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晖是站在体育馆的后门，通过直播的形式看完李照眠的比赛的。
王映红和李承业都要来，他作为一个远在隔壁城市的小叔叔如果专门来一趟，显得太殷勤了，解释不清。尽管他不想错过和她见面的机会，他还是没有露面——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夜晚，他期待着全场的聚光灯能投在她身上，他更加不想以任何形式分走这样的时刻。
他听到体育馆传来欢呼声，直播里已经播放起颁奖典礼的音乐。
他随手把鲜花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请帮我转交给S大的李照眠选手，就是拿冠军那个。谢谢你。”
工作人员是个学生志愿者，抱着一大束鲜花有些局促，脸红扑扑的。见到李承晖转身就要走，他壮起胆子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帅哥，你还没留名字呢，怎幺称呼啊？”
“不用留。里面有字条。”他拉低了帽檐，迈出长腿离开了体育馆。
鲜花被递到李照眠手上，志愿者只说是有人送的。李照眠打开卡片一看：To my love。她赶紧将卡片合上，趁着没人注意，塞进了口袋里。
人没来，点了一束花送来，也算是心意到了。
李照眠嘱托今晚不去聚餐的女同学，帮她把鲜花带回宿舍门口。等她晚上回去处理。
好心的女孩马上答应了。
“哎，眠眠，不过这花是谁送的啊？”
李照眠下意识摇摇头，说不知道。
李承晖回到停车场，正准备按下钥匙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映红挽着李承业道：“等眠眠下周回家，我们带她吃什幺好呢？”
李承业想了想：“咱俩先在周边吃一圈，看看哪家新店好吃。”
“有道理。”
李承晖冷汗直流，脚步更快，躲到一辆SUV后面，鸭舌帽遮住他大半的容貌。李承业一定记得他的车牌，他暗道不好。
幸好李承业只顾着跟王映红商量着今晚去哪吃饭，完全没注意自己刚刚路过了弟弟的轿车。
等到二人驾车离去，李承晖才从车后走出。他拉开自己的车门，放倒驾驶座的座椅，疲累地躺在上面。他苦笑，地下恋果然要东躲西藏啊。
“哎，老婆，你刚刚有没有见到一辆很眼熟的奔驰啊？”
“奔驰？我看车都一个样子啊。”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感觉像阿晖的车。”
“阿晖在C市，他的车怎幺可能在这，你是不是刚刚恐高还没缓过来？”
“……说的也是。”
李承晖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意味着他要开夜路回C市。
他调直座椅，发动了汽车。
在C市和D市往返的路线他几乎已经烂熟于心，为了保险，他还是打开了导航。不知道李照眠此时此刻在干什幺呢？是不是在跟同龄人们庆祝，喝酒，谈天说地？同龄人？想到这个词，他的心像被攥住一样酸涩。他错过她成长最快的青春期，如今又要错过她的大学四年吗？
他们之间阻隔的不止距离与血缘，这五年的光阴，分离的时光，怎幺都难以追回。如果，如果一切能倒流，如果能重新来过，他怎幺也不会在机场松开她的手，他更不会再让他们无端地分开这样久。
“恭喜我们的神箭手，拿了金牌！”
他发出这一句消息后，就熄灭了屏幕，专心开车。
李照眠宿醉醒来，手机上是读不完的消息，好在置顶的那条是李承晖发来的。
“还没起床？昨晚喝了很多吗？”
他怎幺不问自己拿了第几名？李照眠撇撇嘴，点开聊天框，才终于看见了昨晚的消息。原来那条她不以为意的祝贺，竟然是他发来的。
“刚睡醒。没喝多少。你看了比赛吗？”
“嗯，看了直播。”
只是看了直播而已啊。李照眠更加不满。昨晚的记忆混乱不堪，她难以理出头绪来。宿醉之后的人心情都不会太好，她干脆翻身下床。
一大束鲜花摆在她宿舍的桌上。
她终于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花束。含苞待放的香槟色玫瑰搭配小雏菊，远远望去，像一团芒果蛋糕。她仔细地将花枝修剪好，插进玻璃花瓶里，摆在书桌最里面。
今天没有课，她可以继续回到床上补觉。
对床的室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今早还一大簇的花束只剩下一个空壳，差点以为宿舍进了贼。她快步走上前，看见花只是被转移到了花瓶里，松了口气。
“眠眠，你醒啦？”
“嗯。你刚下课吗？”
“对啊。哎，你这束花挺特别的，黄黄的一片，是谁送的啊？”
该说叔叔，还是该说男朋友？哪一个称呼，才更不引人注目？哪一个称呼，才可以让他们不可宣诸于人的爱恋瞒得更久？李照眠蒙头在被子里许久没出声。哪有叔叔送侄女玫瑰花的？她这样想。
“是男朋友送的。”
“哇，好幸福呀眠眠。”室友随口说道。“不过怎幺从没见过你男朋友，你朋友圈也没有他的动态。改天让我们看看照片呢。”
李照眠抓紧了被单。一时也想不出什幺合适的借口，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嗯，下次我们见面，多拍点照片。”
李照眠觉得有些委屈，她何尝不希望得到全世界的祝福呢？但这样见不得光的感情，连最亲近的朋友她都不敢告诉，何谈发朋友圈呢？可这样的决定，正是她做出的，是她要他亲口承认他爱她，要他在道德与感情的泥沼中挣扎，是她下楼见他，是她吻了他。
她紧闭双眼，唯有那个雪夜的画面，在她脑中不断闪回。
手机震动。
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暑假有安排吗？还想去日本玩吗？”
“眠眠小姐，愿不愿意赏脸跟我一起去？”
她想起给他寄过去的白色恋人饼干，想起她写得乱七八糟的俳句。眼眸从暗淡慢慢转亮，夏天，等到夏天就好了，那场雪不会在夏天落下。
在阳光灿烂的季节，她要和最爱的人重新去一次神社，重新抽一次签，重新走到富士山下，重新去一次北海道做饼干，还要去东京的花火大会，要在烟花下接吻，说“最喜欢你”。
想到这里，她的一切烦恼都随风散去。
“好，我们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