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整个王国里最厉害的骑士,王国里的每个人都敬仰她,爱戴她,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想把她困在城墙里。
“高贵的骑士啊,您的身手矫健不凡,您的容貌美艳动人,王国需要您的存在,请您不要离开我们”
骑士被众人簇拥,却又如同被众人束缚在原地。
某天,国王突然对骑士说。
“勇敢的骑士啊!另一个国家送来一位美丽的公主,整个王国只有你能配得上她的容貌”
骑士想要拒绝却被国王推进了教堂。
她们两个矗立在七彩的琉璃窗下,骑士满是茧子的手抚上公主温润白皙的手背,两人在牧师的祝词中立下誓言。
“神圣的骑士啊!您愿意娶这位美丽的公主为妻,不论生老病死,不论山间与平地,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吗?”
骑士原本并不想同意,可是看着公主的脸庞,她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在两人宣读誓言之后,她们两个便成了妻。
充满活力的骑士总是想走出城墙,她幻想着身着威风的银白色盔甲,拥有一匹如风一般的骏马,手持着锋利的长剑,向着未知的世界发起挑战。
可每次骑士只是骑着从农户家里借来的跛脚马停在城门不远处。
城墙外面的世界是她从未涉足过的土地,她既兴奋又害怕,未知的事物令她胆怯,众人的期盼也成了束缚她的绳索。
她也只是望一望,望一望那未知的迷茫。
就在骑士即将陷入死循环的时候,公主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一颗糖果带着晨露的甜香落在骑士掌心时,城墙上刚染上第一缕朝霞。
公主踮起脚尖,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草地,在骑士铠甲上留下一串晶莹的水痕。
"去城东的老橡树下"
公主的指尖点在糖果透明的包装纸上,晨光穿过她的指缝,在骑士手背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
"那里埋着能保护你的东西"
骑士转动着这颗薄荷糖,糖纸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看见糖纸内侧用金线绣着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当她疑惑地擡头时,公主已经哼着歌谣跑远,发梢沾着的蒲公英种子在风中飘成一道银河。
正午时分,骑士的铲子碰到了金属物件,泥土中浮现的盔甲如同月光凝结的茧,每一片甲片都镌刻着藤蔓状的花纹。
当骑士的手指触碰到胸甲中央的宝石时,整个盔甲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自动分解又重组,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她的身躯。
黄昏的集市上,银白盔甲折射着夕照。卖花女手中的雏菊突然枯萎,面包师刚出炉的黑麦面包在篮子里发霉。
第二颗糖果在月圆之夜降临时出现。
公主靠在白马颈侧,月光透过她近乎透明的手指,在地面投下淡蓝色的影子。
"这是雪绒花"
她将草莓糖塞进骑士嘴里,糖心包裹着真正的花瓣。
"吃下它就能骑乘任何暴烈的马匹"
白马喷出的鼻息带着冰晶,骑士在鞍鞯上摸到尚未干涸的血迹。
当她转身想询问时,发现公主的裙摆短了一截——那些消失的蕾丝正缠绕在马的辔头上,像某种献祭的仪式。
雄狮挡在峡谷第三天时,骑士的佩剑已经崩出缺口。
她回到城堡,公主正在温室里修剪玫瑰,那些深红的花朵在她经过时纷纷凋落,花蕊里爬出细小的金甲虫。
"最后一块太妃糖"
公主蒙住骑士眼睛时,袖口露出腕间青紫的血管。
这次糖果带着铁锈味,融化时在舌根留下灼烧般的疼痛,当骑士睁开眼,剑鞘上的宝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就像有什幺东西正从公主体内抽离。
海岸线的黎明降临时,骑士面甲里尝到咸涩的液体。
浪花拍打盔甲的声音像极了那夜白马踏过城堡回廊的蹄声。
她突然明白盔甲内衬为何总是潮湿——那根本不是夜露,而是公主每夜偷偷哭泣时浸透的泪水。
病榻上的公主已经轻得像褪下的蛇蜕,骑士跪在床边时,盔甲缝隙里掉出三张糖纸。
薄荷的碧绿如初春新叶,草莓的艳红似心头热血,太妃的棕黄像秋末枯枝。
最后那颗黑巧克力糖在两人唇齿间融化时,骑士尝到所有季节凋零的味道。
窗外,白马正在啃食公主最爱的玫瑰丛。它银白的鬃毛下,渐渐浮现出与盔甲如出一辙的藤蔓纹路。
"醒醒!醒醒!醒醒!!!"
刺眼的白光渗入眼帘,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眼。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耳边是心电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掌心仍紧攥着一只褪色的糖果玩偶——那是慧慧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悦悦,你怎幺样了?"
母亲的声音颤抖着,枯瘦的手指紧紧包裹住她的手。父亲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了。
女人的嘴唇干裂,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慧慧……慧慧……"
母亲的眼眶瞬间红了。
"你又梦见她了?"
护士推门而入,递来几粒白色药片。
女人机械地接过,和水吞下,苦涩在舌尖蔓延,恍惚间,她想起梦里最后一颗糖果的味道——甜腻的糖衣下,藏着化不开的苦。
她的病,是从爱人离世那天开始的。
起初只是失眠,她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仿佛只要不睡,爱人就还会在清晨推开门,笑着递给她一颗糖。
后来,她开始看见幻觉——爱人坐在床边,爱人在厨房煮咖啡,爱人站在街角的梧桐树下等她。
医生开的安眠药越堆越高,她却越来越害怕入睡。
因为梦里,爱人会消失。
于是她停药,任由幻觉吞噬现实。
爱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而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像一张被风撕碎的纸。
直到某天,她突然抓起药瓶,疯了一样吞下所有药片——
"如果梦里有你,那我宁愿永远不醒"
可昨夜,爱人还是消失了。
"再睡会儿吧"
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女人闭上眼,药效渐渐发作,黑暗温柔地包裹住她。
朦胧间,她感觉有人往她手心里塞了一颗糖。
"甜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
"……苦的"
骑士的银白盔甲上沾着露水与血迹,胸甲中央嵌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瓣却边缘已经枯萎。
海浪轻吻着沙滩,公主赤着脚,苍白的足尖陷进潮湿的沙粒。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骑士紧紧握着她的手。
"甜吗?"
公主忽然停下,从盔甲的裂痕间摘下一颗糖果,糖纸已经被海水浸湿,剥开时黏连着铠甲的刮痕。
骑士低头,面甲掀起一半。
她咬住糖果时,尝到了铁锈味——或许是血,或许是海盐,又或许是公主指尖的凉。
"很甜"
潮水退去时,沙滩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未写完的信。
骑士的披风垂落在湿沙上,银甲折射着破晓前最后几粒星光,那朵玫瑰仍在呼吸——每片花瓣的颤动,都让盔甲发出细微的蜂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