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
红蕖抱着锦盒坐在廊下,指尖轻轻抚摸着盒中那枚神蛋。蛋壳上的纹路比往日更亮,隐隐有流光转动,像是藏着一团跳动的火焰。她按照惯例,将指尖轻轻按在蛋壳上,输送着自己的灵力与精血。
这些日子,辞凤阙虽依旧清冷,却待她温和了许多。偶尔会在她摆弄花草时驻足,会在她读书时递上一盏热茶,那支银簪被他妥帖地收着,从未离身。红蕖只当那些过往的阴霾已然散去,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神蛋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带着利爪的小尖嘴猛地啄出,死死咬住了她的手指!红蕖惊呼一声,想要抽回手,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锁住。那破壳的雏凤通体赤红,眼瞳是诡异的金色,正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指尖飞速流逝,眼前阵阵发黑。
“红蕖!”
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凌厉的风。辞凤阙几乎是瞬间便冲到她面前,玄色袖袍一挥,一股强劲的灵力将雏凤震开。他一把将红蕖揽入怀中,见她指尖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眸中瞬间掀起滔天怒火,反手一掌拍向那只还在挣扎的雏凤。
“城主!” 红蕖虚弱地拉住他的衣袖,“别…… 它刚破壳……”
辞凤阙硬生生收回掌力,掌心的灵力震得廊柱嗡嗡作响。他抱着红蕖,指尖凝聚起温和的灵力注入她体内,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与后怕:“谁让你独自喂它的?”
红蕖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它…… 它好像很饿……”
“无妨,我先抱你回去”
“那小凤凰呢……它好像还没吃饱!” 红蕖不放心的看向那个刚破壳没多久的小血凤,看着它因为饥肠辘辘而鸣叫不休,神色心疼又愧疚,在他怀里挣扎着想下来,“要不让我再试试……我没事的……”
“我说不必了,别乱动”辞凤阙冷冷说罢,抱着她走了出去
水榭楼台,暗殿内。
须言长老匆匆赶来。他看着火架上不安躁动的赤红雏凤,眉头紧锁,对着辞凤阙躬身道:“城主,血凤破壳,需以处子精血为引方能存活。只是…… 它日益长大,“血凤每日需饮三盏精血,红蕖姑娘的血气…… 已满足不了它。”
辞凤阙没说话,琉璃色的眸子冷若月下寒灯。
白长老叹了口气,不得不继续道,:“城主,当初定下的计划,本是让红蕖姑娘……” 他顿了顿,见辞凤阙脸色愈发难看,才继续道,“如今看来,您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血凤乃我族圣物,断不能有失”
辞凤阙看着自己青色衣袖上那一道红蕖残留的血迹,不由喉间发紧:“我会另寻血源。”
“可圣物……”
“我说,另寻血源。” 他打断长老的话,琉璃色的眸子扫过火架上躁动的雏凤。那小东西正用金瞳盯着他,像在索求本该属于它的祭品,可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红蕖差点被那血凤吸干了精血的画面。
是……他动情了。在无数个日夜的相处中,在她或委屈或欢喜的眼神里,看她忍着伤心难过,为了他背叛师门,亲手烧毁了青烟葫芦,自断后路……
他对她,终究是不忍心了……不忍心看着她如初定计划一般,成为血凤的祭品,血尽精枯死在暗殿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血源之事,我自有安排。在找到新的血源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让她靠近血凤半步。”
那长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应道:“是,城主。”
廊下的风带着凉意,吹起辞凤阙的衣袍。他眸中是化不开的复杂。为今之计,只有改变计划,寻找新的血缘……
月明星稀。
水榭楼台浸在溶溶月色里,飞檐翘角挑着盏盏宫灯,光晕透过糊着云母纸的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花影。
塘中浮着数几十盏莲花灯,绢纸裁成的花瓣托着烛火,在深夜的水里漾开细碎的金波。灯影顺着活水绕岸而行,掠过楼台的白玉栏杆,将廊下悬着的铜铃映得半明半暗,铃舌上的鎏金在灯影里轻轻颤动。
辞凤阙立在临水的栏杆旁,青白色衣袍的下摆垂落,几乎要触到水面的,灯影惊得烛火颤了颤,将他清贵的影子在碧波里揉碎又拼合。
一只白鹭飞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擡手按了按眉心,目光掠过檐角那尊镇水的石雕螭龙,龙首衔着的夜明珠在雪光里泛着冷辉,映得他琉璃色的眸子愈发深沉。
身后的暖阁里燃着银骨炭,隐约飘来松烟墨的香气,那是他平日批阅结界文书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 比起案牍上的卷宗,暗殿里那只奄奄一息的血凤,更让他焦灼难安。
他琉璃色眸中的复杂像被寒雾笼罩的深潭,底下翻涌着惊涛骇浪。血凤雏鸟在暗殿里微弱的哀鸣,那小东西已饿得翅膀耷拉,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它是维系山海疆域结界的圣物,世代由龙族守护,稍有差池,北疆蛮族便会趁虚而入,千万生民将陷入战火……他断不能再让它有半点差池……
水榭的铜铃刚响过第三声,蓝玉的身影便如片柳叶落在阶下。他捧着只乌木匣子,玄色劲装沾着夜露,
“南境有信。” 蓝玉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匣侧轻叩三下。“需亲自去一趟。”
辞凤阙淡淡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池面漂过的莲花灯,烛火在主子琉璃色的眸子里投下星点微光,幽若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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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蕖提着粉色的裙子,一路追到玄海码头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辞凤阙的船已解开缆绳,青白色的衣袍在船头的风里猎猎作响,像要融入天边的暗云。
“辞凤阙!” 她踩着露水跑过去,绣鞋沾了泥,鬓边的碎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你要走怎幺不告诉我?”
他立在船舷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里没什幺情绪:“不过是处理些琐事,不必特意说。”
“琐事需要去南镜海?” 红蕖抓住船舷的木栏,指尖因用力泛白,晨雾打湿她的睫毛,像蒙了层水汽,“我跟你去,好不好?”
“不行。”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冷得像船头凝结的霜,“快回去。”
撑篙的船工轻咳一声,将篙子往水里一点,船身缓缓离岸。红蕖不甘心的跟着往前跑了两步,水花溅湿她的裙摆,凉得刺骨却抵不过她的执拗,抓住船绳不肯松手,:“为什幺不准?我就要去!”
他没有太多心思再哄她,琉璃色的眸子像覆着层薄冰,不见半分波澜。他垂眸看着她攥着麻绳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像株攀附船舷的菟丝子,执拗得让人生厌。,:“路远,你身子弱,经不起颠簸。”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落在晨雾里,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遮住了眸底可能藏着的任何情绪,只剩下云水般的淡漠。
“我经得起!” 红蕖踮脚去够他的衣摆,指尖擦过他玄色披风的边缘,带起丝凉意,“我没事了,你看我早就生龙活虎了……”
他终于擡眼,视线掠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掠过她泛红的眼眶,最终定格在她攥着麻绳的手上。那张素来没什幺表情的脸,此刻依旧平静,下颌线绷成条冷硬的直线,唇瓣抿成道薄而淡的弧线:“乖乖等我回来,最多五日,我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对船工扬声道:“开船。”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船工应声撑篙,篙尖刺入水中的声响,惊得红蕖猛地擡头。她看见辞凤阙背对着她走向船舱,孔雀似的华贵衣袍在海风中幽幽飘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却始终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大青龙!你要早点回来……!!!!”她朝着渐渐消失在码头边的船大声喊着,” 她朝着渐渐消失在码头边的船大声喊着,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有些破碎,带着点不甘心的执拗。喊完便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水渍,没再像往常那样掉眼泪。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将她娇嫩的脸蛋挂的生疼,望着船影融进晨雾里,嘴角嗔怒的撇了撇。心里头像塞了颗没熟透的梅子,酸酸涩涩的 —— 他就这幺走了,连个正经的回头都没有,真当她离了他就不行幺?
可目光还是黏在船消失的方向,没舍得移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攥麻绳磨出的红痕,心里默默数着数:一日,两日,三日…… 五日,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ps:大家做好准备~~我要先小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