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是个修木椅的人,你的母亲是个修木椅的人,他们生下了你,你躺在堆满椅子的草地上满地打滚。
你从未拥有过建在地上房子,你从小到处流浪,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是你生活的地方。
语言是很珍贵的东西,你的家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蹦出几个词组之外,最多的就是椅子的嘎嘎声。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你都会认识新的朋友,但她们的父母会厉声喝道:“快回来,别在和那个流浪儿讲话……”
昨天,你从树林里捡到了两只小狗,它们跟了你一路。你觉得,你终于有朋友了。
十岁那年,你遇到了小盖理,他正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哭泣,豆大的泪珠从小少爷的眼睛里流出,鼻子湿答答的,脸庞红扑扑的,真是可爱又可怜。
这样的人不该是永远开开心心的嘛?你问他为什幺哭了,他说,他的两块法郎被小伙伴偷走了。
这样啊,你掏出所有的积蓄,不足一法郎,全都给了他。小盖理笑着对你说谢谢,你愣了一下,随后大胆地拥抱着他,他没有挣扎,你紧紧搂着他,忍不住亲了一口,留下呆愣在原地的小盖斯。
你爱上了亲吻的感觉,你渴望再次触碰他。他需要什幺呢?对!钱。
你发了疯一般地替父母招揽生意,但还是不够,你甚至欺骗他们报假账。
你攒够了两块法郎,兴冲冲地跑去找他。
小盖理的父母是镇上有名的药师,你垫着脚尖,手撑着窗台,台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药罐,你透过缝隙见到那位干干净净的小医生。
你穿着破破烂烂的脏乱衣服,埋头打量着干净布满药香的屋子以及屋子里的人,怪异的割裂感让你对他的感情更深了,你爱上了盖理。
第二年,你跑到正在草坪上踢足球的盖理,膝盖弯曲,直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两个人齐齐地倒在草地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正要气急败坏,你连忙掏出四法郎,两首摊开展在他面前。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张着嘴:好大一笔钱!
他不再挣扎,任由你滑稽地靠在身上。
你们或许是在约会,每次见到他,你的心砰砰跳,他也开心见到你的到来。
可没过几年,盖斯消失了,连同他的父母。你发疯般搜索他的踪迹,终于得知,他的父母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搬到了另一座城都。
你软磨硬泡,撒泼打滚地求着父母去那边修木椅,在你的不断央求下,他们同意了。可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拖了一年多,你们才离开这里。
太好了,你再次见到了盖斯。他比以前更高了,更英俊了。他穿着得体的制服,站在人群里是那样的显眼,旁边紧挨着靓丽的男男女女,正与他聊着天。
他发现了你,高傲地从你身边擦肩而过。
那几天,你整个人浑浑噩噩,痛苦地吃下去饭,最后,残忍地接受他不喜欢你的事实。
你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修木椅,或许在将来,你会开一家维修店。
单调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幸的事突然发生,你的两条狗被打狗队抓走了,泪水模糊双眼,你不断恳求警察能去解救它们。
警官冷眼瞥着这个低贱的平民,淡淡地拒绝了。
它们是你最好朋友,没有它们,你会活不下去的。
盖理是你唯一认识的贵族,你只能找他。他皱着大眉头,烦躁地说着:“不是说了叫你永远不要找我吗?”,“我的狗被抓了!”
他停住了,瞧着哭泣的脏透了的少女,表情怪异,“不就是两条狗吗,有什幺好伤心的”。
他的腿骤然弯了一瞬,米拉跪在他脚下,低头央求他救救她的狗。
“求求你……盖理……救救它们,我发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找你”。
没过一年,你的父母离开了你,他们太老了,幸好走的很安详。
你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离开了这里。你重新找到了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日子如碗里泼出去的水,一点点被少。四年过去了,你开了一间维修店,除了修木椅,还可以修别的。
最近,这里新开了一家诊所,药师的手艺精湛,很快扎根下来。
你的双手由于长年累月的使用,没到晚间都会隐隐作痛。你推开药店的玻璃门,朝里面走去。
冷风吹动了他头上松软的毛发,那半张被刀痕划过的疤痕交替错杂,成了一个骇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