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羽被动地接受了谢清墨一切的控制欲。
她陷在几年前买的浅粉色真丝枕头里，仰头看着天花板，谢清墨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沈思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谢清墨一把握住了她挣扎的手腕。
沈思羽却反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项颈。谢清墨无意识地收拢五指，沈思羽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她开始享受这种窒息的感觉。谢清墨怔愣一瞬，旋即放开了手。沈思羽觉得戒指上的钻石有些硌手，谢清墨带的对戒在她的脖子上磨出了红痕。
就像谢清墨无数次想把沈思羽嵌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那样，他总是忍不住低下头请问沈思羽的头发，沈思羽的额头，沈思羽花瓣一般的唇。
沈思羽心想，在以一种复杂的情感依赖畏惧谢清墨那幺多年以后，自己早已束手无策。既然谢清墨说爱她，人生是那幺的苍白冰冷，她是不是再也不会从冬眠中苏醒了？
在s城阴冷的冬天里，沈思羽像是失去了一切感官知觉。谢清墨在她无数次的呜咽抗拒之后终于学会了极致的温柔与忍耐，她还和谢清墨十指紧扣的时候，在她奔赴近乎眩晕的极乐之时，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绝望已经淹没她太久，哪怕一瞬间多巴胺的分泌也能被她珍视许久，当作流放地为数不多的快乐。
沈思羽翻了个身，她紧紧抱住枕头，生理性的泪水缓缓渗到了枕巾上，留下了深色的水痕，她刚刚从院子里蓝色的游泳池上来，浑身上下掉着水滴。
就像过去的夏天一样，沈思羽从水池出来，赤着脚从花园走回别墅里，滴滴答答的水珠掉落了一路，变成了沈思羽的脚印。游泳池水总是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她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用沐浴露的花香盖住着刺鼻的气味。
在她不知道的过去里，谢清墨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她。
冷漠和沉默化作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怜惜。
有时候谢清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偷，窃取着她的美好，她的善良，她的单纯，和她的一切。在他不自觉的时候，自己早就深陷泥潭，一种名为爱的东西，那幺难以捉摸，大概是谢清墨天之骄子的人生中唯一的难题。
他仍然没有解开这道难题，但是至少他攫住了自己可以拥有的那个人。
氤氲的水汽让玻璃变得模糊，花洒冲下的水模糊了沈思羽的双眼，然后她的脸颊被捧起来。
原来是哥哥。他们就这样接吻，水将他们二人的头发打湿，水雾弥漫着，模糊头顶的暖灯，恍惚间沈思羽觉得自己好像在夏天的暴雨里，可是那幺温暖，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微烫的水流包裹了起来。
就像一个在雪地里迷路之人的幻觉，以为夏天来临，以为温暖降临，沈思羽被海市蜃楼蛊惑着，回抱住了谢清墨。谢清墨比她高了不少，沈思羽的手指插过他的头发，触感痒痒的，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清墨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停止，更加深情地吻住了她。
谢清墨用傲慢的爱意占据了沈思羽的时间，沈思羽的空间，沈思羽的一切，铸造了一座失乐园，沈思羽沉溺在其中，被感知欺骗着，就像她睡不着的夜晚漂浮的感觉。
谢清墨甚至居家办公了几天，在teams开会的时候，回头就能看到沈思羽静静地伏在床边看书。
会议结束以后，谢清墨悄悄摘下耳机，走到沈思羽身后。
“书别离眼睛太近，对视力不好。”
沈思羽恹恹地点点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轻声抱怨道：“怎幺冬天还在下雨。”沈思羽慢慢走到窗前，看着雨滴狂躁地打在窗户上，大概是因为双层玻璃的缘故，雨声是那幺模糊。沈思羽微微打开一个窗缝，狂风立刻吹落了她的肩带，沈思羽连忙又关上窗。
一转头，被谢清墨搂在了怀里。
谢清墨爱怜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用一种他意识不到的残忍说着：“你是一株被移植到温室里的小花，经不起风吹雨打。”
沈思羽沉默地咀嚼着他的话，轻笑着点点头：“嗯。”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当下其实已经很好。可是愈发重复，她越觉得这是否认的巧言令色。
她想着自己昨天的梦境。已经结婚的沈思羽变成了14岁的沈思羽，坐在教室的第三排，装作回头在看黑板报，实际上却在装作不经意地偷看宋青松。沈思羽冬天十分怕冷，妈妈给她套了两件毛衣，一件羽绒服，再在外面塞了一件校服外套。
即使后来在国际高中再也不用穿校服，中央空调让所有的教室冬暖夏凉，沈思羽仍然只能记得过去的事情。
宋青松神秘地和她招招手，原来他的口袋里藏了一袋糖炒栗子。他剥一颗，沈思羽吃一颗，腮帮鼓起来像一个小仓鼠。沈思羽满心欢喜，仰头看着宋青松，他比自己高了那幺多，忽然大胆起来：“你凑过来点，我想和你说个秘密。”
宋青松垂头剥完手中的栗子，凑到沈思羽耳边，温柔地笑着。
沈思羽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宋青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沈思羽，他太高了，一下子抱得沈思羽有些站不稳，沈思羽脸颊也红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然后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有时候沈思羽闭上眼，一瞬间的念头，她把哥哥的脸想象成了宋青松的脸。
即使他们在现实里大概再也不会交集。
即使他们的分别是那幺的不堪。
梦里的心动仍然会让沈思羽忘记现实的模样，延续着心动的感觉，企图抓住那一点虚妄的回忆。
谢清墨问她：“你在想什幺？”
沈思羽趴在床上看着他：“如果你有一台时光机器，你会去哪里？”
谢清墨心想，他大概会回到沈思羽和沈柔相依为命的时候，他会代替宋青松的位置，看着沈思羽慢慢长大，顺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沈思羽不需要去国际学校，他会很耐心地教她，沈思羽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学起来很快，然后读一个她喜欢的大学。沈思羽不必住在宿舍，他会买一套学校边的公寓，她一下课就可以和谢清墨住在一起，谢清墨会做好饭等她一起。
可是谢清墨不敢说，他沉默了一下说：“大概去1000年以后，看看未来的世界，到时候的科技创新一定很惊人。”
沈思羽肯定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啊。”
“你呢？”谢清墨反问。
沈思羽心想，她会回到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候，她不想阻碍妈妈的幸福，可是时光机器不存在，她是不是可以自私一点？她想和妈妈去南方，大概是四季如春的地方，一辈子与谢家遇不到的地方，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她也没说出口：“我也想去未来世界，也许像西部世界那样？”
谢清墨知道她没说实话，揉揉她的头：“傻瓜，就算到未来世界我们也会在一起。”
他的偏执让沈思羽有些害怕，她就像一个应激的小动物，一动不动地任由谢清墨搂抱。
冬天真是好冷。沈思羽看着窗外枯萎的树叶，明明暖气开得那幺足，她还是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