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本是陈留一处戏班的戏子……”
“好了，银儿，你休息。”秦五金止了哭泣，对夜微影叹了口气，“说来，我还真羡慕你这胆量，竟然能够男扮女装上街，还敢扑粉弄香，若非如此，我还真不会对你出手。”
“怎么说？”夜微影更好奇了，她感觉这个淫贼貌似还真不是坏人。
秦五金又叹了口气，说起他和妹妹的事。
他们本是陈留戏班子里的一对双胞胎兄妹，双胞胎一起出生，可父母早亡。
为求生机，天生女相的秦五金师从当地著名的装旦，唱得一手好戏，妹妹秦三银在戏班子里做学生，平日里洗衣打杂，也同时学戏，两人日子虽苦，但也过得下去。
一日，秦五金在外唱完了戏，回到戏班子，他那年才十岁，却天赋异禀，早唱出了名声。
他在台上，就是一个顶标致的小美人！
唱的久了，那美丽的女子戏服总是让他心驰神往，借着妹妹的职务之便，他竟买了套日常的女装，偷偷摸摸穿着出去了。
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便去了旁边的树林里，在小河边欣赏自己穿着女子衣装的样子。
他虽然不加粉黛，但面容白皙，已经是极美的模样。
用着戏腔，他的声音也能和一般女子无二，甚至更加婉转动听。
就在他沉醉于此时，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过来，对他说：“这样躲着，是要遭殃的。”
秦五金吓坏了，一时说不出话。
“你拿去练。”
白衣女子抛下一本秘籍，便又飘然而去。
秦五金捡起，好奇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本珍贵的武学秘籍，里面有内功，有武功，有毒香，有伤药。
他心里怦怦跳，原来自己是遇上了贵人。
自那之后，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每天都会来这里练功。秦五金的天赋竟然不错，一本秘籍而已，他照着练，竟然真的有所成就。
可是五年后的某一天，秦五金练完功回去，只见妹妹竟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白沫一晚便成了红色。
他情急之下，赶紧找陈留的郎中，郎中无法，便说没救了，让他去京都试试。
秦五金毅然带着妹妹准备离开戏班，可是他们的卖身的市券还在，戏班哪里能让这个摇钱树走。
秦五金心里挣扎，看着妹妹的病一日重过一日，他才狠下心来，第一次用出自己的功夫，趁夜偷来自己和妹妹的市券，用内力碾成粉末，随即带着妹妹远逃。
戏班子不知秦五金身怀功夫，第二天满城寻找，却也找不到人。
其实二人不是他们买来的，只能算是收养的孤儿，戏班子在官府还没有二人籍契，无奈只能以二人偷盗为由报了官。
路上，他们二人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那郎中看了看银儿，说他们娘亲怀孕时本是只怀一人，秦五金不该出生，他吸走了妹妹的一半阴气才活下来，得以先行出产，只有找到同样身具一半阴气的女子，取她的心血渡给妹妹，她妹妹才能好过来。
但是这样的血，还必须能够自然相融，不然输之暴毙。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秦五金心中愧疚之情更是大增。
他开始和妹妹一起找这样的人，可是天下哪有只剩一半阴气的女人呢？
就这么找了大半年，秦五金无奈之下，只好化作淫贼，日日夜夜进入那些京都的权贵府邸，他感觉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或许会有些不同，更是因为他喜欢那些漂亮的事物。
他的功夫不错，又极为小心，至今都没被发现过，但也没找到过他想要找的人。
夜微影这个伪娘的出现让他升起一丝希望，但是她的血阴柔之气十足，分明是女子的血液。
听完，夜微影倒是同情起二人来。
“这药都是我从秘籍中自学制成，三个时辰便能够行动，到时候你就走吧。还请别报官，官府追查我们追查的紧，我一定要救我妹妹的。”秦五金向夜微影哀求道。
夜微影也长叹一声，这淫贼不淫，只是可怜罢了。一体双生，妹妹却被夺了一半。
她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我或许有法！”
“什么？”秦五金瞪大了眼睛，谨慎地说，“兄弟，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消遣我。”
“我和你姑奶奶是兄弟！”夜微影又被气着了，张口骂道。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妹妹有什么法子？”秦五金赶忙问道。
“你今年多大？”
“十六。”
“那我可比你大，我今年二十二了。”
秦五金有些无语，改口叫：“姐姐，你这模样，看着像是二八少女，也无怪我认错。”
这嘴巴倒是挺甜，夜微影很受用，笑道：“你可能闻到我身上的香味？”
秦五金仔细嗅了嗅，说道：“有些。”
“我本是男儿身，现在却身具阴柔女子之气，全因一本功法。那功法可以使阴阳互换，你夺了妹妹的一半阴气，那本身就是带着妹妹一半阴气的男子，若是和我同练此功，变成女儿身，那你不就能化为一半阴气一半阳气的女子，来救你妹妹了？”夜微影笑嘻嘻地说道。
“啊？！”秦五金大惊，转而狂喜。想想夜微影的话，貌似还真是如此！
“若真的能行，我给姐姐当牛做马！”秦五金立刻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银儿却有些急切地哎呀哎呀几声，喊道：“哥哥，那如何传宗接代！”
“你的命都没了，我还传宗接代干什么？”秦五金回头，抱住自己妹妹，又哭起来，“若是你没了，我哪还有心情娶妻生子！”
“可是，可是……哥哥本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哪能变我等小女子？！”银儿更加着急了，脸上浮现出不健康的红晕。
“我若是救不得你，那还能算得上顶天立地？”秦五金也急了，两人争吵起来，他直接用了女声，“我爱唱旦角，天生就是女子相，真的成了女子又有何妨？不管是兄妹还是姐妹，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取了你一半阴气，本就该和你做姐妹的。”
夜微影听得微微咋舌，这秦五金的女声，真是细腻动听，婉转如黄鹂，怪不得戏班不让他走。
这里暗淡，夜微影看不见他的脸，他叫自己玉面郎，长得估计也不差。
“银儿妹子这话说得不对，女子又怎么了？何尝不能顶天立地？想那武曌，上官婉儿，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女子？本朝皇帝的母亲章献皇后，更是垂帘听政，把大宋治理的井井有条。我等虽然不能彻底变成女子，只能做伪娘，但谁说我们就只能屈居人下呢？”夜微影也插嘴反驳。
“这……”银儿不懂诗书，哪能说出一二来，便又是一口血吐出。
秦五金大急，不知该怎么办，门外却传来一阵声音。
“护住心脉，不然她今晚就要死。”
夜微影立刻头皮发麻，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宁咏霜！那个把她带来，改变了她一生的伪娘！天人之境的大宗师！
小屋的门被推开，宁咏霜身穿一袭白衣走了进来，玉玲珑和唐木槿跟在后面，还有一个夜微影不认识的女子，想必也是伪娘。
“师……师父？”秦五金张大了嘴，跪在地上。
“当年传你神功，只是看你有些潜质，我们没有师徒之名。”宁咏霜避过秦五金的礼节，一抬手，银儿顿时嗬嗬一顿，身子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面色又苍白了起来。
“谢谢师父，您就算不认，也已有了师父之实，我这辈子肯定孝敬您。”秦五金站了起来，对着另外一个方向跪下磕了好几回个头，那是陈留的方向，也是他和宁咏霜相遇的方向。
宁咏霜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夜微影一抬指。夜微影顿感腰眼一阵酥麻，内力陡然奔涌，整个人都能动了。
“小妹，抱歉了。”宁咏霜对她点了点头。
夜微影恨啊，莫名其妙点了自己一指的一定是宁咏霜！
但她又对宁咏霜有些害怕，这个女人太恐怖了，这般功夫，自己那去世的义父真的比她还强吗？
只听后面那个不认识的伪娘也笑了起来，说道：“小妹本应胜的。”
“这位姐姐……”
“这是二姐薛梦语，江湖唤作红酥手的，和你一样善用掌法。”玉玲珑露出一个脑袋介绍道，“就是二姐过来逗我，我一时拿不下她，没能赶过去，我还以为小妹没有危险呢，抱歉啦。”
“明明是你快输了。”薛梦语笑着拍了一下玉玲珑，玉玲珑又咋咋呼呼地狡辩。
这薛梦语长得温婉可人，娃娃脸看着便讨喜，一举一动都精细得很，没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性子肯定很认真。
二姐长得也不高，身材却极佳，尤其是那肉乎乎的大腿和屁股，看着就想捏一捏。
秦五金看着众人，又看向夜微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走吧，别住这里了，来我店里。”宁咏霜大手一挥，便进来几个小伪娘，开始收拾起屋子里的东西，“秦五金，你也穿上女装，不然一进城就要被抓走了。这些日子我能护着你，但元夕时又来数名高手，我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秦五金一听，立刻感谢地又磕了几个头，宁咏霜这次倒是受了。
唐木槿拿来一套女装给秦五金，又搀起夜微影，低声道：“主人，怪我和小九，下次不会了。”
夜微影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穿了一身女装的秦五金，还真是美艳动人。
黑黑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那身段已经是婀娜女子了。
走出草屋，月光一映，夜微影都惊叹了起来。
玉面郎秦五金，果然称得上是玉面。
他的脸很白很白，棱角几乎没有，细腻的五官都被柔化了，弯眉细眼，红唇嫩手，天生就没多少男子的特征。
要论女装的天赋，他可比当年的夜微影强太多了。
一行人等到天亮进城，宁咏霜和薛梦语便避而不见夜微影，这是夜郎定下的规矩，今夜已经是破例。
宁咏霜的酒楼客房里，夜微影和秦五金一间，玉玲珑和唐木槿在旁，银儿由宁咏霜照顾，这是能让众人放一百个心的安排了。
夜微影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手掌，对秦五金说道：“你想好了，练了就是女人，你若是不想做女子，这只会给你带来无边的痛苦。”
“姐姐为何做了女子呢？”秦五金问道。
“因为要和过去告个别。”夜微影答，“那天看了九姐，我其实也想做女子的。”
“我擅长旦角，穿上那花袍，心里也自在。想当不想当的，我本来也就是个戏子，逗人发乐的贱民，男儿那抱负与我无关，现在能救小妹，当不当的也无所谓了。”秦五金叹了口气说。
当代礼法之下，不管是男儿女儿，都要遵从一个存天理、灭人欲。
夜微影等人淡然些，是因为从小学的杂，对俗世礼法不太看重。
秦五金久在凡尘，这个决定倒是纯粹为了救妹妹。
“好吧，我传你转朱曲。”夜微影点了点头，开始指点秦五金。
过了约莫两天，秦五金越练越着急，他练武资质可不低，但是这转朱曲却怎么也练不成。
夜微影无奈，只好只教朱曲。
秦五金按照朱曲的运功路线，果然开始渐渐入定，有了起色。
但他要是练成彻底变成女子，还需要些时日。
秦银儿在宁咏霜手底下，身体也好转了些。
在秦五金未成朱曲神功前，夜微影不打算回去办开阁仪式，唐木槿和玉玲珑也乐的留在这里，与阔别十年的姐妹多见见面。
夜微影心高气傲，又倔强得很，宁咏霜等人不能见她，她也不会主动去，不主动去，连那二位熟悉的姐姐她都见不到了，她也不想打扰姐姐们的相聚，毕竟十年啊，如亲姐妹的她们才见过区区数面。
于是她便准备出门逛逛，去趟镇国将张大将军府上。
镇国将是个不小的官了，但张谔大将军刚刚遭人参奏，在朝中情况不妙，门前便颇为冷落。
夜微影走到门口，说了程参军的名字，门口的卫兵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程参将小跑着来了，热情地邀请夜微影进去。
“我等欢迎江湖义士！”程参将颇为高兴地说道，“女侠，张将军在等你。”
夜微影心中泛起些感动，又有些惊诧，堂堂张大将军，竟然会见自己这个习武小民。这让她对张将军的好感一下子大增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