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星星女士:
我在北欧时,曾写过很多给你的信,但没一封寄出。这一封就勉强当做寄出了吧,至少它留在这里,或许有天会被你看到。
那时候,或许你已经老了,忘了我是谁,但我希望那时的你是幸福的。
请原谅我私自开启你的时光胶囊,看了你的日记。就算会被你讨厌,我也会再做一次,因为我太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和你分开的这两年,我必须诚实地说,我心里有在怨你,你无缘无故的分手,你哭了却不告诉我理由,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给我任何机会,你把我折磨得很惨。
可是我也无法停止想念你,和你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的那些小动作,我回想一遍又一遍,却永远都不满足。
我母亲总是说,人要对自己的欲望诚实才能幸福,我的渴求就是你。
所以就算和你分开了,我还是来到你长大的地方,我想要寻找到更多的你,就算只是过去的碎片,我想也足以让我幸福。
我昨晚坐在花丛前,看完了你的日记,我很后悔,后悔为什幺明知你的过去充满悲伤,却要视而不见,总要等你自己开口。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死缠硬磨地问你,或者不该那幺礼貌,你不说,那我就去找,就像现在一样,我该到处去找你的熟人询问。不止是爱意,我也该对你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看到完整的你,才能真正拥抱到你。
我也后悔那年没找到你,其实我一直都在后悔。那年你果然就躲在花丛下,我很抱歉,我无形中跟你的父母做了一样的事,伤害了你。
想到你躲在花丛下哭泣,想到你在洗手间里擦拭脏掉的裙子,让自己不要再哭,我就很难过,如果那年我再往前踏一步,我就能找到你,告诉你没关系有我在,我会陪你,我不想离开你,也请你不要离开我。
还有8岁的你,我也想找到那个你,我想抱住她,为她挡下冷雨,把她带到温暖的地方去,把我童年拥有过的玩具都给她,告诉她,这些苦难终会过去,她不用再勉强自己,不用再害怕什幺,她能坚强面对一切,她的脆弱也会有人包容。
如果我还有资格,我会向你宣誓,我愿意用一生去证明,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陪伴你的左右,就算往后余生,你的犹豫和疑心会冒出来无数次,但是我愿意拥抱你的忧虑一辈子,到了七老八十,我也会一直拥抱你。
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我和你的相恋不过是数月的事,但如果你能因为我感到片刻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爱你。
郎文嘉。
李牧星看完信,已是泪流满脸。
这个人怎幺这幺傻?为什幺要对她这幺好?为什幺被她伤害成这样,还要来找她?
为什幺?
心里有道小小的声音在回应。
他不是说了吗?因为他爱你啊。
流泪的力气霎时止住,转而有股强劲的力量在迸发。
所以,快点站起来吧。
他找到你了,你已经不在花丛下了。
李牧星在转角处差点撞上学妹,她扶住对方的肩膀,迫切问道:
“那个摄影师呢!他在哪里?”
学妹说:“我问了学生,他已经走了,他是你的谁啊?学姐。”
“他就是我那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现在得马上找到他!”
大声说出口后,李牧星才意识到她的心潮有多滂湃,原来鼓起勇气时,奔涌而出的力量是如此巨大。
“那个大叔去坐公交了!”
二楼的窗户打开,冒出几个男学生的脑袋,刚才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
“他刚才问我们公交站在哪里,我们跟他说去南侧校门,你快去!”
其中一个看了看表,急得像猴子上蹿下跳:
“他已经走十分钟了!”
“你别走正门,肯定来不及,你去体育场旁边的围墙,那里有个被防雨布盖住的垃圾箱,你从那里跳上去就可以翻墙出去了,那里离南侧校门很近!”
“好啊,原来你们都从那里逃学!”学妹大怒,那几个男学生立刻缩回去。
李牧星把碍事的包包和铁盒一股脑塞给学妹,拜托她保管,然后,再度狂奔。
“跑快点!”二楼的脑袋再度冒出,为她打气。
对啊,要跑快点,再跑快点。
让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让景色模糊成一片雾,被远远甩在身后。
郎文嘉说他后悔一些事,李牧星又何尝不是?
后悔不够坚定,后悔在其他人那里受了伤,就也对他预设同样的灾难会降落,后悔当年她躲起来,没有爬出来骂那个混蛋子一自己没人爱,不要说她也一样。
她明明就有人爱,她明明就有郎文嘉一心一意对她的爱。
再后悔,再迁怒已没有用,所以再跑快点,前方有她的爱人,这才是此生此刻唯一重要的事。
16岁时退社后,她就再也没打过排球,就算她一直在健身,年轻时被其他人称羡的体力和爆发力,她也认为早就已经退化了。
但是好像并没有,它们似乎一直都在,此时此刻,游走在她的每一寸肌肉。
奔跑、翻墙、再奔跑、从小巷子冲出拐弯时也不减速,还能矫健闪躲行人和电瓶车。
然后,李牧星看到了,郎文嘉就在不远处踏上公交车。
她似乎吼他的名字了,她也不知道了,躯干、四肢、脑袋、喉咙似乎完全分离一般各跑各的,它们都只顾着狂奔,和李牧星一样,只想要追上开动的公交车。
公交车的尾气喷出,扑得她满脸臭热,她感觉车身就在眼前,伸出手臂就要拍打。
突然间,脚尖撞倒凸起的地砖,天空地面瞬间颠倒,她狠摔在地。
几个阿姨赶紧跑来扶起李牧星,见她在大哭,以为是她手臂划出的伤口太疼,纷纷安慰,还拿出矿泉水和创可贴。
“不用这幺急,这班车赶不上,就等下班车就好了。”
才不好,她才不要下班车,她只要那辆有郎文嘉的公车。
李牧星陷在挫败的悲伤里,情绪失控,怨自己跑不够快,怨公车这幺准时,怨那个地砖这幺多年了怎幺还是没有修?
难道真是天注定吗?
啊!去他妈的天注定!
李牧星抹干眼泪,直接抢过阿姨手上的矿泉水,不怕疼地浇在手臂的伤口上,再拿过那一排创可贴,胡乱粘住伤口。
阿姨们见她站起身,扶住手臂,一瘸一拐往前跑,都被吓到,问她要去哪儿,
李牧星没有回头,喊道:“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她不会再站在原地,躲回花丛下的。
絮城找不到,那她就回斐城找,斐城再找不到,她就去他姥爷的家乡找。
千山万水,她总会再找到他。
幸好,她不用踏过千山万水,她只需要再走过一个人行道。
因为,眼前的路上,她看到了郎文嘉,也在狂奔着,要来到她面前。
李牧星愣了半秒,赶紧拖着身子,奔向他。
两人差点撞上,互相扶住对方的身子,都快跑断气了,却不想着先喘口气,口水都没吞几口,就着急说话,声音和气息都糊成一团,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明白。
“我有看到你……哈啊,可是……可是那个司机……不要停车……哈啊……下一个站点又在……又在桥对面……我……我只能跑完整座桥回来……哈啊,我已经尽量跑……跑很快了……天啊……你受伤了……你怎幺……天啊哈啊天啊……”
“对不起……对不起……哈啊……文嘉,哈啊……我爱你……我真的哈啊,我我不想……我不想离开你了……再给一次机会,哈啊……我们再从头……好吗?我……我什幺话都跟你说……我爱你,我爱你……不要走……哈啊……不要走了……”
到了最后,对方说了什幺,自己又说了什幺,谁也听不清,李牧星干脆一把抱住郎文嘉。
郎文嘉也马上回抱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再也不松开。
彼此胸膛中那颗狂跳的心脏,渐渐的,渐渐的,再度共鸣。
待到气息平复,脑中不再天旋地转,郎文嘉忽然听到李牧星在耳边哼笑。
“你看。”
他顺着她的指尖,擡头望去。
余晖褪去的天幕,一轮满月已悄然悬挂。
夏天不是当年的夏天,城市也不是当年的城市,但李牧星有预感,今夜的月色也会很美。
“文嘉,我们今晚去散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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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结局,明天起来再写。
然后也看到了大家的评论,实在很抱歉让大家感到困惑和不满,呃,我也不知道该怎幺说,总之!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