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钢琴家

利筝握着方向盘,驶离医院的车流。

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周以翮那个漂亮的笑容,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萦绕着她。

她确定,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存在着一个类似的、同样让她下意识用“漂亮”去形容的瞬间。

回到家,她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冰块。

“砰——”

冰块撞入玻璃杯的清脆声响在公寓里显得过分吵闹。

她将水注进去,抿了一口。

冰凉感透过掌心、穿过胸口蔓延开,但没能驱散心头那点模糊的探寻欲。

她靠在流理台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

半晌,她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她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上一次让她用“漂亮”来形容的笑容,似乎来自……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目光下意识转向客厅的收藏柜,掠过层层格架,最终停在第三排第十七格。

那位钢琴家。

拥有能记住所有复杂音符和乐章的大脑,但从不记得“利筝”这个完整的名字。

在第二次见面时,带着几分散漫的歉意对她笑:“抱歉,利利,我忘了你的名,但好像是个过于具象的字,会破坏我脑海里关于你的旋律感。”

于是,“利利”,他总是这样叫她,带着慵懒的腔调,像在呼唤一只偶尔来访的野猫。

他的笑容也很漂亮。

像是被精心打磨抛光的艺术品,矜贵、高雅,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遥远感,以及……藏在完美礼仪下的恶劣。

那种恶劣渗透在方方面面,包括床上。他享受着她的沉溺,却始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她的反应,仿佛在评估一件作品是否达到了他的美学标准。

他从不允许利筝掌控节奏。他总是游刃有余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进柔软的床褥里,冰凉的唇沿着背沟缓慢向下。

“利利,耐心点。”

他低沉的声音裹着热气熨帖在她耳后,“前菜要慢慢品,主菜要慢慢上……吃完,才会觉得触到灵魂深处。”

一切都必须遵循他的节奏,由他引领,最终走向他预设的、完美的高潮。

那是在他们关系还算融洽的时期,一次在城中一家以醉人蓝调着称的爵士酒吧。

钢琴家轻轻晃动着杯中残余的琥珀色液体,眉心微蹙,像在评判一个弹错和弦的乐手:

“这杯波本太粗糙,余韵短促,配不上它的年份。”

他下了结论,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对不完美事物的轻微不耐。

他的目光随后落在对面已经眼神迷离的利筝身上。

他的唇角有一个近乎鄙夷,又略带纵容的弧度。

“至于你的酒量…利利,才两口而已。”

她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评判,像一个被酒精熏得柔顺的伴侣。

她只是看着自己的酒杯,眼神似乎比平时柔软一些,也遥远一些。

过了一会,她才用一种比平时更轻、更慢的语调开口,仿佛陷入了一段珍贵的回忆:

“我母亲曾有一件宋代影青瓷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怀念,“她从不让人碰,连擦拭都亲力亲为。她说,只有懂得它脆弱之美的人,才配得上触碰它。”

“我记得……我小时候曾连续好几个下午,只是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安静看着那件瓷器在不同光线下的釉色变化。那种极致的、易碎的美,让我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她讲述这个故事时,语气和神情都完美复刻了一种对“完美事物”充满敬畏与欣赏的姿态。

他脸上的疏淡神情柔和了些,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与共鸣。

“懂得沉默的欣赏者,比喧嚣的拥有者更珍贵,利利。”

他举杯,向她示意。

利筝知道,他放松了那幺一丝戒备。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回到他那座公寓,水晶吊灯的光线被调得昏暗,利筝成了惑人的幽灵。

她不再需要过多言语,只需延续那份微醺的、对“美”的感怀,并用身体语言不断暗示:更多酒精,能让她更贴近那种纯粹的、敬畏完美的状态,能让他们共享更多关于“完美”的极致体验。

她用自己的酒杯去碰他的,眼神在睫毛掩映下闪着湿润的光;她坐在他身旁,带着波本气息的呼吸若有似无拂过他耳侧,轻声低语:“再喝一点……好像就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些光线流动的轨迹……”

她甚至在他每一次犹豫时,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腕内侧,那是比任何语言都有效的催促。

她计算并利用着他对自己那份复杂难言的情感——那里面混杂着鄙夷、欣赏、占有欲,以及一种试图将她也纳入其完美体系的偏执。

最终,他防线失守。

酒精侵蚀了他引以为傲的绝对控制力。

他靠在沙发上,领口微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垂落几缕在额前。那双总是傲慢、评估一切的眼睛失去了焦距,蒙上了一层迷茫水汽。

他不再谈论音乐或美学,只是安静的闭着眼。

利筝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认真注视着眼前这具造物。

没有预想中的兴奋,甚至感到一丝索然无味。

这样的呆滞和虚空,远不如那种在临界点上摇摇欲坠,然后被自身完美主义反噬时,从瞳孔最深处开始皲裂的崩溃。

当晚,在他沉沉睡去后,利筝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随意放着他解下的那对袖扣。

她看着他之前用微颤却依旧优雅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然后略显笨拙地捻下那对精巧的金属物件。

那一刻,他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任人宰割般的诱人姿态。

她伸出手,冰凉的金属落入她掌心。

后来,他们的关系处于危险又心意相通的阶段——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源于钢琴家单方面的错觉,那次醉酒后利筝所袒露的童年往事以及她其后表现出的顺从,让他误以为终于触及了她核心的某种追求,并成功将她纳入了自己可控的、可被感化的范畴。

他让她听一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新作。

整整四十七分钟,音乐始终在不和谐音程间挣扎徘徊,直到最后三分钟,所有张力突然化解,融成一段动听得令人心颤的旋律。

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复刻了这首曲子的结构。

爱抚里带着不容抗拒的禁锢,用冰冷的器具和反复浸入冰水的手指轮流折磨她。

他嘴角噙着一丝蔑视的笑意,细致地观察她每一次颤抖、每一滴汗珠的滑落。

四十七分钟里的每一次触碰都将将停在穴口边缘,在她身上挑起无数个悬而未决的痛苦。

他让她跪伏着,背部曲线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展露在他眼前。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用目光巡梭,用言语描绘她因渴望而微微颤抖的肉体,声音清亮。

“这里,”他虚虚点在她的乳尖,冰凉的空气随之划过,“跳动得快要裂开了。”

“这里,”他用冰凉的指尖轻触肉核,冷得她一颤,“湿得太过泛滥了。”

他俯身,残忍地说:“但还不是时候。”

他凝视着墙上的时钟,手里震动的玩具抵在她濡湿得要命的穴口,轻轻触、慢慢碰,又拿开。

她所有的眼泪,呜咽与乞求都被他以一根轻抵在她唇间的、象征着禁止的手指化解。他享受的是她濒临崩溃时眼底的涣散和身体无法自控的痉挛,是那份由他亲手缔造、又被他绝对控制的混乱。

第四十六分钟,第五十九秒。

直到她喉间溢出彻底破碎的哭吟,身体软得要融化又绷紧得像拉满的弓,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最后一刻——

他才终于纡尊降贵地、以一种近乎施恩的姿态,从容不迫地彻底插入。

那一下贯穿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完整,瞬间将她积攒了四十七分钟的所有空虚、战栗和痛苦都填满、击碎、升华。

那一次的高潮来得格外猛烈,像一场精准计算的雪崩,瞬间吞没所有感官,酥麻的余韵从脊椎末端一路蔓延到发梢。

事后,他靠在床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梢,语气带着一丝餍足后的疏淡:

“利利,你刚才的声音……略微有些刺耳了,破坏了最后的余韵。下次,试着更克制一些,嗯?”

她支起身,趴伏在他胸口,仰起脸用温顺的姿态,吐出粗俗不堪的话语,精准地砸向他那个精致又病态的世界:

“既然我的音色无法让你满意……那不如让你的恩师、挚友,甚至你的父亲,来贡献他们的才华和灵感?”

“让你们轮番校准我,这样…当你使用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听到你最想要的,那种绝对美妙的、精准的…高潮颤音了?”

空气瞬间凝固。

钢琴家脸上那种精心调制的、慵懒的愉悦感顷刻冻结,碎裂,然后彻底消失。他看着她,眼神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迅速坍缩成彻骨的厌恶。

他将伏在身上的利筝推开,掀开丝被霍然起身。抓起一旁的丝绒手帕,用力地、反复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和性器。

动作终于少了几分优雅,多了几分慌张。

“利利,”他的声音像碎冰相撞,竟透出几分真实的情感,“你太令我失望了。”

利筝懒懒撑着脸侧,注视着他这一系列堪称表演的清洁动作。

“看,”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你失望的不是我自甘轻贱。”

她的目光掠过他用力擦拭、仿佛要搓掉一层皮的手指,最终看进他冰冷的眼底。

“抱歉,”她微微一笑,“你精心调制的这场高雅幻觉,被我用粗粝的语言戳破了。”

她觉得还不够,轻声补充:“你这副被玷污的圣人模样,比刚才的你……真实生动多了。”

利筝从回忆中抽离,指尖轻轻敲击着收藏柜的玻璃。C-17的收藏记录上写着:

「收藏原因:为目睹高塔倾塌的瞬间,亲证完美主义脆弱的裂痕。」

她最初被他吸引,确实是因为那副无可挑剔的皮囊与才华。

但真正让她决定收藏的,是发现他表象下那份病态的、对纯粹与高雅的偏执。

那种将一切视为艺术创作的傲慢,让她产生了最原始的破坏欲。

他所谓的“灵魂共鸣”的本质不过是一种更精致的掌控,一种以审美为名的精神驯化。

她蛰伏良久,耐心等待的从来不是共鸣,而是最适合撕开伪饰的刹那。

不是要摧毁那架钢琴,而是要在他最珍视的、用优雅音符筑成的圣殿中央,投下一块来自尘世的、粗粝的、无法被他谱成旋律的泥石。

看着他脸上那种好似乐章被骤然撕碎、被践踏的表情——从慵懒到震颤,再坠入彻底的厌恶与失望。

那一刻,比听十场完美演奏会,更令她战栗。

她最终纳入藏品的,远不止是那份偏执,更是那个胜利的瞬间——她亲眼见证并亲手印证:那试图将一切规训为优雅音符的秩序,与人性深处的狰狞,在相互角力后,在坍塌与诞生的裂隙之间,蠕动生长出一种混乱的、真实的虚伪。

他们相似吗?

钢琴家。

周以翮。

不。

钢琴家的秩序是一触即碎的水晶宫,需要不断驱逐异质来维持虚幻的完美。

而周以翮的秩序,是深海。她能感知到其下汹涌的暗流与巨大的压力,但那并非为了吞噬,而是一种绝对的、沉默的容纳。

她的所有混沌、试探与异质,投映其中都不会被简单地折射或消解,只会被他冷静的目光无声进行解析、测深。

那是一种更具生命力的存在。

摧毁前者带来快感,而扰动后者,意味着未知的危险,以及……更令人心跳加速的,被全然看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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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会喜欢钢琴家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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