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湿湿的。”
她换上内裤，洗了把脸，想借此转换心情。
要是露出这种表情，勇次他们又会担心了。
为了避免混乱，她消除了美术教室那群男学生的记忆，因此没有人记得她半裸的模样。可是，她在教室里还是坐立难安。
而且，妖魔也还没抓到。
问题堆积如山，平常天真烂漫、活泼开朗的歌雪，也压抑不住郁闷的心情。
“歌雪，你还好吗？”
“嗯、嗯！我没事！”
就连一大早就碰面的勇次也担心她。
虽然他的关心令人高兴，可是她受到妖魔袭击，又做了那个梦，不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
在学校里，她也一样。
她想过找凛凛花商量，可是她最近好像很忙，总是找不到机会。
“我有一个提议。”
在忧郁的放学后，大家聚在一起开会。
例行性的报告结束后，凛凛花提出一个提议。
“莲老师的欢迎会也结束了，为了转换心情，下次放假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玩吧。”
“好主意，真是感激不尽。”
率先表示赞同的是莲。
“最近放假也都在工作，歌雪好像也累了，在这里好好玩个痛快也不错。”
“勇次……”
歌雪拜托莲和凛凛花隐瞒美术室那件事的详情，但勇次还是察觉到她的异状，让她很高兴。
“谢谢你，小凛凛花。”
“呵呵，不用放在心上。”
歌雪小声道谢，凛凛花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回答——她的问题似乎完全解决了。歌雪松了口气，也回以笑容。
“那么，下周六在车站前集合。”
上次这么期待周末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虽然不是两人独处，但歌雪还是和勇次一起出门。她暗自下定决心，要穿他喜欢的服装，好好打扮一番。
假日的早晨。
歌雪穿着蓝色与白色格纹的长裙连身洋装，是勇次以前帮她挑的。阳光有点强，她戴上凛凛花送的草帽。斜背包是勇次称赞她后，她新买的。
这场令人雀跃不已的交流会，足以暂时忘却恶梦。
然而，预定从一开始就触礁了。
首先，凛凛花联络了。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今天请你们三个好好玩。”
接着，勇次联络了。
“抱歉，本部突然找我过去。我得立刻去京都一趟，今天拜托你们三个了。”
勇次似乎十万火急，电话一挂断。
虽然对只有勇次被本部找去感到怀疑——本部也有许多和勇次交好的女性——但既然是本部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
“早安，歌雪小姐。”
“早、早安。”
不过，没想到居然会跟莲两人独处。
原本想因为有一半的人缺席，改天再约，但莲是教师兼退魔师，行程相当忙碌，临时取消实在过意不去。
结果，两人一起出门了。
“那么，今天请多指教。”
“当然。”
歌雪意气风发地回答，却感到有些不自在。
毕竟，莲最近异常频繁地出现在梦里，而且，还像王子一样。直到前阵子，勇次都还占据着莲的位置。
（呜呜……）
而且，在学校被妖魔袭击时，还被他看到了自己不堪入目的模样。虽然莲没有提起，但歌雪就是会忍不住在意。
——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光是和莲走在一起，心脏就跳得飞快，脸颊发烫，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你今天打扮得特别可爱，很适合你哦。”
“咦？谢、谢谢！”
途中，莲突然称赞起歌雪的服装。
虽然语气很刻意，但莲是如此温柔体贴的人，所以不会让人反感。
面对这足以让一般女生坠入情网的微笑，歌雪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是新藤同学喜欢的类型吗？”
“其实，就是那样。这是勇次帮我选的。”
“原来如此，你们果然很熟呢。这套服装完全突显出歌雪小姐的魅力。”
就连这种不经意的对话，都让她心跳加速。光是要保持平静，就让她费尽心力。虽然被称赞勇次的感觉并不坏——
“不过，如果是我，应该会选不同的服装吧。”
“咦？”
“我觉得歌雪小姐更适合活动性高的服装。”
“是、是这样吗？”
“嗯，一定是。不过，这也有我的喜好在内。”
“什么嘛，这是真心话吗？”
“呵呵，忘了吧。”
“我可不会忘。”
听到勇次半开玩笑的回应，歌雪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她从来没有和勇次以外的男性单独外出的经验，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吧——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缩短了。
和莲的约会，比歌雪想象的还要舒适。
两人不用多说什么，就能配合彼此的步调，莲也会自然地走在靠车道的一边，还会介绍好吃的午餐店，和勇次约会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莲身为年长者，话题非常多，歌雪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莲在歌雪擅长的保龄球上，也发挥了实力。
他投球的姿势只能用漂亮来形容，接连取得全倒的成绩，令人叹为观止。
两人热烈地讨论起保龄球的技巧。
原本预定在傍晚解散，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自然而然地一起共进晚餐。
“这、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当然啊。我想这是给平常努力工作的歌雪小姐的奖励。”
两人被带到位于高楼大厦最顶层的知名意大利餐厅。
“哇～”歌雪俯视美丽的夜景，自然而然地叹了口气。
这种餐厅，高中生应该不配来才对。
歌雪战战兢兢地跨过门槛，莲却毫不畏惧，反而表现得落落大方。
他散发出成熟男性的氛围。
“总觉得对勇次和凛凛花很不好意思。”
“我觉得这里很适合歌雪小姐，所以才邀请你来的。”
“真、真是的，老师真会说话。”
莲毫不抗拒地称赞歌雪，歌雪羞红了脸。
如果是其他男人——即使同样是成熟男性——歌雪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莲的时候，歌雪会像小孩子一样惊慌失措。
自从遇见莲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这种情况了。
和莲在一起的时候，歌雪会心跳加速，浑身僵硬，无法冷静。
果然，转机就是美术教室那件事吗？
歌雪尽可能客观地分析自己。
原本只把对方当成老师或同事之一——没想到对方突然占据了自己内心的一部分，甚至到了吓一跳的地步。
——简直就像勇次一样。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歌雪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这样。这只是单纯的人之常情，不是对勇次的那种恋情。歌雪如此说服自己。否则，她可能会在奇怪的方向上越陷越深。
“怎么了吗？”
“没、没有。”
对方以沉稳的声音问道，同时看向自己的脸。歌雪的动摇甚至让刚才的思考都飞走了。
——为什么？好奇怪，我真的好奇怪。
原本美味的意大利面，几乎尝不出味道。
她只是一直附和对方，或是偶尔呆呆地凝视莲端正的脸。
莲没有特别指出，对歌雪来说，这是无意识的行动。
“那么，今天就差不多解散吧。”
“说得也是。”
歌雪松了口气。再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不过，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歌雪。
“啊，不过，可以陪我再去一个地方吗？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歌雪微微歪着头，莲则指着大楼窗外。
伫立在那里的，是关东近郊最大的摩天轮。
“不行吗？自从来到这边之后，我一直想去坐一次看看。”
就结论而言。
歌雪无法拒绝。
和勇次以外的男性两人独处，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她果然还是感到抗拒。
即使对方是莲也一样。
不过，今天受到对方太多照顾了。
原本应该由自己带对方参观这个城市，却反而让对方带自己到处游玩。
所以，她无法拒绝——或者，那只是借口而已？
歌雪自己也不清楚。
“哇啊，好漂亮！”
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一坐上摩天轮，歌雪便刻意表现出兴奋的样子。
实际上，从摩天轮上看到的风景，和从高楼大厦上看到的风景又不一样。
视野缓缓上升，世界看起来也改变了。
“嗯，来这一趟值得了。看到歌雪小姐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
“不、不会。今天我才真的应该道谢。我玩得非常开心。”
两人面对面坐在座位上，歌雪低下头。她不想一直凝视着对方。
“——最近状况如何？”
“咦？”
“就是……你在学校不是也过得很辛苦吗？”
这次低头的是莲。
“对不起，那时候我没能立刻去救你。如果我当时能更振作一点，你就不用承受那些讨厌的回忆了。”
“没、没关系没关系！您不用放在心上！多亏老师出手相救，我才能像现在这样，所以请您不要道歉，好吗？”
没想到莲竟然会为此感到内疚，歌雪连忙出言安慰。
当然，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多亏有莲，她才能得救。
从那个瞬间开始——她甚至觉得世界好像改变了。
“谢谢你。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说完，莲站起身，以极其自然的脚步走到歌雪身旁坐下。歌雪不知道该如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下次歌雪小姐再陷入危机，我也会去救你的。”
“莲、莲老师……”
多么甜蜜的台词。一般女生光是听到这种话，就会陶醉地坠入爱河吧。歌雪也无法从莲那对散发妖艳光芒的眼眸别开视线。
“啊——”
回过神来，歌雪已经被莲紧紧地抱住了。
莲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避免弄痛她纤细柔嫩的身体，也避免弄伤她头上的花朵。
歌雪丰满的胸部，压在了莲的胸膛上。
在可以俯瞰夜景的摩天轮里，与男人两人独处。对方还是对自己有恩的老师。
或许是受到浪漫气氛的影响，歌雪没有强烈地抵抗。
如果是其他男人，她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这么做——就像在梦里一样。
但是，如果是莲的话，她愿意被对方抱住。
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
“歌雪。”
莲直呼她的名字。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莲的脸，还有嘴唇，慢慢地靠近。目标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嘴唇。
怎么办，为什么，太奇怪了，太突然了，这样，这样——歌雪虽然感到混乱，但是却没有动。动不了。
仿佛连这点也接受了一样。
但是——突然一惊。
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脑海的，是青梅竹马——心上人的脸。
“那、那样、是不行的！”
歌雪猛地别过头去。
真的不行。
这已经算是背叛了。
虽然两人并没有正式交往——但歌雪心中有一条绝对不能跨越的底线。
她刻意不去正视那条底线已经后退许多的事实。
“对、对不起。”
“不，我也有错，不该吓你的。”
莲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与歌雪拉开距离。
回过神来，摩天轮已经接近地面了。歌雪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在松什么气。
两人下了摩天轮，踏上归途。
缩短的距离，又变回原样。
“刚才真的很抱歉。”
莲再次道歉。歌雪也想再次道歉，却说不出口。
“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很重视你。”
“～～～！”
因为莲先说出近似告白的话，害歌雪害羞到脸都快喷出火来了。在那之后，歌雪只会发出“啊”或“唔”的声音。不过，她并不觉得讨厌。
更进一步地说——她很高兴。
莲郑重地将她送回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也没有随便碰触歌雪。
在泡过澡，在被窝里睡着之前，歌雪一直发呆。或者该说，她满脑子都是莲的事。
“怎么会这样呢……”
少女对于人生第一次抱持的感情，感到困惑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