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的消息来得可真快，我还没到，陈少爷就先到了。”
许是昨天下了小雨，田埂边的泥还没完全干透，贺思佳嫌弃地跨过几个淤泥坑，重新跳回马路上。
后边跟着的陈书阳加快脚步，一眨眼走到了她的面前。
“毕竟贺小姐查了那幺多天，再不先来，老底都给你翻完去。” 陈书阳呵呵笑道。
贺思佳不再搭理他。转了一圈，她重新回到接待室，问门口的实习生：“你们这有车吗？借我一辆，我自己去逛会。”
贺思佳望着掉漆的绿棚三轮车，第二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她呆了呆：“你们这……有没有好一点的……那种……”
陈书阳跟在她身后，眼底充满着笑意。
“这……”
实习生摸摸头。他望了眼陈书阳，又望了望贺思佳，移开身子迟疑了会：“还有这些。贺小姐，你看……”
看着这一个比一个烂的三轮，贺思佳疲倦地摆摆手。
“就……这个吧。”
她弯腰跨上三轮车，坐定后，手脚不知道放那。
“贺小姐，这个是油门，手刹，刹车……”
实习生耐心教导她。手把手教了她十几分钟后，终于让她熟悉了，勉强够上路。
贺思佳重新跨上三轮车，双手撑住大腿。
“那个……小哥，你先去忙吧。”她摆摆手：“我自己……再摸索一下……”
实习生回去了。
贺思佳望着花掉的仪表盘，长叹了一口气。
她放掉手刹，正要起步。
陈书阳拦住她。
“去哪啊？”
陈书阳手撑车棚，悠悠挤上了车。
像是故意般，他贴紧她的手臂往她身旁挤。腿挨着腿，西装裤褶皱深深藏进了皮带里。
贺思佳差点被他挤下车。
她转过头，怒视陈书阳。
陈书阳挑眉，调侃道：“贺小姐，刚提了新车，不带我去逛两圈？”
贺思佳不搭理他。
她握紧把手，擡起屁股就是往他身上用力一撞！
这一撞直接把陈书阳那散漫气质给撞破了。半个身体前倾掉在外面，陈书阳狼狈地回过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贺思佳对他微微一笑。
“逛。”
“……嗯？”
“带你，去逛——！”
不等他反应过来，贺思佳方向盘一打转，油门扭到底，带着他轰轰冲上了路。
—
“陈少爷！吹得爽不爽！”
贺思佳扭着腰子，就是不给陈书阳坐好。
陈书阳半个头掉在外面，抹了发胶的头发被风吹得飞天乱舞。
“贺思佳！你开慢一点！”
贺思佳加快：“陈书阳！你说什幺！！”
乡间路上没有行人，暮色余晖分割地平线。远处路沿边上有几只乌鸦跳着拾荒稻谷，贺思佳不由越开越快，风在她耳边吹得呼呼作响，她听不见陈书阳的声音。
“你开慢一点！快了容易！翻车！！”
“你说什幺！！”
贺思佳听不清。她侧过去，身子往陈书阳那边靠过去了一些。
陈书阳握紧她方向盘，大吼：“——容易！翻车！！”
这次贺思佳听见了。
三轮车有往这边倾斜的趋势了。
贺思佳赶紧回到右边，双腿都给撑着边边铁垫往下踩。
“翻不了！”
她扬眉：“这些都是小问题！”
车子吱嘎往右扭了一下，她吹了声口哨：“陈少爷！这风吹得爽不爽！”
贺思佳看见陈书阳全身都给压在左边铁杆沿上，给她平衡车辆。
“翻不了的！”
贺思佳笑容张扬：“你就相信——”
马路上突然蹦出了一个黄鼠狼。
咻的一声，它猛得从田埂里穿出来。跑过一半马路，它突然站在原地，立起身，就在她前边扭头往右边看。
“我……鼠！陈书阳！前面有大黄鼠！”
贺思佳惊地猛往左边打了点方向。
车子又吱嘎扭了一下，往左边倒去。
陈书阳半个身子溜到了外面。
“——陈书阳！”
贺思佳急忙刹车，伸手往左边一拽，想拉住陈书阳——
来不及了。
失重感铺面压来，车子直直往左边倒去。
这次再想回到右边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再次吱嘎了一声，铁棚上的螺丝掉了。陈书阳直直往左边飞了下去，贺思佳来不及思考，跟着陈书阳一起飞了下去。
头撞到陈书阳的下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腰身突然被环抱住，她头被压在硬朗的胸肌上。耳廓下咚咚乱跳的胸膛像是掩盖住了四周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余光瞟见越来越近的水稻，满脑子只留下一句——
翻车了……
真的——翻车了……
两个泥人坐在马路边缘，安静地望向侧翻地上的三轮车。
陈书阳掏出打火机和烟盒，指腹划了砂轮四五下，终于打起了火。
他颤抖地点燃烟，深吸了一口。
怨气烟雾在两人身边回荡，贺思佳伸手。
陈书阳抖了一根给她，她颤抖地接过，点燃。
两人同时吸了一口，同时吐了个烟圈。
冷静到烟燃到头了，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贺思佳一撅一拐地上了车。
陈书阳捂着屁股上了车。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安静管着油门，一个冷静管着方向，紧紧贴在一起，个占半边座位。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镇上中心方向。吱嘎吱嘎，摇摇晃晃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