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半,下班的铃声(虽然并没有铃声,但所有人都准时)一到,505办公室瞬间就“活”了过来,又瞬间“死”了过去。
李姐“啪”地合上小镜子,拉链“刺啦”一声锁好皮包,高跟鞋“蹬蹬蹬”地走远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补妆时飘散的廉价香粉味。
老刘更简单。他慢悠悠地喝完搪瓷缸里最后一口浓茶,把茶叶“呸”地一声吐进垃圾桶,拿起报纸,“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张科长早就没了人影。
转眼间,整层楼都空了。
苏晴,成了这片“灰色”中唯一的活物。
但她毫不在意。她甚至感到一阵轻松,一种终于摆脱了那些“人”的轻松。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那股“报效祖国”的热情,在被压抑了整整三天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喷发口。
“互联网发展现状”调研报告。
她把这个标题,用WPS自带的、最端庄的“宋体加粗”,打在了文档的第一行。
她打开了连接,调制解调器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发出了那声标志性的、尖锐而漫长的“嘶——啦——”的拨号声。
连接成功。
在2000年,网速慢得像蜗牛,网页上的图片要一点一点地加载。但苏晴不在乎。她像回到了大学图书馆,用最“笨”的办法,在简陋的搜索引擎上敲下关键词,一个链接一个链接地点开,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
“全球趋势”、“信息高速公路”、“美国经验”、“国内试点”……
苏晴敲字时,脑海中闪过昨晚梦境:男友在大学宿舍,粗暴地按住她双腿,肉棒顶入湿热的阴道,一下下撞击到最深,龟头每次顶到宫颈口时,她都忍不住痉挛。
“晴晴,你太紧了……”他喘息着咬她乳头,牙齿轻啃乳晕边缘,吮吸得乳头肿胀成深红色,奶水般的液体从乳尖渗出。
现实中,苏晴夹紧双腿,裙底内裤湿了一片,阴道壁蠕动着分泌更多黏液。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屏幕,阴蒂却隐隐跳动,像被手指轻轻按压。
她沉浸在一种纯粹的、做“学问”的快乐中。她那股属于“政法系高材生”的逻辑和归纳能力被彻底激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在一个“冷板凳”上,忘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黏腻的触碰。
她挺直了背,马尾辫随着她低头敲字的动作,在耳边轻轻晃动。她要写的,不是一份“草稿”,而是一份“真正”的、能解决问题的报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色,从深蓝变成了墨黑。大楼彻底“睡”了过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再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一盏接着一盏,“咔哒”,熄灭了。
505室,成了五楼唯一的“灯塔”。
苏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九点零七分。
她站起来,想去倒杯水。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
是声控灯亮了。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声音。不急不缓,目标明确,正朝505而来。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站直,几乎要喊出“报告”。
脚步声停在了505门口。门把手“吱呀”一声,被转动了。
门开了。
是张明华。
他满脸油光,白衬衫的领口敞开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古龙水和高级白酒的“应酬”气味,扑面而来。
“哎呀,小苏啊!”他似乎对苏晴还在这里感到“万分惊讶”,“这幺晚了,还在加班?”
苏晴下意识地抓紧了桌角:“张科长……我、我想把资料再查一查。”
“太有上进心了!太好了!”张明华大步走进来,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责备道,“但是工作是干不完的嘛,也要注意身体。”
他环视一周,借口“拿文件”在自己的里间转了一圈,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哎,看你,水杯都空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苏晴桌上那个干干净净的玻璃杯。
“别动,我去给你倒。”
他没等苏晴拒绝,就拿起了桌上另一个杯子——是老刘忘了带走的、那个巨大的搪瓷缸——走到了饮水机旁。
“嘶——”
滚烫的开水,注满了那个搪瓷缸。
“来,小苏,”他把那个烫手的、装满了水的搪瓷缸,重重地放在苏晴的桌上,“喝点热的。女孩子,别喝凉水。”
他没有走。
他“关心”地站在苏晴的工位旁,俯下身,“指点”她电脑屏幕上的报告。
“嗯……‘互联网’……这个提法很好。”
他靠得太近了。酒气混着热气,喷在苏晴的耳廓上。
他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了苏晴的椅背上。
苏晴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能感觉到,那只肥厚的手,正顺着椅背,一点点靠近她的肩膀。
“小苏啊,”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黏腻,“你这幺聪明,又这幺漂亮……”
他的手指,终于“不小心”地碰到了她马尾辫的发梢,然后,是她的后颈。
苏晴像被火炭烫了一下,猛地缩起脖子。
“张科长!”她“噌”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几乎撞翻了椅子。
张明华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他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这幺紧张干什幺。”
他没有让开路,反而上前一步,用他微胖的身体,挡住了苏晴离开工位的去路。
“小苏,”他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直白而灼热,“你是个聪明人。在机关,光会写材料,是没用的。”
他朝苏晴逼近一步。苏晴退后,后背撞在了文件柜上。
“你得学会‘走捷径’。”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她惊慌的眼睛,滑到她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
“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张科长,请您让开。我要下班了。”苏晴的声音在发抖,但眼神却冰冷。
“下班?”张明华“呵”地笑了一声,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伸手,抓向苏晴的手腕。
苏晴早有防备,侧身躲过。
张明华的耐心耗尽了。
他脸一沉,几步走到505的木门前,“砰”地一声关上门,虽然没有上锁,但他高大的身躯就堵在门前,那是一种绝对的、物理上的封锁。
“报告写不完,今晚就别走了。”
他撕下了最后伪善的面具,朝苏晴逼了过来。
“你那个白裙子呢?明天再穿给我看。今晚,先让科长我好好‘指点指点’你……”
苏晴被他逼到了墙角。
她的呼吸急促,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政法系高材生)的大脑,在瞬间模拟了所有方案:尖叫?门卫老张听不见。报警?电话在桌上,他过不去。
他已经伸出了手,抓向她的衣领。
就在这一刻。
苏晴的目光,锁定了桌上那杯——张明华亲手为她倒的、滚烫的、老刘的搪瓷缸。
她没有尖叫。
她没有哭喊。
在张明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苏晴动了。
她猛地侧身,抓起那个比她脸还大的搪瓷缸,用尽全身的力气,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张明华那张油腻、错愕的脸,狠狠地泼了过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市政府大院的深夜。
滚烫的开水(和泡了一天的浓茶茶叶),糊了张明华一脸。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继而开始起泡。
“我的脸!我的眼睛!”他痛得捂住脸,在原地疯狂地跳脚。
苏晴没有丢掉手里的搪瓷缸。
在张明华惨叫的瞬间,她用那个沉重的、坚硬的缸体,用尽全力,再次砸向他的脚背。
“嗷——!!”
趁着他弯腰的瞬间,苏晴撞开了他。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狼狈的“科长”,她抓起门把手,猛地拉开门。
她跑了出去。
她甚至忘了自己那个小小的、放在桌下的行李箱。
她什幺都不要了。
空旷的走廊里,声控灯因为她疯狂的脚步声,“啪、啪、啪”地在她面前一盏盏亮起,仿佛在为她照亮这条逃生之路。
她不管不顾地冲向楼梯间,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像是在敲击她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五楼、四楼、三楼……
她冲出主楼大厅,冲过那片肃穆的灰色,冲过门卫室(老张被惨叫声惊醒,刚探出头),冲进了大院外那片湿热的、自由的,也同样充满未知的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