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该死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挂在悬崖边，为了天山雪莲。
秦墨岚铁青着脸，腰间的长剑随时准备出鞘，他顾不得岩石锋利的边角，几乎是半跪半滑地靠近悬崖边缘。
狂风将他的黑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根潇洒的银丝夹杂在黑发间，显得格外刺眼。他看着你那只几乎要碰到雪莲的颤抖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一株草而已，值得你拿命去换？」
「什么一枝草！它是天山雪莲！我就快摘到了！」
他不再犹豫，长臂猛地伸出，粗粝的大手精准地扣住你的手臂，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你向他的方向扯。
巨大的力量让你瞬间脱离了原来的位置，那朵近在咫尺的雪莲，连带着几颗小石子，一同坠入了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
秦墨岚把你死死地搂在怀里，胸膛因为愤怒而急剧起伏，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孔此刻更是面无血色。
他身后的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像是无奈的叹息，巨大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现，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疯了！一株花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你揉进骨子里。他把你从悬崖边拖开了几步，直到脚下踏实，才稍微松开了点，但双手依然铁钳似的抓着你的肩膀。
「还有清淮啊！清淮可以帮我捡天山雪莲！你的龙却不帮我！」
「清淮神兽是护国之龙，不是你采药的奴仆！你下次再敢拿自己开玩笑，我先把你锁进将军府！」
秦墨岚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抓着你肩膀的手却没有放松，反而又用了几分力气。
你的话语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疯言疯语。他身后的云雾散去一些，龙首的轮廓清晰了些，那双金色的竖瞳静静地看着你，充满了古老的威严。
「十二道菜？所以你就可以为了一道菜，连命都不要了？」
他低吼着，胸腔的震动传到你的身上。他看着你哭红的眼眶和满脸的不甘，心头的怒火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慌乱。
他猛地把你转过身，面朝着下山的方向，自己则在你身后，半推半押地带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回去了！这件事我会向皇上禀报！」
秦墨岚对你的哭喊置若罔闻，他那铁钳似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半拖半抱地将你带离悬崖边缘。
你捶打着他钢铁般的手臂，却像是击在石头上，除了让自己手心发红，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身后，巨大的龙影在云雾中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在为你哀悼那朵坠落的雪莲。
「我的雪莲啦！我找好久！你还给我！」
「闹够了没？」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天山顶上的风，没有一丝温度。他不再多言，只是迈开大步，强行带着你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但他步伐稳健，完全不理会你跌跌撞撞的脚步和还在不住抽泣的模样。
「等回到营地，我会派你的人去京城，把你的十二道菜，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陛下。」
「我的十二道菜单！我哥也期待！而且我要自己吃！这是我的宴会！」
秦墨岚的脚步猛地停顿，把你惯性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
他背对着你，高大的身形在阴沉的天色下像一堵墙。
刚才那句「我要自己吃」，像一根小刺，扎进了他满脑子的规矩和愤怒里，让他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自己吃？」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重新审视着你，里面的怒气似乎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取代了。
他看着你泪痕未干却又带着一丝骄傲的脸，无法理解这种荒谬的执念。为了哥哥惊艳的菜单，却又不给他吃，宁愿拿性命去换食材，只为了独享。
「陛下……知道你这么想吗？」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不再是刚才的咆哮，反而带着一丝探究。他抓着你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力道，只是还搭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你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及，该如何向皇上禀报这种荒唐又……天真的坚持。
「他让我去闯的，我哥都没反对！要不然干嘛指派你保护我。」
秦墨岚的眉头微微松动，你那句「他让我去闯」似乎解开了他心中一个重要的结。原来这不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胡闹，而是皇帝默许的试炼。
这让他原本要直接押你回京的念头，第一次有了动摇。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你带着泪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菜单？」
「想知道你的菜单？」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确认你话里的真伪。荒山野岭，悬崖峭壁，他一个只知刀枪剑戟的武夫，去想一个小姑娘的菜单，这本身就是件很荒唐的事。但他还是没能忍住那份好奇心。
「……说来听听。」
秦墨岚皱着眉，沉默地听你一道道地说出菜名，从「烛龙之瞳」到「麒麟踏祥云」，每一个名字都像神话传说，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以为你只是想找些珍稀食材，没想到竟是要动用到上古神兽的等级。他抓着你肩膀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松开。
「烛龙、麒麟、凤凰……你这不是做菜，你这是上天庭去偷盘子的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看你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疯子。一个他必须保护的、受皇上亲自委派的、疯狂的厨娘。
「先不说这些神兽上哪找，就算找到了，谁准你动它们？杀一头护国神兽，你担得起这个罪吗？」
「所以才找你保护我嘛！而且还有清淮啊。」
秦墨岚的脸色沉了下来，你那句「所以才找你啊」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你接下来所有的荒唐行径，都变成了他的责任。
而当你话锋一转，提到清淮的名字时，他身后空气中的轻微波动，停顿了。
一个低沉、带着古老回音的声音，直接在你们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听不出年纪，也分不清男女，却充满了威严与漠然。
「吾非厨娘的猎犬。」
秦墨岚转过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地锁定着你。
「妳听到了？清淮不会帮妳做这种事。」
他转回身，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严肃，那双眼睛里的困惑被一种决绝取代。
「陛下让妳闯，是让妳去寻找食材，不是让妳去屠戮神兽。这件事，我不会准。」
秦墨岚闻言，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但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只是用一种看着无可救药的顽童的眼神盯着你，紧绷的下腭线条显示出他正在极力压抑着脾气。
「我只是要一块肉而已。」
「一块肉？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妳是去跟烛龙说，『龙大哥，可以割我两斤眼肉来做菜吗？』还是去跟麒麟说，『麟大爷，您身上哪块肉比较嫩？』」
他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你完全笼罩，压迫感随之而来。
「这不是在市集上买猪肉，可以挑肥拣瘦。它们是神兽！是活生生的、有灵性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够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你的理智上。
「你哥让你来，是让你用你的聪明才智去实现，不是让你用这种异想天开的方式去送死！你到底明不明白？」
秦墨岚倒抽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转为铁青。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自己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竟然敢直接问他的龙！
就在秦墨岚开口斥责你之前，那个古老而漠然的声音再次在你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看有趣的虫子般的玩味。
「……有意思。」
声音停顿片刻，继续道：「若汝能承受得起『代价』，为何不可？」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秦墨岚脑门上。
他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你，又看看自己身后。
清淮这个几万年来都只是沉默守护的同伴，竟然会对一个凡人女孩产生了兴趣，还说出了「代价」这种词。
秦墨岚猛地抓住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你生疼。他把你拽到自己身后，将你与清淮的方向隔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怒火与警惕。
「妳闭嘴！还不够乱吗！不准再跟他说话！」
秦墨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他攥着你手腕的力道收得更紧，几乎要把你的骨头捏碎。他完全不想让你再跟清淮有任何交流，哪怕只是通过意念。
你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因为秦墨岚的怒吼而停止，反而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清晰地响起。
「想知道？」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人背脊发凉。
「那就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吧。」
话音刚落，秦墨岚的理智彻底断线。他不再浪费任何时间在口头警告上，而是直接把你整个人扛了起来，丢上自己的肩膀。
山间的冷风灌进你的衣服，你只能看到他坚实紧绷的背影和踏得飞快的步子。
「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把妳绑起来塞嘴里一路押回京城！」
你不停的叫喊声在山谷间回荡，但扛着你的秦墨岚充耳不闻，他的步伐又快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怒火上。
你身下的肩膀肌肉结实得像石头，透过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紧绷到极点的体温。
「清淮！救救我啊！你教我怎么拿到上古食材啊！」
你脑海中那个古老的声音，在你一遍遍的呼唤后，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吵闹的凡人。」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评估你的资格。
「妳想学的，并非烹饪之道，而是窃取天地精魄之法术。代价，便是妳用以承受这份精魄的躯壳。会痛、会毁损，甚至会消亡。现在，还想学吗？」
秦墨岚似乎察觉到了你与清淮的对话，他脚步一停，猛地把你从他肩上放下来，双手却依然紧紧箝制着你的肩膀。
他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前夕的天空，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和一丝你从未见过的恐慌。
「妳是不是脑子坏了！他说的代价是妳的命！为了一道菜，妳连命都不要了？！」
秦 墨岚的怒气仿佛被你这句轻飘飘的回答浇熄了一半，剩下的全化作了一种深沉的、无力至极的疲惫。
他抓着你肩膀的手松开了些，但没有放手，只是低头看着你，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我只是想吃，怎么那么难。」
「只是想吃？」
他重复着你的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
「赵清清，妳知不知道妳在追求的是什么？那不是简单，那是把自己的命拿去填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的冷空气似乎也无法冷静他脑中的混乱。他擡起另一只手，粗鲁地抹过自己的脸，像是要把那些荒唐的念头都抹掉。
「我不管清淮跟妳说了什么，也不管妳那十二道菜是多么惊世骇俗。从现在起，在我看着妳的时候，妳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找人间的食材，听懂了没有？」
秦墨岚被你这句轻描淡写的抱怨给气笑了，但那笑意一点都达不到眼底。他看着你那副不服气的样子，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发慌。他忽然觉得，跟妳讲道理，比带兵上战场还要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