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倚坐在窗边榻上，指节缓慢地敲着茶盖，眼神落在窗纸上映出的枝影。
帘外来人伏地叩首，随后禀报：
「按王爷吩咐，属下自城中各处书肆展开追查。」
「统整所得《三夫夜宠》版本逾十，书封、用料、装订各异，纸质混杂良莠，难以判定首印源头。」
「遂改派人每日辰时分赴七家铺子，专候最新章。」
「每次皆是留白斋最早，其余各铺皆延后一日至两日，内容格式无异。」
「由此断定，该话本源出留白斋。」
「其内部人手不多，逐一探查后发现帐房、杂役及对外送、进书之人皆无异状，唯大掌柜苏越，行迹可疑。」
「数日前，他驾车独入东巷一处破坊，停留不久即返，车辆直入留白斋后院，入其卧房后，于矮几处启动机关，藏入一只灰布小匣。」
「经查，发现匣中所藏，正为《三夫夜宠》未刊新章，应为当夜所取。」
「属下连日盯守，确见其每次出行皆前往不同偏坊，归后必藏新匣，从无例外。」
「据此推断，其所至应为取稿之地。」
「那几处已设人监守，分段交替，昼夜不断。」
他微顿了一下：「苏越仅为中间取稿之人，真正笔者身份，尚未明朗。」
书室中安静下来，灯影微动，时晏擡手饮茶，指间将杯沿敲得一声沉闷。
「然后呢？」
「三日前，东巷之点，终见一人进。」
「是名女子，身着素色襦裙，面戴纱巾，入坊不久后便离。手未持物而入，离开后……所藏之匣已现于内。」
「什么时辰？」
「卯时末。」
「何人？」
时晏放下茶盏，瓷盏触案，清脆作响。
「尚未查明，我们的人未敢离太近。只知其身形纤小，行姿稳静，带了个面纱，天色未明，看不清。」
半晌，时晏低低一笑：
「……就这？」
「几周功夫，就给我这点东西？」
「属下无能。」
「继续查。」他靠回椅背，眼神转向窗外。
「是。」
几日后，暗卫又回到同一地点来报。
上次查到的人，是错的。
他们跟踪她进出、旁敲侧击问了她的家人……
得出结论：她不是留白斋的帮手，也与《三夫夜宠》无关。
那只是一个在酒馆里打下手的厨娘，甚至完全不识字。
有人塞给她一个匣子，给点钱，让她「顺道」送到某个地点，这是她第一次做，想不到被盯上。
而她，也只是众多「随意找来送匣的人」之一。
听完这整段，时晏沉默了很久。
久到一盏茶从温热转凉，他才合起案上的边关密报，视线落在一旁那封未拆的内阁文书上。
眉峰微动，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望着那一片昏黄天光，眼底无半分暖意。
「这种废话，下回再让我听见，连舌一并割了。」
「抓不到人，就别来报。」
暗卫伏地，额贴冰冷石砖，不敢再应。
静默良久，只听时晏淡声补了句：
「给我找，找到直接杀。找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