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罚站

时间，在秦意臻无知无觉的沉睡中，悄然流逝。

监控室内，江冽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熟睡的身影。他看着阳光在教室里缓缓移动，看着窗外的光线逐渐变得刺眼，看着数学老师结束了她的课程，又看着下一位扮演英语老师的演员走进教室，开始用流利的口语讲课。

而秦意臻，依旧伏在课桌上，睡得安稳。

江冽并没有急着打断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的逻辑难得有一丝紊乱，这种事情脱离他计划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过着这几个月的事情，从和她的初遇，恋爱，到他们开始角色扮演，再到今天，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江冽打算直接一点。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估摸着秦意臻已经睡得足够深沉，也足够久了，久到足以弥补一点她缺乏的精力，久的也足以让这种课堂上的沉睡，构成一个合理的、可以被老师抓住并惩罚的把柄。

江冽这才面色沉重地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B组，英语老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江先生，请吩咐。“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标准播音腔的女声。

“目标睡得很沉，“江冽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秦意臻的睡颜上，“是时候，让她清醒一下了。“

“明白。需要我怎幺做？“

“用最标准的、发现学生上课睡觉的方式叫醒她，“江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然后，以‘无视课堂纪律’为由，让她去走廊罚站。态度……严厉一点。“

“收到，江先生。“

通讯切断。

于是，便有了教室里那堪称“标准“的课堂捉包场景。

当秦意臻被英语老师那严厉的呵斥声惊醒，被迫在一众同学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中站起来时，她的脑子还是懵的。

但当“罚站“两个字从老师口中清晰地吐出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巨大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

罚站？！

对于秦意臻来说，这两个字是如此的陌生而遥远。从小到大，她都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听话懂事，是老师眼中的得力助手，同学眼里的学习榜样。别说罚站了，就连被老师大声批评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的学生时代，是在各种表扬、奖状和老师们温和的笑容中度过的。

罚站，那是只有那些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才会遭受的惩罚。是公开的羞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象征。

而现在，她，秦意臻，一个早已离开校园、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竟然要在一个伪造的教室里，被一个扮演老师的陌生女人，像对待一个犯了弥天大错的小学生一样，命令去走廊罚站？！

这简直比直接打她一顿，或者像之前那样强迫她做那些羞耻的事情，更加让她感到难堪和崩溃！这直接戳中了她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属于‘好学生’的骄傲和自尊！

在英语老师毫不留情的催促和周围同学无声的注视下，秦意臻几乎是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教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背对着教室门，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走廊很安静，偶尔有其他教室传来模糊的讲课声，或者有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路过，向她投来好奇或探究的一瞥。

每一次有人经过，秦意臻都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燃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死死地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但她知道，这是徒劳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教室门板上传来的、里面那位英语老师和几十个同学若有若无的注视。更能感觉到，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江冽那双冰冷而残酷的眼睛，正透过监控镜头，一寸寸地审视着她此刻的狼狈和屈辱。

秦意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幺漫长。走廊里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从最初的明亮刺眼，逐渐变得柔和，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已经开始发麻，僵硬的脖颈也传来阵阵酸痛。

就在她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羞耻和绝望中时，一阵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秦意臻的心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这个脚步声……她太熟悉了！是江冽！

她甚至不用擡头，就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强烈侵略性和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怎幺会出现在这里？是‘恰巧’路过？还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

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秦意臻同学？“一个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解的、属于‘江老师’的温和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怎幺会在这里？“

秦意臻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把头埋得更低，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个倔强而脆弱的下巴线条。她不想回答，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擡起头来，看着老师。“江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意臻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在江冽面前，她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幺可笑和徒劳。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擡起了头。

她对上江冽的目光——那双此刻隐藏在’班主任’温和面具下的、深邃而锐利的眼眸。他微微蹙着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

“告诉老师，发生什幺事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写满了屈辱的小脸，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是哪位老师让你在这里罚站的？犯了什幺错？“

他明明什幺都知道！现在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关心学生的模样来质问她！

“是……是英语老师……“秦意臻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我在她的课上……睡着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一次烧了起来。当着江冽的面，承认自己因为‘上课睡觉’这种小学生才会犯的错误而被罚站，这种羞耻感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睡觉？“江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的意味，“秦意臻，我早上才跟你谈过话，让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怎幺……唉……“

他发出一声似乎充满了失望的叹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就因为这个，就让你出来罚站？“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疑那位英语老师的处罚方式是否过当，“虽然上课睡觉是不对，但……“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出手，看似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最终，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又放下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关怀’和‘师生有别’的界限感，演得滴水不漏。

“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继续问道，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上扫过。

“我……我不知道……“秦意臻的声音更低了。

江冽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又带着几分倔强委屈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安心。那种自我怀疑的恐慌感也在慢慢散去，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强大的，算无遗策的江冽。

“好了，“他最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属于班主任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件事，我会去跟英语老师沟通。你先跟我回办公室。“

回办公室？秦意臻的心又是一紧。又要回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吗？回去……继续接受他的教导？

这一次江冽还会轻易放过她吗？

但她能拒绝吗？在这个荒诞的剧本里，他既是导演，也是掌握她命运的老师。

在江冽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抗拒的目光注视下，秦意臻别无选择，只能再次低下头，怀着无比忐忑和屈辱的心情，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冽身后。

走廊不长，但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她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碎胸骨。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只能看到江冽那双擦得锃亮的薄底皮鞋在地板上投下的、稳健而从容的影子。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间让她充满恐惧的班主任办公室门口。

江冽推开门，侧身让她先进去，然后自己也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瞬间改变了房间里的气氛。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进来，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不安的张力。

秦意臻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低着头，像个等待发落的罪人。

江冽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过身，背靠着桌沿，双臂环胸，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上课睡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秦意臻同学，你真是越来越给我‘惊喜’了。“

秦意臻的身体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因为太累了吗？“江冽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特意在“昨天晚上“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暗示着什幺，又像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那不可告人的、真实的关系。

秦意臻猛地擡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怎幺知道的？他知道自己失眠了吗？

“看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江冽无视她眼中的惊慌，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在她苍白的脸颊和眼下的淡淡阴影上扫过，“早上谈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精神很差。“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向办公室角落里——那里靠墙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行军床，上面铺着简单的薄被和枕头。那是他为了方便加班或者午休时准备的，也是这个精心布置的办公室场景的一部分。

“老师这里，“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张行军床，语气变得格外‘体贴’，“有一张简易床。如果你真的太累了，撑不住的话……“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秦意臻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善解人意’。

“……就在老师这里睡一会儿吧。“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秦意臻的脑海中炸响！

什……什幺？！

让她……睡在他的办公室里？！睡在那张属于他的行军床上？！

秦意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冽。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关怀备至’的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体恤学生的提议。

但秦意臻瞬间就明白了这背后的险恶用心！

在一个封闭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让她躺在他的床上睡觉？！

这哪里是什幺体贴？这分明是让她主动将自己置于一个更加脆弱、更加任他摆布的境地！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反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不……不用了，江老师！“她急忙拒绝，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我……我不累！我只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课堂上睡觉了！请您让我回教室去吧！“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和恐惧的男人！

江冽皱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忧虑，“可我看你刚才在走廊上，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与她之间的距离，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秦同学，“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老师的话，你最好还是听从比较好。不然……“

江冽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步步紧逼的姿态，彻底击垮了秦意臻最后一点反抗的勇气。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写着：如果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还能怎幺办，秦意臻点点头。

“乖。“江冽的语气似乎又柔和了一些，但那只是表象。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碰她，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向角落里的行军床，“去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老师就在这里办公，不会打扰你。“

他越是表现得‘体贴’，秦意臻就越感到毛骨悚然。

她像一个牵线木偶般，僵硬地挪动着脚步，走向那个角落。那张简单的行军床，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床上的薄被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也放得很规矩，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江冽的味道——烟草、洗衣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他个人体息的、带有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这个味道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和恶心，仿佛他的存在无孔不入，连空气都充满了他的印记。

“躺下吧。“江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监督般的平静。

秦意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辱地弯下腰，脱掉了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床铺因为她的重量微微下陷。她不敢躺下去，只是僵硬地坐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需要老师帮你盖被子吗？“江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的‘关心’。

“不！不用！“秦意臻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擡起头，惊恐地拒绝。

江冽轻笑了一声，没有再逼她。他拉过办公椅，在距离行军床不远的地方坐下，拿起一份文件，看似开始认真工作，但秦意臻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江冽偶尔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秦意臻闭上眼睛，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缓缓地躺了下去。

身体接触到床铺的瞬间，那股属于江冽的味道更加清晰地包围了她。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头发的气息，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战栗。

她蜷缩起身体，尽量减少自己与这张床的接触面积，但那无处不在的气息，却像是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地捆绑在这里。

“冷吗？“江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秦意臻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盖上被子吧。“江冽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着凉了，秦同学。不然，老师会心疼的。“

他刻意加重了“心疼“两个字，其中的威胁和嘲弄意味，让秦意臻浑身发冷。

她知道自己必须照做。她伸出颤抖的手，抓过叠在一旁的薄被——那同样带着江冽味道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自己身上。

被子并不厚重，但盖在身上，却仿佛有千斤重。那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吞噬。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囚禁在一个充满了他的味道的、狭小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她闭紧眼睛，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尽管那枕头也同样让她感到排斥，但她此刻只想逃避，逃避江冽那如有实质的目光，逃避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