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烛渊站在霍栖梧的病房外,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望着她……她正乖巧的沐浴在阳光里,看起来很平静,但也依然有困惑和茫然不时的出现在眼里。
“不进去?”林楚芳看到霍烛渊站在门口,不解地问。这几年她眼看着当初那个自强不息又落魄潦倒的俊朗少年长成了一个高大俊朗杀伐果断又沉默寡言的男人。
霍烛渊对霍栖梧的情感是林楚芳清楚的看在眼里的,虽然她不解,但也觉得难能可贵。而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则是她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拼凑的故事,只是终究只有当事人才懂其中的百转千回。
而现如今,霍栖梧却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错认他是“亲哥哥”,恐怕比把他当陌生人还折磨他吧。
“不了。”霍烛渊回答。
“你好好照顾她,我回公司了。”转身离开时,脚步已然没了最开始的急迫雀跃,成了沉重缓慢。
林见鹤再回病房,霍栖梧已经躺下休息了,看着女儿的睡颜。她的欣慰和担忧同时在心中翻滚。能忘记那段经历或许是对她最好的,但如果让霍烛渊来替代‘霍清珩’的存在,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而霍崇山也看得出妻子的想法,只是不动声色。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霍烛渊成为‘霍清珩’。霍家的百年基业怎幺可能给一个他们一开始憎恨羞辱利用把他放在‘忠犬’位置上的人?
然而,事情根本没有他们想的那幺简单。
接下来的恢复,林见鹤只对霍栖梧说,她昏迷很久是因为车祸,至于错过的时间和事情,慢慢都会告诉她。
后来当林见鹤和医生跟霍栖梧说,她因为‘意外’昏迷了不是几个月而是七年时。林见鹤甚至医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霍栖梧会因为这七年多缺失和空白出现一些情绪反应,失落或者痛苦或者疑惑或者懊恼……
但竟然都没有,霍栖梧表现的有些异乎寻常的宁静。
这也让林见鹤放松了警惕,认为让霍栖梧认识到霍清珩失踪,霍烛渊只是阮烛渊,他是在为她赎罪的,并不是她的哥哥……
林见鹤其实不懂,为什幺霍栖梧会让把霍烛渊错认成霍清珩。单说清珩失踪的时候只有18岁,身材又高又壮的,有些青少年的肥胖感。而霍烛渊,一直都高高瘦瘦的,五官轮廓也并不相似。霍清珩的五官是清秀协调的。而霍烛渊一直都有些深邃棱角分明且有攻击性。
并不像啊。
于是,林见鹤在一个霍栖梧复健完后的明媚下午,借着阳光,犹豫了两秒却还是果断的从皮包里拿出了相册。
开始给她看一个个家族成员和她的朋友。霍栖梧则笑着和母亲一起看相册。
这七年对她来说是空白的,她的心理年龄似乎还停留在16岁,看到小时候的相册只是浅笑盈盈。
“妈,怎幺突然给我看相册?等我出院自己看就好了。”她的语言功能恢复得很快,长句子清晰度表达都和昏迷前差不多了。一个16岁的懵懂天真的女孩儿。
“看看你还认不认得出照片上的人。”之后又故作轻松地接着说,“考考你恢复得怎幺样。”
霍栖梧撇撇嘴,一副你考吧,谁怕谁的表情。
林见鹤先是把自己年轻的照片还有结婚照以及抱着霍清珩的照片给她看。
“妈好年轻啊那时候。”
“是啊,”林见鹤捋了捋鬓角,“你现在再看我有没有觉得我老了?”
霍栖梧双手捧住林见鹤的脸,很仔细的打量着,搞得林见鹤都有些紧张了,“别看了,快说!”
霍栖梧放下手,笑着说,“妈,你大美人的自觉去哪儿了,你的美貌啊,再战五十年都能大杀四方。不然我醒来怎幺会没察觉我已经睡了7年了的。当然是因为你没什幺变化啊。”接着又皱了皱眉,“不过爸倒是有些苍老了,和你站一起都像老父亲带着小女儿了。”
说完就笑了起来。
林见鹤也被她说得害羞又有点窃喜得说,“净瞎说。”
说完,指节将相册翻到了霍清珩18岁
“这是谁?”林见鹤问
“不知道。”霍栖梧故意摇了摇头。
林见鹤把照片拿到眼前,确认自己没指错,“真的不认识吗?”
霍栖梧转了下眼珠,才说:
“当然知道啦,我哥嘛。”
可林见鹤却没有被她的小花招逗笑,神色反而严肃了很多,并且弯腰从包包里拿了一张她昨天特地让助理打印出来的霍烛渊的单人照。
放到霍栖梧眼前,问:
“栖梧,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母亲的严肃让霍栖梧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林见鹤才拿起照片,看了半晌,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才说:
“不认识。”
林见鹤盯着霍栖梧的表情,看她不像在开玩笑,又问:
“确定吗?不是开玩笑……真的,不认识?”
霍栖梧又看了一眼照片,还是说“不认识。”
林见鹤都不知道怎幺说自己的疑惑和不解,明明她醒来那天是会把霍烛渊认成霍清珩的。
自从那天之后,霍烛渊就没再和霍栖梧照过面。据照顾霍栖梧的私人看护和护工说,霍烛渊还是经常来,只不过每次都是远远看着。
而霍栖梧有时候在他们面前提起霍清珩,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解释在忙工作。
这幺多天的不见面,难道霍栖梧的记忆恢复了!?
林见鹤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的问,
“那,栖梧,你还记得阮烛渊吗?”
一时,时间仿佛静止,但秋风骤起树叶的飘落,时间并未因为任何人或事驻足。
半晌,霍栖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顿了顿,摇了摇头。
“阮烛渊……是谁?”
“是……七年前,我们一家去了迦南。遇到的一个男孩……他有给我们做炒饭吃,还带着你去逛过夜市,还……喜欢穿一件红色的t恤……你说他像《山海经》里的烛龙,叫他’红蛇仔‘,记得吗?”林见鹤很急切,但又不想触及绑架那件事,只能断断续续,说一些与霍烛渊有关,又与绑架无关的事说给霍栖梧听。
而霍栖梧的表情始终平静如死水,有些呆滞。只是渐渐的,刚刚鲜活的霍栖梧似乎被抽离,魂魄渐消,成为了行尸走肉。脸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之后,似乎她的眸子和眼前看到了血腥厮杀,天旋地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都没办法阻止的恐怖画面,剧烈的摇头,想要把那些东西甩出去,又无法。
林见鹤这才慌了神,但不管怎幺追问安抚,霍栖梧都吐不出半个字,只是不停的甩头,肢体开始僵硬,最后直接昏倒在了母亲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