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颂。
姚知非眼神突然清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你家里……是有别的女人在吗?”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道。
“很重要吗丁姐。”姜颂的声音再次慢悠悠地响起,字里行间没有丝毫心虚:“今天你做得不对哦。我是不是说过,没有约床上服务的时候不可以随便来我家的,嗯?”
话音刚落,姚知非的手臂突然一弹,右手立刻习惯性地去摸耳垂。
她听得太投入,快燃尽的烟头把手烫到了。
原本蹲着的整个身体放下膝盖跪到地上,姚知非借着楼上漏下来的光轻声摸着地上的烟头丢进烟灰槽,心里默默琢磨着姜颂这句信息量有点大的话。
床上服务?约?
难道……她是做那个的?
被叫“丁姐”的女人语气突然沾上哭意:“可是你明明对我那幺温柔体贴,做完爱也会像情侣一样腻歪,平时在wechat上联系也是无有不应的。宋小姐,你敢说你对我就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
姜颂并没有如姚知非心里想象得那样被问住,反而立马礼貌地回复:“丁姐,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我怎幺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呢?”
“你……”
没等丁姐说出第二字,姜颂继续补充:“如果是我平日里的行为让您造成了误会,那我跟您道歉。不过我在和每一位女性客人进行交易前都会强调,我就是一个在人际关系上很没有边界感的人,如果有不喜欢的举动任何时候都可以跟我提出……丁姐,你不会忘记了吧?”
措辞熟练到仿佛说了好多遍。
对话在这句话落下后沉默了许久,久到姚知非都觉得自己跪着的腿要麻了,头顶才传来一下暴力的摔门,接着的是轻轻推门而出的吱呀声。
楼道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姚知非的心却跳得异常快,完全静不下来。
她似乎不小心撞见了姜颂的秘密,还是在对方并不知情的状况下。
等到楼上的声控灯熄灭之后,姚知非才抓起两条发麻的腿扶着墙起身,有些龇牙咧嘴地挪回自己家里,脱下外裤打开床头灯,侧躺在床上,拉出抽屉,拿出那张用粗记号笔写的七歪八扭号码的纸,放在手里摩挲。
姜颂居然是做那个的。
但那个人怎幺叫她“宋小姐”,不过想想也对,做这个行业肯定没人会用自己的真名啊。
难怪她不像自己一样每天早出晚归,难怪会跟自己直接说有需求可以找她,她那幺漂亮一定有不少人愿意付费吧,那自己岂不是也可以……
一冒出这个念头姚知非吓得立刻坐起身,把那张纸猛地丢进抽屉里关上,摸出书包里放假前同事给的小饼干就往嘴里塞。
听刚刚的话还没法确定姜颂做这个她女朋友知不知道呢,万一是偷着瞒着做的,这跟出轨有什幺区别?!
而且自己明明说过以后都要把她从性幻想对象中除名,还要努力恢复自己生活的平衡的,怎幺能刚知道姜颂是伺候女人的就立刻想着去找她做爱呢!
姚知非反应过来时,手里的那包饼干已经全被自己塞进了肚子里,原本早已经吃饱的胃被撑得有些堵喉咙。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拿起换洗衣服就走向了卫生间,准备洗个澡,顺便洗洗自己那个装满了邻居那张漂亮脸蛋和好听声音的脑子。
十月末的吴城已经进入深秋,姚知非从地铁站出来,右手撑着伞左手把白色针织衫外套的领口裹了裹紧。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早晨的上班路上积了不少水坑,姚知非绕着水坑走到路边等红灯。
不知道是不是淅沥的小雨降低了大家的耐心,除了姚知非全都闯了红灯,就剩她一个人守着规矩等绿灯亮。
她盯着在冷风中看起来有些温热的红灯,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在十月初撞见的那个秘密。
这个月都没怎幺在电梯里遇到姜颂,楼上的叫床声频率也基本没听到过几次。
难道她搬走了吗。
正当姚知非出神的时候,一辆右转的车急速驶过她面前,车轮陷进水潭甩起一大片泥点,准确无误地全部落在了她的针织衫外套上。
姚知非低着头,对衣服上还在淌着水的泥点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后面的人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经过才发现已经是绿灯了。
她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决定到了公司再把外套脱下来。
姚知非超过一个撑着荧光绿伞的人,她记得那人是走在自己之前闯红灯的其中一个,路过时听到那人跟同伴来了句“好蠢啊她,还被车甩泥点了”的嗤笑。
她攥紧伞的把手抿了抿嘴,没做什幺反应继续向公司走去。
顺利打上卡后,姚知非立刻脱了外套去卫生间用湿巾使劲擦。
今天公司办活动,她特地穿了一身和平时风格不太一样的套装,可弄到针织衫上的泥点并不好擦,反而把污渍越擦越大。
她泄气地把湿巾丢进垃圾桶,拿着衣服转身出了卫生间。
直到傍晚六点半,今天的高密度活动才全部结束。
只穿了件内搭度过一天,姚知非终于有空停下喝了口热水消散身上的凉意,接着把自己那件被糊得脏兮兮的外套穿上,疲惫地打卡出了公司。
到家已经七点多,她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无力地躺在床头休息了会儿,准备等到八点去吃楼下那家准时出摊的炒面。
那家炒面摊子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夫妻俩都有点口吃不太爱说话,但是为人热情,做的东西量大还干净,姚知非搬来这里后每次没力气做晚饭就会去他们的摊子。
不知道闭了多久的眼,她缓缓睁开,擡手点了点手机屏幕,显示马上快八点了。
还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呢,结果半个小时都不到。
外面还是小雨,她懒得打伞就穿了件防水冲锋衣,戴上帽子下了楼。
可当姚知非走到原本应该架着两个红色棚子的摊位上,却发现今天在这个位置摆摊的摊主变成了个大嗓门的中年男人。
她还注意到,这个人甚至蛮横地把自己的摊子摆到了路边的盲道上。
没顾及发出咕噜声的肚子,姚知非走到旁边卖烟的小卖部里,抖了抖帽子问老板之前那家摊子是搬走了吗。
老板拿起杯壁布满厚厚一层茶垢的茶水喝了一口,咂着嘴盖上盖子开口:“被挤走喽。这里位置好生意多,这个老李跟附近的城管有关系,那对夫妇向他们交了钱但没他懂人情,就被赶走啦。”
姚知非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没再问什幺,跟老板要了袋泡面就回了家。
她拿出电锅接了水,把泡面丢进去,还打了个蛋和几片青菜,就开始对着出现在盖子上的气泡发呆。
如果今天她也闯了红灯是不是就不会被泥点溅到了,可她又是明白的,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那楼下那家炒面摊位的夫妻呢,似乎也没有谁就是对的谁就是错的。
可姚知非好像突然不懂了。
从本科毕业步入社会到今天,自己一直在努力维持的一些规则和底线仿佛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裂痕和动摇。
水开的扑腾声将她的思绪强制拽回现实,她回味着那个荧光绿伞主人的嗤笑,自己带着些生硬地模仿了一声,低着头掀开锅盖,搅动起快熟的泡面。
几口泡面下肚,空荡荡的胃才开始回温,甚至感觉这股热意直接升腾到了头顶。
她突然放下筷子,起身把抽屉里的电话号码纸拿出来,大力地铺平褶皱,睁大眼睛,看清每个数字避免出错。
姚知非决定了,她要去找姜颂谈谈“生意”。
颤动着的指尖缓慢且郑重地按下每一个数字,输入到对话框里,最后戳下“拨号”,把手机举起放在耳边。
她揪住衣摆匆匆擦掉手心的汗,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紧张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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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生的事情忙完了!状态恢复!速速更新!(鸦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