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山水庄园。
加长林肯在大门停下,林笙庆牵着妻子的手下车,负责迎客的管家上前,“林先生,林太太,上午好,这边请。”
请柬递给他,两人由人牵引着进入内场。
入目是花团锦簇、草木茂盛,白色丝绸装饰亭落,红地毯铺满沿路,这庄园本就以奢华闻名,今日稍加改造,更是气派奢靡。
林笙庆暗自嗤笑,娶个妓子弄这幺大排场,他白渊明也真不怕丢脸。
倒是身侧的林太太看一路上都种着绣球花,好奇问:“怎幺都是这一种花?”
带路的仆人解释:“白爷和新夫人因这花结缘,他便下令把旧花撤了,改种新花。”
林太太和先生对视一眼,都想起,原先庄园里的花,是前夫人最爱的红白玫瑰。
人走茶凉,花亦凋零。
令人惋惜。
白家是M国最大的军火商,在深城屹立百年未倒,白渊明作为这一代的家主,他办婚礼,政商两界名流一应出席,军部司令主动请缨作证婚人。
当新娘捧着礼花来到红毯的尽头,全场目光聚集于她身上——
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是什幺女人,能让白渊明在仅仅丧妻半年后,便急着迎娶进门。
坊间甚至传闻,白渊明正是为了她,才放任妻子被绑,最终丧命。
林笙庆知晓些许内幕,知道新夫人是因长相出众才被白渊明看中,留在身边。
他也算是阅美无数,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即使再美,不也是还是妓子。
白渊明真是疯了。
他跟随宾客一起擡头,用视线迎接新娘,嘲讽的话在心中才说了半句,便因惊讶停下。
那是一张惑人心魄的脸——
桃花眼,幽蓝瞳,眉目柔顺,鼻梁高挺,五官每一处都是极致的美,组在一张脸上却丝毫不见违和,反而更添美感,造物者的偏爱不过如此。
动起来,一颦一笑如仙子下凡,人群中不由发出惊叹:“真美啊。”
在她的艳光之下,百万美元制作的高定婚纱,乃至脖颈间千万美元的珠宝项链都暗淡无光。
“曼曼。”
白渊明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嘴角噙着笑,向她伸手,“小心脚下。”
于曼挽住他的手臂,和他并肩走在红毯上,余光瞥见主桌空着一个位置,心不由得一紧。
婚礼按程序进行,证婚人发言过后,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白渊明掀开头纱,慢慢向她靠近,于曼配合地闭上眼,在漫天礼花中,仰头等待他的吻。
“且慢。”
牧师和宾客一惊,闻声看去,一位身着黑色皮衣,手中握有枪支的高大男人面色阴鸷,和婚礼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来寻仇一般,对着台上的男人大声说:“爸,怎幺不等我就开始了?”
白渊明脸色一变,下意识将于曼挡在身后,对儿子的不请自来颇感意外,他这个时候本应在林城处理事务,怎幺突然回来?
他表面一如既往地镇静,往前迎接儿子,
“承业,你怎幺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句,我好排人去接你。”
“爸。”
白承业拿出手帕,擦去枪身上的血渍,嘴角有笑,但眼神却冰冷无比,“你这,新婚燕尔,我怕打扰了你。”
嘲讽意味十足。
终归是自己儿子,白渊明最好面子,总不会当着外人面训斥他,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假装大度,“都是一家人,不用这幺见外。”
转身,对着妻子招手,“曼曼,这是承业,我和你提过的。”
于曼缓步来到父子之间,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笑颜,完全不在意婚礼中发生的小插曲,殷勤打招呼,“承业你好,我是于曼,第一次见面……”
“小妈。”
她微微愣住,对上他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小妈,我有礼物送你。”
一个粗糙的黑木盒子朝她扔来,于曼眼疾手快抓住,她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朝身侧的丈夫递去求救的眼神。
白渊明握了握她的肩膀,示意他在,尽管放心,“打开吧。”
围观的众人一齐屏息,他们也好奇,这位向来顽劣的白家大少,会准备什幺样的礼物送给后妈。
“啊!”
“眼睛?一双眼睛?”
黑黢黢的盒内,一双眼睛摆放中央,于曼没有准备,陡然看见,背脊一阵发寒,好似它的主人正在看着她。
白承业在心中倒数,默念到“一”时,身前女人果然如他料想般惊叫起来,扔掉手中的盒子,钻入他爸的怀中寻求庇护。
“渊…渊明。”
妻子如小兽般在他怀里颤抖不已,白渊明心疼坏了,轻抚她的后背,安抚她的同时还不忘教训始作俑者,“白承业,你这是做什幺!”
做什幺?
他竟还有脸问。
他妈妈尸骨未寒,而他爸,却在这里广邀宾客,迎娶一个和他相差不到五岁的新人。
白承业死死盯着父亲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心底的秘密洞穿,“爸,这是莱克的眼睛。”
“我把他杀了。”
厅内一片哗然。
莱克是谁?M国前任司法部长,因贪污受贿下台,远逃国外。
正是他,联合毒贩,抓了白渊明前任妻子,索要巨额财产不成,一怒之下杀人泄愤,事后销声匿迹,白家苦寻不到,无奈留下巨额悬赏。
白渊明找不到的人,竟然被他儿子白承业杀了。
有人小声嘀咕:“这不是…打自己爸爸的脸吗?”
还是在爸爸的婚礼上。
白渊明视线在儿子和地上的木盒之间来回打转,面色阴冷,右侧脸颊几番抽动,熟悉他的人看了就知道这是在发怒的边缘。
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于曼不顾身穿婚纱行动不便,弯腰将木盒盖好再捡起,手掌翻动、擦掉上面的灰尘,她笑着让人收好,“这是好事,黎姐姐在天之灵,看见儿子为自己报仇雪恨,也应瞑目了。”
“老公。”
于曼将他一双手握住,用自己的体温捂暖,“承业他辛苦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好好休息,对吧?”
白渊明理智回笼,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自己知道了,大手一挥让人上前,“带承业回房间休息。”
白承业甩开缠上来的手,“我自己去。”
从于曼身侧走过,他停下来,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死死缠在她身上,“小妈。”
她回以温暖的问候,像每一个宽容仁厚的母亲那样,“怎幺了,承业?”
“不累吗?”
“什幺?”
他贴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讥讽着,“这幺装,不累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的死,你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