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冷凝的冰山

卫临沉着脸拉开房门。夜色幽暗,门外道峻静静站着,瘦削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眼神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直直望进房内。

允诗阅听到开门声,微微擡起头。她身体还软着,意识也未全然回笼,脸颊泛着情欲未褪的潮红,双眼氤氲着水意。她迷离的目光,恰好撞上道峻的探视。房间里尚残留着缱绻未散的气息,缠绵过后的余温仿佛还在空气里轻轻荡漾,一切都被门口透入的光线悄然勾勒出来。

卫临冷冷看着门外的人,语气克制,声音低哑,呼吸还带着未平的燥热:“有事吗?”

道峻眼神一闪,匆忙地从允诗阅脸上移开视线,落到卫临身上。他声音有些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我妈准备了一些月饼礼盒送给你们和舞团……希望Ninjutsu能发个社媒帮忙宣传。”说着,他低头弯腰捧起放在脚边的纸箱,十二袋包装精致的礼盒整齐码在其中,递了过去。

卫临接过纸箱,眉眼之间浮现一丝困惑与警觉。他语气仍冷:“谢谢,替我谢谢你父母。这个点还送礼,有心了。宣传的事我们会安排。”

道峻却没立刻走。站在门口,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屋内。允诗阅还窝在躺椅上,睡袍松垮地披着,半遮着那一身因情动而泛红的肌肤。她的喘息仍浅,眼神迷蒙,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脆弱的、未经人事的诱惑。

卫临的目光如刀,唇线紧绷,向侧微移一步,将道峻的视线彻底挡住。他嗓音更冷了几分:“还有别的事?”

道峻身子僵了僵,眼底掠过一丝不甘,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下去:“没事了……晚安。”说完转身,脚步声在廊道上渐行渐远。

“砰——”房门被果断关上,紧接着“咔哒”一声锁好。卫临将纸箱随手搁在地板上,转身进了浴室。片刻后,他拿着一条热毛巾走回躺椅边,跪下身来。

他轻轻掀开她睡袍下摆,用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拭着她大腿间的痕迹,动作沉稳耐心。他看着她尚未平息的喘息与微微战栗的身体,嗓音低哑得几乎染着情绪:“你这个学生,好像不只把你当老师。”

允诗阅困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声音软糯沙哑:“你想多了……他就一孩子。”

他没说话,默默将她擦拭干净,然后俯身把她从躺椅抱起,带回床上。被褥翻开又复上,他将她抱入怀中,胸膛贴着她背,手掌扣紧她纤细的腰,感受到她彻底放松下来的气息。他低声叹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情绪:

“诗阅……我也是男人……我看得懂。”

允诗阅闭着眼,声音轻到快要听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不会的……你不要那幺小气……可能就是筱君阿姨叫他来的……”她似乎不愿再纠缠,只想沉进困意里。

卫临凑近她耳畔,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隐忍又冷冽:“你的筱君阿姨会让她儿子凌晨一点来送月饼?”

说完,他低头看着她。她已经安稳地沉睡过去,呼吸平稳,唇角还挂着一点不自知的湿气。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那些疑问、火气,连同房门外那个名字,一并压进胸口深处。

——————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室内,斑驳的光点铺在床头。允诗阅与卫临醒来后,简单洗漱换衣,便一同前往餐厅准备午餐。

“小允老师!”刚踏进餐厅,筱君阿姨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亲热地牵起允诗阅的手。

“昨天道峻有没有打扰你们?”她眼里带着几分歉意,“我原本是让他今天早上帮我把月饼送过去的,结果那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半夜突然就抱着礼盒跑出去了,我还来不及拦。”

允诗阅下意识侧头看了卫临一眼,又很快转回目光,对筱君阿姨笑得自然:“没关系,我们当时也还没睡。阿姨太客气了,免费请我们来玩还送礼盒,我们一定会帮您度假村宣传。”

听她这幺说,筱君阿姨总算松了口气,脸上的歉意也缓和下来:“那就好,那就好。今天园区有一些特色体验项目,有扎染、陶艺,还有中草药香囊制作,你们吃完饭也可以去玩玩。”

“好啊,谢谢阿姨。”允诗阅礼貌应声,卫临也点了点头,微笑表示感谢。

两人入座后,餐厅里人声稀松,空气里飘着菜香。卫临看着她,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一丝执拗:“你看吧,还说我多心。”

他说的是道峻昨夜送月饼的事。

允诗阅眉心一动,语气不以为然:“你就是总想太多,他可能就没睡,想到哪做到哪,小时候他就这样。”她试图用“孩子气”来淡化那份异常。

卫临没再回话,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像妥协,又像放弃:“你说什幺就什幺吧。”他低头舀了一勺汤,神情却始终带着一丝隐忍的不甘。

午餐在这样微妙的沉默中吃完,谁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

饭后,允诗阅便和章语茜、小姜一同去了庄园的扎染体验区。

那一角庭院被高大的遮阳伞覆盖,长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染料与工具。空气里弥漫着布料与植物染料交织的清香,带着些微阳光晒过的草木味。

三人围着扎染师傅边听边选布料,师傅耐心讲解着技法,橡皮筋、线绳、木夹缠绕于布上,捆扎出独特纹样。白布在绛红、翠绿、深蓝的染料池中浸泡、翻滚。当她们小心翼翼地解开绑线,一朵朵图案便在布面绽开,或抽象、或具象,意外地漂亮,独一无二。

男生们则在另一侧的“桂花区”品茶闲聊,享受短暂的宁静。

“诗阅,你和卫临怎幺回事啊?”章语茜挑布时悄悄凑近她,语气轻松,眼神却认真,“刚刚你们两个氛围怪怪的。”

允诗阅嘟了嘟嘴,像是在小声抱怨:“他……太敏感了,老是吃醋。”

她想起卫临那几次莫名的闹情绪,觉得他有些太容易多想了。

小姜用手肘轻撞她一下:“他会吃醋,说明他紧张你啊。要是他一点都不在意,你才该不开心吧?”

允诗阅低头看着手中的白T,嘴角微微一弯:“我知道他是在意我啦……可是他连道峻都要吃醋,道峻真的就是个小孩。”

“道峻都快十八了,还小孩?”章语茜挑眉,语气直白,“而且他对你,那种眼神,不对劲啊。”

“有吗?我怎幺不觉得。”允诗阅一脸惊讶,好像章语茜说的是另一时空的剧本。她说着把T恤捆扎好,准备投入染缸,明显有意转移话题。

小姜拿起一条白手帕,也跟了过去,她侧头看着允诗阅,眼神忽然带了点意味深长:“诗阅,如果是别的女生喜欢卫临,你觉得你会察觉吗?”

允诗阅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信:“大概……会吧。”

章语茜提着一块大布也走了过来,语气轻松却带着点意味:“所以啊,喜欢一个人,感情本来就藏不住的。你能感觉到别人喜欢他,他……也能感觉到谁在喜欢你。”

允诗阅没说话,只是认真地开始处理手上的布料。白色的棉布被她一层一层折叠、捆扎、浸染,动作沉静,像是在扎布,也像是在把什幺心事,藏进水里。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道峻昨夜的眼神。

太专注,太直接,像是不该看见的情绪,被他藏也藏不住地泅上来了。

——————

夜幕降临,晚餐安排在庄园内一处古色古香的中式餐厅。厅内红木桌椅错落有致,雕花屏风隔出私密空间,连灯光都带着温润的檀香色。

服务员很快端上十二碗炖盅,香气四溢地放在众人面前。女生们的是清甜的木瓜炖燕窝,男生的则是泛着深褐色光泽的海马炖巴戟,汤面漂着几片草药叶,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清苦与海鲜的气息。

“这海马炖巴戟有强筋骨、益精血、补肾壮阳的功效哦,是老板娘特别交代为男宾炖的。”服务员笑着介绍,语气里带了点调侃意味。

“壮阳补肾”四个字一出,原本还在闲聊的男生们齐刷刷沉默了,纷纷低头,目光四处乱飘,像是想把自己从空气中隐形。

小姜立刻看向对面的小杰,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写着“期待”两个字:“你觉得……会不会立刻见效啊?”

小杰脸一下涨红成猪肝色,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默不作声地端起炖盅,像逃命似的“吨吨吨”灌了个干净,仿佛那汤不是药膳,而是什幺逃避羞耻的魔法药水。

允诗阅看得失笑,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她偏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卫临,眼神不自觉染上一层娇意,声音软糯得像糯米团子沾了蜜:“临~我亲手扎染了一件T恤给你哦,晚上……我帮你换,好不好?”

她说着,食指悄悄探到桌下,在他大腿上缓慢描圈,指尖带着电流般的酥意,一圈圈地试探他底线。

卫临的身体猛然一紧,手中汤勺轻轻碰到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没看她,只伸手握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指,淡淡地把它放回桌上。

他低头继续喝汤,神情平静,仿佛刚才什幺都没发生。

允诗阅嘴角一嘟,像是被冷风扫了一下,忍不住靠近他耳侧,压低声音吐气如兰:“临~我只要你,我是你的呀……”嗓音甜得发腻,字字落在他耳蜗里带着宣示意味的撒娇。

卫临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握汤勺的指节收紧,却依旧没有擡头。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才缓慢地转过头看她,眼神沉静得像湖水,看不清底。

允诗阅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地望着他,右腿悄悄搭上他的膝头,像只猫似的试图黏住他的注意。她舔了舔唇角,眼神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妩媚与顽皮,带着那点天真底气,想用挑逗将这块寒冰轻轻推融。

卫临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几秒,随即凑近她耳边,低笑了一声。

他的笑却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低声道:“你再误会我一次,我就……不会碰你了。”

话音落下,他慢慢抽开那条被她压着的腿,将她留在原地,像是悄然划出一条无声的边界。

允诗阅眨了眨眼,眼底浮出些许委屈与茫然。她怔怔看着他,他却只是低头夹菜,动作认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存在于她的想象里。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嘟着嘴不说话,低头喝了口汤,又偷偷偏过脸去看他。

但卫临像是一座冷凝的雪山,面无表情地吃着面前的菜,沉默得像是用整个身体在与她拉开距离。他没有争辩,没有责怪,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那种安静……反而比争吵更刺骨。

允诗阅看着他的侧脸,眼神慢慢变了,笑意散去,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

卫临不是生气,而是在冷处理。

真正的冷,不是说狠话,而是连话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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