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透入的代官山晨光,是那种被林木过滤后、带着毛茸茸边缘的灰蓝色。霍一先于齐雁声醒来。
温泉酒店的房间保留了传统和室的格局,但做了改良,榻榻米上铺设的西式床垫足够宽大柔软,承载了昨夜一场近乎野蛮的欢爱后,两人依旧有着不至于触碰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硫磺气息,混杂着某种高级线香的余韵,但更浓郁的,是散不去的、属于情欲的甜腥味,以及彼此身体分泌出的汗液、润滑液蒸发后留下的微咸湿气。
霍一侧卧着,目光落在身旁的齐雁声身上。
齐雁声还在睡。及耳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与颊边。平日舞台上那份超越性别的英气与书卷气被睡眠柔化,深眼窝下的阴影显得格外宁静,甚至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
那具经历过常年严格训练、保持着力与美平衡的身体裸露在薄被之外,从肩颈到腰臀的线条,在熹微晨光中像一幅用笔沉稳的素描。
岁月留下的痕迹一一些微松弛的皮肤,淡淡的纹路一一在此刻并非减分项,反而成为一种确凿的、属于真实生命的触目惊心的诱惑。
霍一的视线掠过她胸前那片被自己吮吸出的、已然转为深绯色的印记,一路向下,落在平坦的小腹,再往下...被薄被遮掩,但霍一清晰地记得那里的触感,湿滑,紧致,高热,以及最后是如何在自己失控的冲撞下变得红肿不堪。
她的身体内部似乎还残留着阼夜那双头龙激烈震动的酥麻余韵,一种饱足后的慵懒与隐隐再度蠢动的渴望交织着。
皮革束缚带和那根罪恶的硅胶造物早已被拆下丢弃在角落,像蜕下的蛇皮,宣告着某个疯狂阶段的暂告段落,但霍一知道,那欲望的核心仍在体内深处闷烧。
她极轻地挪动身体,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触到齐雁声的肩胛。那里有肌肉微微隆起的优美弧度,皮肤因为年龄关系,不如年轻人那般紧致饱满,却另有一种柔韧的质感。
霍一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是齐雁声的味道。
昂贵的沐浴露、极淡的化妆品清香早已被更原始的气息覆盖——是情热时的汗水干涸后留下的微咸,是自身体液分泌出的暖融融的体香,还有一种...霍一无法精准形容,或许可以称之为“阅历”的味道,沉静,复杂,像年代久远的木头发出的暗香。
就是这个人。这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被无数人尊称为“齐老师"的女人。这个私下里八面玲珑、几乎从不失态、将一切情绪完美收纳于“齐雁声”这个艺名之后的艺术家。这个...在她身下会展露出那样沉迷、甚至近乎淫靡表情的齐雁声。
霍一的心跳无声地加快。一种混合着征服欲、迷恋、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暗嘲讽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想起阼夜齐雁声在她耳边压抑不住的、泣音般的呻吟,想起她绷紧的脚背,想起她无意识抓挠自己后背的指尖...这与她平日示人的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总是能最直接地点燃霍一最深处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睇够未?”
略带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霍一睁开眼,对上齐雁声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的眸子。那双眼窝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刚醒的懵懂,清明得很,仿佛早已醒来,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审视。
“未。"霍一回答,声音也有些哑。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凑近了些,嘴唇几乎贴上那片光滑的肩部皮肤,“点睇都睇唔够。”语气里带着点无赖般的坦诚,还有昨夜纵情后未散尽的狎昵。
齐雁声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躲闪,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霍一能更舒适地靠着自己。“后生女,精力真是旺盛。”她感叹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调侃,或许兼而有之。
“系你令到我无法冷静啫,齐雁声。"霍一低声说。粤语在这种晨间私语里显得格外黏腻。她伸出手手,指尖轻轻划过齐雁声手臂内侧细腻的皮肤,那里因为敏感而起了一层细微的粟粒。“你知唔知,你瞓着个样,同你台上个样,好唔同。”
“哦?有几唔同?"齐雁声任她的手指作乱,侧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究的兴趣。
“台上...好耀眼,好有距离感。好似点都触摸唔到真实嘅你。"霍一斟酌着词句,指尖的动作未停,缓缓上移,抚过肘窝,来到上臂那条柔韧的肌肉线条,“但系而家..好真实。会累,会瞓得好沉,会有...”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按在齐雁声胸前那片吻痕上,“...会有我留低嘅印记。”
齐雁声捉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掌不像方欣那般柔软,指腹有着长期练习枪棒、操控道具留下的薄茧,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霍大编剧,呢啲系情话嚟噶?”她挑眉,眼角的细纹因这个动作而显得生动,“定系...系度回味紧琴晚嘅‘战况’?”她故意用了些戏谑的词汇,冲淡了空气中开始重新凝聚的暖昧。
霍一不喜欢这种被带偏节奏的感觉。她反手扣住齐雁声的手指,与她十指交缠,身体贴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来的温热。“都系。”她直视着齐雁声的眼睛,不让她闪躲,“我系在回味。回味你每一个表情,每一次颤抖,仲有...”
她压低声音,气息呵在齐雁声耳畔,“...仲有...”她压低声音,气息呵在齐雁声耳畔,“...你求我慢啲嘅声音。”
齐雁声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但她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并未显露出太多窘迫,只是轻轻“喷"了一声。“牙尖嘴利。同你写嘅剧本一样,专攻人最无防备嘅地方。”
“因为只有咁样,先可以触碰到真实嘅你,唔系咩?”霍一不依不饶,嘴唇终于落在她的肩颈连接处,落下一个个细碎而湿热的吻,“褪去'齐雁声’嘅光环,撇低'齐雁声'嘅从容,只剩下...黎慧芬?”她吐出的那个本名,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和冒犯。
齐雁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她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霍一,”她叫她的全名,语气里少了些戏谑,多了些认真,“你知唔知道,有时你太过聪明,也太过咄咄逼人。”
“吓亲你了?"霍一擡起头,眼神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歉意,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的好奇,“但我只想认识全部的你。台上嘅你,台下嘅你,人前嘅你,而家...我身边嘅你。”
她的手滑至齐雁声的腰侧,那里有一道旧时练功留下的浅浅疤痕,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处与其他皮肤稍异的触感,“包括呢度。”
齐雁声沉默了片刻,任由她的手指在那道疤痕上流连。晨光越来越亮,房间里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每个人都会有唔想被人见到嘅一面,或者...一段过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并非刻意隐瞒,只系...无必要展示俾所有人睇。”
“但我唔系‘所有人’。"霍一强调,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对于我嚟讲,你呢一面,先最吸引。”她低下头,舌尖轻轻舔过那道疤痕,感受到身下的躯体微微一颤。“好似...琴晚一样。你明明好享受,但系又要忍住唔出声个样...真系好正。”
她用了一种近乎粗俗的港式赞美,直白得令人脸红。
齐雁声终于忍不住,擡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力道不重,更像一种无奈的嗔怪。“喂,晨早流流,讲呢啲。”语气却并非真的恼怒,反而带着一丝纵容。
“因为真系好正嘛。"霍一得寸进尺地笑起来,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她撑起身子,俯视着齐雁声,长发垂落,扫过对方的胸口,"齐雁声,我啲已经冇公众行程,今日...有咩打算?”她问着行程,眼神却赤裸裸地写着另一个意图。
齐雁声如何看不懂。她擡手,将霍一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原本谂住,如果你精神嘅话,可以去附近行下,代官山有几间几好嘅选物店同cafe。"
她慢条斯理地说,目光扫过霍一锁骨下方自己留下的浅浅齿印,“不过睇你个样,似乎对出街无咩兴趣?”
“兴趣系有。"霍一抓住她流连在自己耳际的手,送到唇边,亲吻她的指尖,一根一根,细致而缠绵,“但系我对你...兴趣更大。"她含住齐雁声的食指指尖,用舌尖轻轻舔舐,眼神勾缠着她,“横竖有成日时间,唔急。”
房间内的温度似乎在悄然攀升。昨夜疯狂的痕迹尚未清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愈发浓烈诱人。齐雁声看着她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庞,那上面既有超越年龄的冷静洞察,又有此刻毫不掩饰的情欲翻滚。这种矛盾的特质,总是能轻易将她点燃。
“你呀..."齐雁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充满了妥协的意味。她抽回被霍一舔吻的手指,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好似永远都唔知餍足咁。”
霍一迎着目光伸出手,却不是齐雁声以为的任何地方。她将齐雁声轻柔地翻躺过来,带着清晨体温的掌心落在肩颈。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带着睡眠留下的松弛柔软,也蕴藏着常年练功沉淀的、柔韧的肌理。霍一跪跪坐起身,力道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捏起来。
“出街系要出嘅,”霍一的声音低缓,带着刚醒不久的一点黏糊,指尖却已精准地寻到齐雁声肩胛上方那处僵硬的肌肉,微微用力按压,“不过,睇你琴晚咁攰,松一松先啦。”
齐雁声没有拒绝。她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舒适的喟叹,身体在霍一的指压下放松了些许,重新阖上眼。晨光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薄被从她身上滑落,清晨的微凉空气触及皮肤,激起细小的颤栗,但很快就被掌心下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驱散。霍一专注于手中的动作,从肩颈开始,用拇指按压着紧绷的斜方肌,时而划着圈揉开结节,时而用掌根顺着脊柱两侧缓缓推压。
她的手法算不上专业,甚至带点蛮横的探索意味,但足够用心,力道也控制得恰到好处。指尖感受着这具身体与方欣的柔软、与叶正源的紧致都不同的质感——是一种柔韧与松弛并存的状态,岁月的痕迹与自律的成果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吸引力。
“嗯…”齐雁声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音节,像是肯定,又像是无意识的呻吟。她的身体在霍一的按压下愈发柔软,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绸缎,缓缓舒展。
霍一的视线落在手下这片光裸的背脊。晨光下,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的质感,偶尔能看到一两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斑点,像是时光不经意间洒落的尘屑。她的目光逡巡着,掠过那道旧疤,掠过自己昨夜留下的、已然转为暗红的吻痕,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与更深的渴望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的手向下移动,来到齐雁声的腰际。这里是她练功时核心发力的部位,肌肉线条清晰,却也最容易积累疲劳。霍一的掌心贴上去,缓慢而坚定地揉按着腰眼的位置,感受到那里的肌肉微微发热,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其下细微的、缓解紧绷时的轻微颤动。
“力度啱唔啱?”霍一低声问,气息拂过齐雁声的耳廓。
齐雁声没有睁眼,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被伺候得舒服了的慵懒。这种全然放松、甚至显露出一点点依赖的姿态,比昨夜任何一场激烈的交锋都更让霍一心动。
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细腻,不再局限于缓解疲劳,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巡礼和占有。指尖划过脊柱的凹陷,感受着一节一节的凸起,掌缘抚过肋骨的弧度,再缓缓向下,停留在腰臀连接处那充满力量感的曲线,流连忘返。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轻浅的呼吸声,以及手掌与皮肤摩擦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窸窣声。硫磺的气息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彼此身体暖烘烘的味道,和一种近乎凝滞的、黏腻的静谧。
霍一俯下身,长发再次垂落,扫过齐雁声的背。她的吻代替了手指,落在刚才被仔细按摩过的肩颈,然后是脊柱沟,一个个轻如羽毛的吻,带着温热的湿意,缓慢向下。
齐雁声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她的呼吸似乎乱了一拍,又很快恢复平稳,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霍一的吻停在腰际,舌尖尝到微咸的汗意和残存的、属于体液的一点点微腥。她张开嘴,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啮着那柔韧的软肉,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浅淡印子。
“霍一…”齐雁声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带着一丝警告,却又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霍一擡起头,看到齐雁声侧过脸来,眼波流转间,有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闪过,像是享受,又像是无奈,最终都化为一层朦胧的雾气。她伸出手,摸索着找到霍一的脸颊,轻轻拍了拍。
“够啦,”她说,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份不易察觉的、掌控节奏的从容,尽管眼尾还泛着情动未散的薄红,“再落去,今日真系唔使出呢个门口了。”
霍一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眼神执拗,却又染上笑意。“咁就唔出咯,”她耍赖,“我哋可以叫room service。”
齐雁声失笑,摇了摇头,终于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薄被从她胸前滑落,露出更多昨夜疯狂的证据。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活动了一下刚刚被按摩过的肩颈,发出舒适的叹息。
“果然后生女,手骨都够力气。”她点评道,仿佛刚才那段旖旎的插曲只是寻常的理疗。
霍一看着她故作镇定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浴室,光滑的背脊和笔直的双腿在晨光中勾勒出利落的剪影,每一步都还带着属于文武生的独特风骨,尽管步履间似乎比平时更柔软了几分。
霍一没有追上去。她重新躺回还残留着两人体温和气息的床铺,听着浴室里传来的隐约水声,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触碰那具身体时的细腻触感和温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