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跑车声浪划破街区的宁静,却分毫未能闯入墙体厚实的宅邸内部。
长廊无声,偶尔来往的仆人将脚步放得极轻,似能听见落地钟的摆锤来回摇荡。
容襄换了条柔软轻盈的象牙色莲花丝绸裙坐在柚木餐桌前,对眼前精致的晚餐菜肴兴致索然,只舀了一小勺文蛤番茄汤啜饮,又咬了块花山椒春笋炖煮鲍鱼,便搁下了筷子。
她的心绪因等待来人而浮动不定,为打发时间,用手机把未动一箸的几道主菜拍了照片,分别发给容衮和傅豫。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两条风格迥异的回复。
容衮:“乖乖吃饭,我在开会,晚些陪你。”
傅豫:“下周我去一趟京都探望老爷子,祇园有家新私厨开业,带你去试试?”
掌权者式的慰藉,与绅士式的温吞周到看似不同,实则皆暗含既定安排,不留选择余地。
而容襄此刻想要的正是选择权。她冷哼着手指一滑,关了通讯页面,扔开手机,转而托腮望向窗外被暮色笼罩的寂寂庭院。
她出神地看着一只灰蓝山雀站在蔷薇矮藤墙顶用喙梳理羽毛,镶嵌玳瑁和鎏金铜片的饭厅门忽然被推开,未见人影,先听到一道玩世不恭的男声。
“妹妹,别吃太饱了,我怕你待会儿坐车吐出来。”
她循着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方向看去。
嗓音明润的的青年长了张薄唇高鼻,凤眼微挑的风流脸蛋。同样承继容家血脉,容襄和容衮的外貌气质更偏矜贵疏离,此时姗姗来迟的堂兄容瑚则眼眸狭长善睐,在波光流转间如高压电般叫人触之透体酥麻。
顶着这样昳丽近妖的皮相,容瑚的着装却随意简朴。他套着自家车队的橄榄色卫衣工装裤,腕间清爽地戴一枚基础款智能表,任谁也难以想象这是以二十六岁之龄执掌顶尖电动方程式赛车队,同时也是主力车手的容家高端竞技线核心成员。
同样作为容家文教体艺基金板块的资源享用者,容襄见惯了容瑚把手头资金全砸给车队改装运营,却毫不讲究衣食起居的做派,瞥他一眼,轻飘飘地讽道。
“我来开车,你别吃太饱才是。”
容瑚当即叫嚷制止起来。
“Whoa whoa whoa,hold on princess! 我那辆还没调好给你玩呢。你要是一脚油门下去擦破点油皮,我就得被容衮踢出董事局,顺道关进疗养院反省了。”
他的眉眼一耷拉,装得跟被遗弃的大型犬般。
“你可得心疼心疼哥哥。”
容襄不满地放下茶杯,瓷器碰上温润的木质桌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调过的车时速还能上80?我还不如去开卡丁车。”
容瑚见她不吃这套,恢复吊儿郎当的调调,懒散地靠着椅背,边捞过餐巾往腿上铺,边垂眸扫视呈上的前菜。
“妹妹学坏了啊。那你来定,今晚是去赛道遛两圈,还是要速度与激情?”
容襄叫容瑚过来的目的,本就是想借赛车飙驰的狂猛速度破开迷思,当即抓住了后一个选项追问。
“哪来的激情?”
容瑚利落挖空了巴掌大的黄金柑中盛着的鹅肝啫喱,草草嚼几下吞入腹中垫了肠胃,才神秘兮兮地给容襄展示一张电子邀请函。
“今晚下半夜,金丝雀码头外沿有一场我朋友办的直线加速赛。你可以看比赛,比完清场了我再带你跑一轮。咱不开极速,压在200来码,够你尽兴的了。”
容襄接过他的手机看了几眼,见对决的主角是亚欧几个大家族的核心子弟,博弈原因不明,只简单介绍了深夜观赛的地点时间和各自准备的超跑车型。
她的视线落到邀请函的最后一行,上书【押注起标一百万美元】。
不菲的金额设置体现了这场地下赛事主办方的投入程度,亦是观众们的钱包松紧度声明,间接劝退圈外人士或近期社交意愿保守的千金少爷。
容襄甚少涉足任何形式的赌博,却也理解竞争催化剂存在的必要性,便随意问了句。
“你下注了?”
容瑚趁她看手机时已经三两口吃完了主食慢烤和牛菲力,正捏着小银叉戳了大半块费南雪去蘸奶油冰淇淋,眼也不擡地说。
“Bet five mil on my bro(投了500万给我兄弟)。”
“谁?”
“最抢眼那个,诺亚,Noah Volkov。”
容襄划拉回到消息顶端,看到一张褐发绿眸、俊美得危险的冷感意俄混血脸庞,认可地点头。
“确实好看,我也投他。”
既然决定了新的游乐项目,她便放下手机,回房间的保险箱翻找出几年前收到的摩根大通钯金卡,施施然推到容瑚手边。
“里面好像还有五六百万美金,当做今晚的门票钱和投注费,够吗?”
容瑚咽下甜蜜的糕点,拈起黑曜石色的金属卡片抛了两抛,眼眸一弯,唇角勾得邪气肆意。
“有美丽的襄襄公主支持,他今晚油门都得踩狠一点了。”
奉承话不起作用,容襄只擡眸望向雀鸟飞走后空落落的藤墙,懒倦地嘲弄。
“狠?那你让他给我烧个心形轮胎印出来?”
容瑚笑得差点把卡捏碎,再也端不住那副浪荡样。
“果真钱难赚,美人不好哄。”
得了容襄的眼刀子,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拉着容襄就往饭厅门外走。
“睡觉去,晚上有得是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