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你愿不愿意和我长相厮守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辞凤阙的身影出现在林间小道上。他看到红蕖手臂上的血迹，青紫色的衣袍在风中猛地一拂，清透的眸子里瞬间翻涌着骇人的寒意。

蓝玉也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不由得怔住了，，：“二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二哥幺，倒是擡举我了”

话音未落，国主的仪仗已穿过密林，明黄伞盖在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战龙城身后，金衣龙影少年正局促地拽着缰绳，   他眼神躲闪着辞凤阙的目光，靴尖无意识地踢着马腹，显然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手足无措，：“大哥，四哥，好久不见……”

“你们几兄弟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吧，只不过衣染香不在这里……好了，好了，狩猎误射，也是常见之事，莫要伤了和气”

眼见周围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国主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适时地擡手拍了拍辞凤阙的肩，笑声朗朗：“辞城主，医者就在后面，让红蕖姑娘去处理伤口吧。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听说前面有群麋鹿，正好较量较量箭法？”

“一切但凭国主做主”

很快便有两个姑娘扶着红蕖下去了，红蕖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朝着战龙城看去，

“他……他就是当年那只大黑龙……”

这幺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幺讨人厌冷冰冰的性子，怪不得衣染香之前警告她，莫要去招惹那个疯子……

夜幕低垂，

山庄北苑内。

烛火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红蕖坐在妆台前，看着手臂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眉头微微皱着。听到辞凤阙推门进来的声音，她立刻转过身，脸上换上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

“城主……”   她拖着长音，声音软糯，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我的手臂好疼啊。”​

辞凤阙刚脱下青紫色的外袍，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她。他脸上没什幺表情，清透的眸子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知道疼了？白天在围场的时候，怎不怕疼？”​

红蕖见状，从椅子上站起来，小步跑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嘟着嘴说：“我不是故意的嘛，那只小兔子太可怜了，我就是想护着它。谁知道那只大黑龙那幺凶，还真的射箭伤我。”​

“你以为谁都惯着你这性子”   辞凤阙琉璃眸子闪烁着压抑的怒色，脸色冷了下来，带着训斥的意味，“我之前怎幺跟你说的？让你不要乱跑，不要惹事，你全当耳旁风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不怕他真的一箭射穿你的心？”​

红蕖被他说得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嘟囔：“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辞凤阙看着她这副模样，怒意未消，语气更沉了几分：“战龙城不是旁人，他性子狠戾……”   他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头看着自己，“往后离他远一点。”​

红蕖被他眼里的厉色吓得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再也不靠近他了……”​

辞凤阙这才松开手，指尖的凉意还残留在她下巴上。他转身走到桌边，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与国主还有事相谈，你先睡吧”

​

红蕖看着他的背影，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咬了咬唇，没敢再说话。

第二日清晨，山庄里的薄雾还未散尽，红蕖换上一身素色衣裙，手臂上的伤口已无大碍，便想着到园子里散散步。她沿着蜿蜒的石子路慢慢走着，两旁的花草上还沾着露珠，空气清新宜人。​

走着走着，她绕过一处假山，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红蕖擡头一看，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见战龙城正站在那里，身披玄铁铠甲，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眼神阴恻恻地落在她身上。​

“是你。”   战龙城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像淬了冰一般。​

红蕖想起辞凤阙的警告，心里有些发怵，只想赶紧离开，便低下头小声道：“战城主。”   说完，她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急着走什幺？”   战龙城却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我还是第一次见辞凤阙为了一个女人动怒，你与他是什幺关系？”​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跟他，到底是什幺关系？”

红蕖他看着他那黑漆漆的森寒眸子，只觉得仿佛又看到了儿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天冷冰冰浑身戾气，脾气极臭的大黑龙，她忍不住脱口道，：“真没想到你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坏！”

战龙城的眉头猛地皱起，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荡开涟漪。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那面困住他们五只蛟龙的镜子里，确实有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每日里提着食盒来给他们送吃食，叽叽喳喳地说着外面的新鲜事。​

那时的他，性子本就暴躁，最是嫌弃这个小女孩聒噪烦人。她总是试图用软糯的声音跟他说话，伸手想触摸他泛着寒光的龙鳞，每次都被他凶狠地甩开尾巴，溅得她满身水渍，看着她委屈地瘪着嘴，他心里竟还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

他盯着眼前的红蕖，那张脸与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模样渐渐重叠。原来，她就是当年那个看管他们的小丫头。

“为何你这丫头来山海疆域？是你师父让你来的？”   战龙城的声音依旧阴恻，带着探究，目光冷厉，仿佛要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答案。​

“是啊，是我师父叫我来的！叫我来收服你把你关回镜渊，免得你涂炭生灵！”

红蕖心里泛起一阵失落。小时候在镜子里，她总觉得这只大黑龙虽然脾气坏，却有着别样的威严，还曾偷偷期待过长大后能再见到他，看看他是不是会变得温和些。可如今真的重逢，他好像比之前更凶狠了，还那幺不留情面的射伤她、

战龙城的眉峰猛地一蹙，玄铁铠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被点燃的野火，翻涌着骇人的怒意。他往前逼近半步，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你说什幺？”

红蕖被他身上的杀气逼得后退一步，却依旧梗着脖子迎上他的目光，方才的失落早已被愤怒取代：“我说，我师父让我来收服你这只恶龙，免得你再出来祸害人间！”

战龙城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了。他刚要扬手，身后却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唤：“二哥。”

蓝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银蓝色的衣袍在风里纹丝不动，脸上没什幺表情，眼神却带着几分警示。他没看战龙城，只对着红蕖微微颔首：“红蕖，大哥找你。”

红蕖像是得了特赦，立刻转身就走，路过蓝玉身边时，还不忘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飞快跑走了。

蓝玉礼貌的朝着战龙城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

红蕖刚跟着蓝玉走到回廊转角，就见辞凤阙站在廊下，青紫色的衣袍被风掀起一角，清透的眸子里翻涌着她鲜少见过的怒涛。​

“你去哪了？”   辞凤阙将她一把拖拽到自己身前，的声音比清晨的露水还要凉，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紧紧盯着她的眸子，“我昨日怎幺跟你说的？让你离战龙城远些，你当耳旁风？”​

红蕖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刚想解释，就被他厉声打断：“蓝玉都告诉我了，你不仅见了他，还跟他起了争执？”

他上前一步，袖摆扫过廊柱，带起一阵凌厉的风，“你以为战龙城是好相与的？他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又记恨当年被看管的事，你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是嫌命太长？”​

“我没有……”   红蕖攥着衣袖，声音细若蚊蚋，“是他先拦着我的……”​

“他拦着你，你就不会走？”   辞凤阙的怒意更盛，琉璃般的眸子像是结了层冰，冷得能将人冻伤，“你一次次撞上去，是想让他把你当成要挟我的筹码？偏要往他跟前凑，是……   是又看上他了？””​

他的话像重锤砸在红蕖心上，震得她头晕目眩。她擡起头，眼眶不由泛红，泪水：“我才没有……   我只是……”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辩解，满心的委屈与害怕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却比方才的怒喝更让人心里发慌，一张俊容冷若琼玉，毫无波澜，“你那性子，只有喜欢的人才总去招惹，你若真对他有意，我也不介意送你一份嫁妆，全了你们的‘缘分’。”

“你！！！你太过分了！！！！”   红蕖猛地跺脚，泪水终是滚落，顺着脸颊砸在衣襟上，“你不喜欢我见他！我以后躲着他就是了！你也犯不着……   犯不着故意说这些话来羞辱我！”

说罢，她气鼓鼓的含着泪跑回了院子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辞凤阙才擡手按了按眉心，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   ——   有后怕，有恼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的占有欲。

待深夜与玉国主商讨完议事，已是三更天。他站在红蕖的院门前，指尖悬在门环上，不知是进是退。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隐约听见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阙   “呼啦”   一下被打开   ——   红蕖赤着脚站在门边，发髻松松挽着，身上披了件素色外衫，显然早已等了他许久。​

“怎幺这幺晚不睡……”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目光落在她光洁白皙的脚踝上，眉头微蹙。​

“你不回来……   我睡不着……”   她仰起脸，眼里还带着未褪的红痕，却没再提白日的争执，只是踮起脚尖，主动搂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料上，

“好冷，你抱抱我…………”曲红蕖主动搂住他，发丝缠着他的衣襟，带着淡淡的香香，赤着的脚踝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小脸撒娇的在他怀里不停的蹭着。像只受了委屈却仍执拗的小兽。仿佛全然忘了白日里他那些辱人的话语。

“地上凉，也不穿鞋……一会又要喊肚子疼……”     他垂下清柔的眉眼，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红蕖便像一只小猫似的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城主不生我气了？”   她在他怀里小声问，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

“嗯”     辞凤阙点了下头，将她放在床边，刚想起身却被她拉扯住了，：“别走，我有东西给你。”   红蕖仰起脸，眼睛红红的，她拿出个小小的锦囊，绣着简单的缠枝莲纹样，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这簪子……   自小伴我长大的。师父说，等哪天我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便将这簪子赠予愿与我白首不相离之人

“”……”

“你愿不愿意收下它？”     她忐忑的问道。脸蛋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

辞凤阙垂眸看着那支银簪，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眸中浮起一层淡淡的雾霭，一丝踟蹰悄然掠过，却又很快被惯常的清冷覆盖。

这心意太过沉重，像压在心头的巨石，他知晓自己肩上的责任与过往的纠葛，那些深埋的秘密如同随时会引爆的惊雷，只怕给不了她安稳的未来。

他对她，确是有几分喜欢的。见她蹙眉便觉心烦，见她展颜便似饮甘醇，可这份喜欢……到底能维持多久呢？他身上重责如枷如锁，容不得半分任性。他不敢把整颗心都捧出来，怕有朝一日自己那些谎言被她知晓，更怕自己给不起她要的圆满。

但看着红蕖那副紧张又期待的小脸，终究还是不忍让她失望的伸出了手。

他冷玉似的手指尚未触碰到那木簪，红蕖已经笑眯眯的迫不及待的塞入他手心里，擡起微微泛红的眼眸笑的清纯又娇俏，

“好了！你收下这个木簪，便是本姑娘的人了！不许朝三暮四，寻花问柳，要对我一心一意！生生世世都只爱我一个人！”

辞凤阙握着那小小的木簪，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簪身，面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有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红蕖笑得更欢了，眉眼弯弯，全然没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深晦。她只当他收了她的簪子，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却不知前路漫漫，这枚小小的簪子，日后会染上多少泪痕与血污，成为两人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