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只是东西罢了

夏蝉在梧桐树冠里声嘶力竭,廖涵芝亮红色的保时捷像块融化的草莓糖,陷在树荫投下的青灰色里。

尘小梨攥着包站在路边,看见对方墨镜后的眼睛扫过自己,指甲上猩红的蔻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拍卖会那晚,煜梵渊腕表上淬毒般的蛇眼。

“等很久了吧?”廖涵芝探身推开车门,香奈儿五号的香味涌出来,发梢挑染的银灰在风里划出弧线,“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导航把我导到隔壁街去了。”她拍了拍副驾真皮座椅,钻石手链叮当作响,“快上来,今天姐带你扫货!”

车载香氛机吐出冷雾,在空调风里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她手腕那道尚未褪尽的瘀青上——那是昨夜煜梵渊掐着她撞向浴室瓷砖时留下的。

“怎幺了?脸色不太好。”廖涵芝突然倾身靠近,指尖几乎要触到她颈间的红痕。

尘小梨猛地偏头躲开,包带在掌心勒出白印,听见对方轻笑一声:“该不会是……昨晚没睡好?”墨镜后的目光掠过她半敞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还沾着点淡粉色痕迹。

跑车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子溅起细响。

尘小梨望着后视镜里迅速缩小的老式居民楼,感叹这一块的贫富差距。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蛇形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廖涵芝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让她很不自在。

“没什幺,可能有点晕车。”她找了个借口,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老式居民楼渐渐被高楼大厦取代,街边的店铺也从杂货店变成了奢侈品专卖店。这里的一切都和她住的地方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

“晕车?”廖涵芝挑了挑眉,“那等会儿给你买个香奈儿的丝巾,围在脖子上或许能好点。”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买一条香奈儿丝巾就像买一颗糖果一样简单。

尘小梨知道廖涵芝家境优渥,但这样的差距还是让她感到窒息。

“不用了,谢谢。”她低声拒绝。

廖涵芝没再坚持,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跑车在一家顶级奢侈品商场门口停下,门童恭敬地为她们打开车门。

鎏金旋转门在头顶转出冷光,尘小梨的帆布鞋踩在意大利手工地毯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廖涵芝摘下墨镜时,导购员的目光精准地掠过她手腕的百达翡丽,又在瞥见尘小梨时微妙地顿了顿。

“这边请。”穿着高定套装的经理亲自引路,水晶吊灯的光在她俩之间拉出明暗交界线——廖涵芝指甲上的碎钻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而尘小梨颈间的蛇形吊坠突然变得滚烫,像有细小的蛇牙在啃噬她的皮肤。

“这条项链很别致。”廖涵芝突然停在梵克雅宝的柜台前,玻璃展柜里躺着条铂金蛇形项链,钻石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和煜梵渊腕表如出一辙的冷光,“不过比起你脖子上这条,似乎少了点...野性。”她的指尖划过空气,虚虚描摹着蛇尾缠绕的形状。

廖涵芝意有所指,那晚的天价拍卖会让她永生难忘,今天这场看似豪爽的请客却像是赤裸裸地炫富,像是告诉尘小梨她有的是钱,不缺那条衔尾蛇。

“是吗?”尘小梨垂眼避开展柜里钻石蛇的寒光,指甲掐进掌心,“普通银饰而已,比不上这些。”

“普通?”廖涵芝轻笑出声,尾音勾得比钻石还尖,“拍卖会那晚,煜总可是为了条蛇形项链跟整个包厢的人竞价呢。”她突然凑近,气息喷在尘小梨耳畔,“你说...他最后把那条蛇送给谁了?”

尘小梨突然想起他说,“只有你配戴我的东西”。

可此刻廖涵芝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毒的蛇信,吐着信子舔舐她的狼狈。

梵克雅宝专柜的射灯在廖涵芝发梢的银灰挑染上碎成星子,尘小梨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玻璃展柜上抖得不成样子。

“可能...送给哪个幸运儿了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导购员正在给廖涵芝展示条玫瑰金手链,钻石反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幸运儿?”廖涵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向展柜,冰凉的玻璃贴着她掌心的月牙形掐痕,“小梨你看,这条蛇的眼睛是鸽血红宝石的。”她的指甲划过蛇头造型的搭扣,“比你脖子上那个...似乎更好。”

商场穹顶的彩绘玻璃透进光斑,落在尘小梨裸露的脚踝上。

她猛地抽回手,鞋在地毯上蹭出细响。

“涵芝姐喜欢就买下来。”尘小梨转身走向电梯,蛇形吊坠在她颈间甩出银弧,“我去下洗手间。”

自动扶梯载着她下沉时,她看见廖涵芝在前台准备结账,她并没有选择刷卡,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捆又一捆的大额现金。

那捆钞票的厚度让她想起林管家递给煜梵渊那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原来财富的形态不同,压迫感却如此相似。

洗手间的磨砂玻璃外传来服务生的低语,“...廖小姐包场了三楼VIP室...听说带了个很普通的女孩...”

水流冲击陶瓷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她掬起冷水拍在脸上,镜中的自己像条刚从冰水游出来的活物。

隔间门被推开时,她撞见廖涵芝补口红的侧脸。对方突然用口红尾端点向尘小梨的锁骨,“找到你了。来,试试这支,跟你今天很配。”

尘小梨后退半步撞在大理石台面上,听见口红膏体断裂的脆响。

廖涵芝的笑声混着香水味漫过来,“吓到了?不过是支口红而已...就像那晚煜总拍下的蛇项链,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东西’罢了。”

喉间涌上铁锈味,尘小梨死死盯着廖涵芝脚下那截滚落的口红膏体——正红色像凝固的血,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细小的涟漪。

“‘东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廖小姐要是觉得花钱很有趣,不如把钱捐给需要的人。”

廖涵芝擦着唇角的口红印笑出声,迪奥999的红沾在她雪白的指腹上,像刚撕咬过猎物:“捐钱?小梨你真是天真得可爱。你以为煜总拍下那条项链是为了收藏?”她突然倾身。

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突然变得浓稠,像浸了药的棉絮堵在尘小梨喉咙口。

廖涵芝的珍珠耳环垂在她眼前晃悠,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煜家的蛇形图腾代表什幺,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她的指尖划过尘小梨颈间吊坠的蛇眼,冰凉的金属突然发烫,“那是他们家族标记‘所有物’的方式——就像给宠物戴项圈。”

"所有物"...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心脏。尘小梨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洗手间的排风扇发出嗡鸣,尘小梨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瓷砖上抽搐。

廖涵芝从手袋里抽出张烫金名片拍在台面上,黑卡边缘割破空气的声音格外清晰,“你猜,拍卖会结束那晚,煜总拿着项链去了哪里?”

台面上的迪奥口红膏体还在缓慢滚动,正红色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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