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匙的宫里一片寂静,宫女提着灯笼急匆匆跨过门槛,脸色苍白,手里擡着满是血的盆。
偏远的永巷一片昏暗,一个女人满头大汗,嘴唇因为疼痛紧咬着不放,此刻已经渗出血珠。
“少雨,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衣着朴素但又透着贵气的女人正用帕子给躺在床上的女人擦汗,并往她嘴里塞着帕子,防止她咬伤自己。
女人一个痛呼,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孩子微弱的哭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少雨,孩子很健康。”
遂满抱着孩子给少雨看,眼神示意宫女将提前准备的汤端来。
怀中的孩子没有其他孩子刚出生时皱巴巴的皮肤,肤色白皙,哼了几声安静地睡着。
“淑妃,谢谢你。”
少雨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想要表达感谢,遂满让她躺回去好好休息。
少雨自从怀孕以来,就被没有孩子的贵妃和丽妃两家虎视眈眈,为保证少雨的安全,遂满将她安置在永巷角落的一间房里养胎,
“你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如今孩子已经安全诞下,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三月后,少雨从宫女被晋封成了恭妃,其子傅炴为皇三子,由她与淑妃遂满一同抚养。
皇三子出生之日,司天监夜观星象,断出他未来将继承大统,此话被贵妃手底下的侍女听见,司天监几位官员被处死,丢去乱葬岗,皇帝听此消息并未生气,反倒继续与贵妃夜夜笙歌。
——
“太后,今夜皇上翻了景嫔的牌子。”
掌事宫女秋月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被风刮得红红的,像个年画娃娃。
她说完擡头看了看美人榻上拿着扇子不紧不慢扇风的太后,最近光是得知皇上翻了别的妃嫔牌子,自己都不敢说出来。
虽然太后从没有骂过她打过她待她极好,但太后手段狠厉她是见识过的,跟了她这幺多年,她笑的时候最瘆人。
染了浅红色指甲的手掀开珠帘,一双含水的眼眸面无表情,赤着脚走下塌,来到桌边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他厉害得很。”
说完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脸色一变,满脸笑容,见惯场面的秋月心里在猜她这次是怎幺了。
一般是突然心情好了。
遂翎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子,放在秋月面前打开,里面是御膳房制作的糕点。
“秋月快吃吧。”
秋月不客气,眼睛放光地看着糕点,一手抓一个塞嘴里,嘴角还留着糕点残渣,遂翎伸手为她擦掉。
“你带回去吃吧,吃了早点休息。”
遂翎心疼她一天在外面跑没吃上东西,秋月的性子还保留着天真活泼,平日里没事遂翎就给她放假给钱,让她出去玩。
“太后娘娘我就先回去了。”
心满意足的秋月抱着盒子离开,临走时还开心地对遂翎挥手。
遂翎无奈地推着不舍得离开的秋月来到她的屋子里,又给她一袋银子,就算秋月在外面买几套房也足够。
“今日没玩够吧,明日元宵,给你放几天假。”
元宵。
已经躺在床上的遂翎看着床顶的纱帐,脑海里满是秋月开心的样子,她计划着回去跟爹娘妹妹买衣服,带他们吃顿好的。
遂翎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和家人一起过节的气氛了,他们家满门忠烈,父亲和两个哥哥为国战死沙场,唯一的姐姐入宫为妃离奇身亡,母亲和姥姥自从她进宫后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遂翎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热得慌,推开了身边的大火炉,谁知那个大火炉有贴了过来,将她抱得更紧。
遂翎一个巴掌扇过去,被拦截贴在一片柔软上。
那人浅浅笑着,胸口因为笑震动着。
遂翎忍不住推开他,怎幺推也推不动,睁开眼看见一双满是疲惫的眸子。
“皇上此时不应该是在景嫔宫里吗,来哀家这里不太合适吧。”
她心情不好,故意说气话,最好能把他气走,气死了最好,省得她找不到傀儡把持朝政。
“灵灵这是吃醋了?”
遂翎懒得回答他,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睡觉,可身后人逐渐粗重的呼吸让她无法忽视。
她往后踹了傅炴一脚,眼里满是嫌弃。
“你要睡就给我好好睡,再影响我睡觉,你就给我滚回偏殿。”
也许是威慑起了作用,傅炴安静地躺在遂翎身边,两个人无声地睡着,中间像是隔了楚河汉界。
清晨遂翎被秋月叫醒梳妆,等待妃子们来请安,她提了很多次妃子不用来请安,谁知道来了个搅屎棍,一个劲说要孝敬她,怎幺拒绝都不行。
她坐上慈宁宫主座时,已经来了两位妃子,一个是孙答应一个是沈常在,都在讨论着昨晚的事情。
“孙答应,沈常在,你们在聊什幺,哀家也很好奇。”
聊得火热的两个人马上闭嘴,但看到遂翎充满好奇的眼神,孙答应先回答道:“回太后,昨夜本是景嫔侍寝,谁知道李公公一个火急告诉陛下什幺,陛下马上就改道离开回养心殿了。”
“太后您不知道,那景嫔的脸色变得五颜六色的,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她习惯就好了。”
说完孙答应和沈常在对视一眼,马上又笑起来。
景嫔一进门就听见她们的笑声,一股火冲上心头,也不管遂翎在不在,指着她们说:“笑什幺笑,你们两个侍寝次数都没几次的还好意思笑我。”
孙答应摆摆手,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插进景嫔心里。
“我们可比不上你,侍寝都没着落,陛下就走了。”
景嫔正要上前跟她们理论,正因为她们吵架头有些疼的遂翎开了口:“都别吵了,吵得哀家头疼。”
景嫔马上低头道歉。
“太后恕罪,都是她们背后嚼舌根。”
其实景嫔心里很是不服遂翎,凭什幺比她大两岁就当了太后,而她还得在遂翎面前低眉顺眼。
“许是不得恩宠嫉妒臣妾受宠罢了,陛下都不知道晾她们多久了,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
她刚说完,孙答应和沈常在脸色都变凝固了,心里感叹景嫔真是胆大,字字句句都在戳太后肺管子。
封后以来就没被先皇召去侍寝过,就是个名义上的皇后,还没有孩子,当今皇帝还是她从永巷带来的不受宠的皇三子。
看着是差五岁的母子,任别人怎幺看,都觉得年纪相仿。
在孙答应意料之外,遂翎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伸手示意景嫔上前。
景嫔以为遂翎会帮自己出气,一脸自信地走上前。
遂翎的手指从她的额头滑到脸颊,帮她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别回耳后,动作轻柔,却透着诡异感。
下巴被擡起,遂翎强制景嫔看着她。
“景嫔别以为跟哀家年纪相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嘴里说不出好话,可以不要了。”
这句话一说完,下巴的力量消失,遂翎挥挥手便不再看她,端起茶杯喝茶。
侍卫上前按住景嫔,意识到不对劲的景嫔马上跪下磕头。
景嫔意识到遂翎可能发现她茶里被下药的事了。
“太后娘娘,是臣妾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太后娘娘息怒。”
她只想下药后,让太后找个男人疏解欲望,自己再带头捉奸,让她颜面扫地,谁知她喝下了没任何变化。
她低估了这位从血雨腥风宫中脱颖而出的胜利者,以为她只是运气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