色T恤,是系统提供给侠客,被他留下在这里的。

衣服下摆很长,堪堪遮到她的大腿中部,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晃眼,两条腿又细又直。

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还在滴着水,顺着她的脸颊和脖颈滑落,没入宽大的领口,消失不见。

她看起来像一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猫,带着一丝狼狈和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庇护的安全感。

侠客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桌子上,摆放着系统奖励的“高级食物补给箱”里的东西。

不再是那种难以下咽的能量棒,而是冒着热气的奶油蘑菇汤、烤得焦香的白面包,甚至还有一小块点缀着新鲜草莓的精致蛋糕。

食物的香气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暧昧味道,让这个冰冷的纯白房间,第一次有了一丝“家”的错觉。

莉安赤着脚,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她低着头,视线落在面前那碗奶油蘑菇汤上,不敢去看对面的人。

宽大的T恤让她觉得身体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穿,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是莉安先打破了这份寂静。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从刚刚那场极致的羞耻中挣脱出来的东西。

“喂。”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沐浴后的鼻音。

她没有看侠客,而是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角落那个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仿佛在对那个无处不在的“系统”说话。

“这个评级,和奖惩机制,到底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她在质问,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希望。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扬声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才终于响起。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评级”与“奖惩机制”的具体算法。】

【玩家可通过完成任务,积攒生存点数,兑换“情报类”奖励,以获取部分信息。】

【关于“离开”的问题,当前无可奉告。】

回答公式化得像一段预设好的程序,冰冷、强硬,不留任何余地。它没有解答任何疑惑,反而像一堵无形的墙,将莉安所有的希望都挡了回去。

莉安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垮了下去。

果然……是这样。

她早就该想到的。这个把他们当成玩物的系统,又怎么会好心解答他们的问题。

“别问它了。”

对面的侠客,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浓汤,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问它,就像在问一台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它不会告诉你答案,只会告诉你‘数据显示如此’。”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莉安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莉安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侠客抬起眼,墨绿色的眸子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想知道?”他问。

莉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很简单。”侠客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交叠在餐桌上,摆出了一副“授课”的姿态。

“所谓的‘评级’,就是对我们服从性的评估。你越是顺从,越是能完成那些突破底线的任务,评级就越高。而‘奖惩机制’,就是最经典的胡萝卜加大棒。做得好,就给你一点甜头,比如热水澡,或者一顿像样的晚餐,让你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块精致的草莓蛋糕上,意有所指。

“做得不好,或者拒绝服从,后果……它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莉安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想起了系统那句“立即处决”的冰冷警告。

“至于‘出去’……”侠客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冷酷,“别想了。至少现在别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逃出去的线索。先把这里当成一个新的流星街吧。唯一的规则,就是想尽办法活下去。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拥有重获自由的希望。”

他的话,比系统的回答更加直白,也更加残忍。他将血淋淋的现实,毫不留情地摊开在她的面前,逼着她去看,去接受。

莉安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在流星街,他们早就学会了不对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抱有期待。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可是……

她看着对面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让她品尝了极致的羞耻与堕落。

也是他,在她最脆弱、最狼狈的时候,给了她笨拙的安抚和照顾。

现在,他又用最冷静的姿态,为她剖析着这个残酷世界的规则。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吃饭吧。”侠客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他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他拿起一块面包,撕下一小块,蘸着汤,送进了嘴里,咀嚼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他们不是被困在生死一线的密室,而是在某个高档餐厅里共进晚餐。

莉安低下头,默默地拿起了勺子。

奶油蘑菇汤很香,很浓郁,温暖的液体滑入胃里,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但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直到莉安吃完了碗里的汤和面包,侠客才再次开口。

“对了,有件事要提醒你。”

莉安抬起头。

“系统刚刚警告了。”侠客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连续两次选择了H任务,下一次的G任务,难度会呈‘指数级’增长。”

“指数级……”莉安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没错。”侠客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就是说,明天的选择题,可能不再是‘互相掌掴或留下15厘米的伤口’这么简单了。可能会是……砍掉一根手指,或者,在对方身上留下永久的烙印。”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莉安的心上。

她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所以,”侠客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明天,我们没有选择了。”

莉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天,无论H任务是什么,无论有多么羞耻,多么不堪,他们都必须选择。因为那个呈指数级增长的G任务,是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我……”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侠客似乎看穿了她的挣扎,他的声音,难得地放柔了一些,“但这就是规则。在这个游戏里,羞耻心和自尊,是最没用的东西。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只有冷静的计算和取舍。”

他站起身,将那块一直没动的草莓蛋糕,推到了莉安的面前。

“吃吧。”他说,“补充点糖分,能让大脑更好地思考。”

莉安怔怔地看着那块蛋糕。鲜红的草莓,雪白的奶油,在灯光下显得那么诱人,却又像一个甜蜜的陷阱。

她知道,吃下这块蛋糕,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侠客的“提议”,接受了明天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还是拿起了叉子,轻轻地,叉起了一小块蛋糕,送进了嘴里。

甜腻的奶油和草莓的酸甜,在味蕾上瞬间炸开。

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的侠客。他正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

莉安忽然觉得,自己和他,就像是被蛛网困住的两只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张名为“命运”的网。

而那个织网的人,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欣赏着他们的徒劳。

吃完蛋糕,莉安站起身,默默地将餐具收拾好,放进了自动清理的回收口。

“我……去睡了。”她低声说道,不敢再看侠客,转身就想往自己的床边走。

“等等。”侠客叫住了她。

莉安的脚步一顿。

“你的头发,还没干。”侠客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条干毛巾,“过来。”

他的语气,依然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

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她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背对着他。

侠客将那条柔软的干毛巾,盖在了她的头上,然后,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力道,开始为她擦拭头发。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毛巾胡乱地在她的头皮上揉搓着,扯得她头皮有些发疼。

但这股力道,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了安心。

“侠客。”她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嗯?”

“你……”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以前……也这样帮别人擦过头发吗?”

侠客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随即,他轻笑了一声。

“没有。”他说,“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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