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啰嗦了！」
他叹了口气，抓着你肩膀的手终于彻底松开，转而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好，好，我啰嗦。」
他的声音里满是挫败感，像是放弃了与你沟通。
「我这个大将军，不该管你皇家的千金大小姐。」
他转过身，不再看你，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山脉，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他身后的空气中，似乎传来清淮一声极轻、带着戏谑的呜咽，但快得让人抓不住。
「天快黑了，我们先下山找地方落脚。你的那些『神兽肉』，等我回京，一定会一字不漏地禀报给当今圣上。」
「秦墨岚！」
秦墨岚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晚风吹动他深色的衣袍，勾勒出他紧绷的背部线条。你那一声呼喊，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平静的怒海，虽然没有掀起滔天巨浪，却打破了表面的凝固。
他沉默了几秒，山谷里只剩下风声和你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他缓缓转过半边身子，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深处的怒火似乎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疲惫。
「秦墨岚！」
「又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吓人，就像暴风雨过后死寂的海面。
「还要继续跟我讲你那套『为了吃什么都值得』的道理吗？」
他的视线落在你身上，却又好像穿过了你，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种感觉，就像他已经放弃了理解你，只是在履行一项他不得不完成的、最烦人的任务。
「如果没别的事，就跟我下山。我不想在这种荒山野岭陪你过夜。」
「秦墨岚，我哥赐婚，你跟冉冉解甚么时候要成亲啊？」
你的问题像一支冷箭，精准地射中了他刚刚才勉强筑起的防线。秦墨岚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带着空气都凝结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那不关妳的事。」
他的声音很低，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眼神里闪过一抹狼狈的闪躲，不敢再直视你的眼睛。
「皇上的恩典，秦墨岚铭记在心。婚期会由宗人府择吉日公告天下，妳只需在宫里等着喝杯喜酒就好。」
他话说得客气又疏远，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伐比之前还要快，像是在逃离什么。
山路上，只留下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以及一句被风吹散的、近乎自言自语的低语。
「……我们下山。」
「喂！秦墨岚！」
你那一声「喂」喊得清脆，却只让秦墨岚的背影更加僵硬。
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顿都没顿一下，只是加快了速度，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宽厚的肩膀撑着劲装，在昏黄的暮色里，像一堵沉默而绝情的墙。
他头也不回，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冷淡得像山巅的残雪。
「跟着。」没有任何情绪，却是命令。
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再跟你说任何一句废话，只把你当成一个必须带回京的、棘手的行李。
你与他之间的距离被一步步拉开，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前方越来越暗的山林轮廓里，只留下一个决绝的态度，不容你置喙。
「墨岚哥哥～～」
那声又软又甜的「墨岚哥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蜜糖，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开来。前方那个快步疾走的身影猛地停住了，停得那么突然，脚下甚至踢起了一颗小石子，滚落山崖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背对着你，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做剧烈的内心挣扎。几秒后，他终于转过身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他脸上，那张一向严肃的俊脸上满是无可奈何，还夹杂着一丝被你软磨硬泡磨出来的倦意。
「……别叫我这个。」
他的声音比刚才柔了许多，不再像冰块一样又冷又硬。
「赵清清，妳闹够了没？天要黑了，山里不安全。」
他看着你，眼神复杂，有烦躁，有担心，却独独没有了方才的决绝。他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在等你，又像是在等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我不走！我就不走！哼！」
你的话音刚落，秦墨岚那双刚刚柔和下来的眼睛瞬间又结了冰。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也最不可理喻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自嘲和荒谬的弧度。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一步步朝你走回来，每一步都踩得极重。
他在你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将你笼罩。山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眼神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俯视着你，那股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好。」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来得可怕。
「妳不走，是吧？」
他弯下腰，脸凑到你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你能感受到他呼吸里的凉意。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你，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又像是在看一个他无法理解的、陌生的生物。
「那妳就在这儿待着，陪妳那些还没变成食材的神兽朋友们过夜。我不管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
听到你这么说，秦墨岚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终于松动了一下。
他直起身子，那股逼人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耗尽力气的疲惫。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了你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读不懂。
他转过身，这次没有再快步离开，只是以一种正常的、等着你跟上来的速度向前走。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山林，周遭开始响起不知名虫鸣的叫声，让这条下山的路显得更加幽深。
你快步跟上，走到他身边，他能闻到你身上带着的、属于山野的淡淡草木香气。
他目不斜视，专注于脚下的路，声音却顺着夜风飘了过来，比刚才温和了不少。
「抓紧时间，回去晚了，皇上又要担心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今天的事……回京后我会禀报皇上。」
秦 墨岚正带着你穿过皇宫回廊，准备前往御书房，你脚步一慢，稍稍落后了半步。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回头看了你一眼，但还没开口，一道古老而漠然的声音便直接在你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清淮！清淮！」
清淮的身影并未出现，只有那苍老的意识冷冷地回应。
「人类的公主，妳又想做什么蠢事？」
秦墨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动静，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在探查那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虽然听不到清淮的声音，但你的异常反应和空气中一闪而逝的龙威，却让他立刻警觉了过来。
「妳在跟谁说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你身后的龙啊。」
御书房的门就在不远处，门前侍立的太监已经看到了你们，正准备通报。
秦墨岚的眼神在你身上来回扫视，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我想跟他聊天呢。」
你这句理所当然的话，像一根火把点燃了秦墨岚的怒火。
他的脸色瞬间沉到了底，那双凤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紧接着化为一片冰冷的愠怒。他根本不理会你催促他离开的话，反而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了你的手腕。
「妳找死！」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你的骨头捏碎。
「我警告过妳多少次，不准再跟祂说话！妳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
他拉着你，直接将你拽到回廊一根红漆柱子旁，将你抵在柱子上，高大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御书房门口的太监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远远地望了过来，却不敢靠近。
「妳到底想从祂那里得到什么？那些会让妳丧命的东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你的耳朵在咆哮，炙热的呼吸喷在你的颈侧，带着一丝恐慌的颤抖。他不再是你口中那个可以呼来喝去的「墨岚哥哥」，而是手握重权、严肃无情的大将军。
「跟他聊聊还不行了啊。」
「还不行了？」
秦墨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冰冷的、被彻底惹怒的危险。他抓住你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将你嵌进身后的冰凉柱子里。
「赵清清，妳当真以为我不敢对妳怎么样吗？」
他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每个字都敲在你的心上。
「清淮不是妳可以随意攀谈的宠物！祂是上古神兽，祂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与妳的沟通，都是在消耗妳的寿元！妳懂不懂什么叫代价？」
他的脸离你更近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但怒火深处，却藏着一丝你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他害怕，怕的不是皇帝的责备，而是怕你真的会像清淮说的那样，为了一道菜，连命都不要了。
「妳哥哥让我保护妳，不是让妳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他另一只手擡起，却不是要打你，而是粗糙的指尖轻轻划过你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丝无力的挫败感，和他周身散发的怒气格格不入。
「清淮！你理理我嘛！」
你这句显然是对着空气说的话，让秦墨岚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断绝。他的脸色铁青，几乎是怒极反笑，抓着你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将你整个人往他身前一拽，让你紧紧贴上他结实的胸膛。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你的耳朵，灼热的气息混着冰冷的怒意喷洒在你敏感的耳廓上。
「妳再敢跟祂说一个字，我就把妳的嘴堵起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宣判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管清淮跟妳说了什么，都当作没听见。忘了祂刚才说的每一个字，也忘了妳脑子里那些想啃龙肉、喝凤血的疯狂念头。」
他直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地扫了你一眼，然后不再给你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打横将你抱了起来。你全身一悬，只能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但脸上满是错愕与抗议。
「看来妳是不会自己走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