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机的屏幕跳出“P1 WIN！”的字样，续币的动画在倒计时，姜渺松开被握得沾染上她体温的摇杆，侧过脸去看身旁的周望。
他的神情没有什幺变化，不在乎输赢，只是擡手随意地松松颈骨，朝她扬起下巴：“厉害啊。”
他说带她去找林牧，姜渺却在他起身时下意识地叫住他：“周望。”
闻声，周望顿住脚步，朝她投来询问的一瞥。
“等我一下。”
姜渺一直觉得周望专注看人时目光过分深邃，她会萌生被审问的错觉，于是声若细蚊地让他稍等，连忙低着头摸索风衣外套的口袋，随即又在随身的小包里匆忙地翻找。
她手忙脚乱，但是周望比她想象中有耐心。
他长了张有资本对女人不耐烦的脸，此刻却安静地等着，不催她半句。
找寻的指尖总算在针织裙的内袋里触碰到目标，姜渺小小地松了口气，她将硬质的小圆球攥在掌心，伸到周望眼底摊开：“给你。”
一根独立包装的棒棒糖。
外包装的糖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猜测周望大概是在戒烟。
不然，一个不抽烟的人，又怎幺会经常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把玩。
那就像一场习惯与克制的拉锯。
于是姜渺把兜里恰好剩下的那根棒棒糖递出，迟疑又小心地承情示好。
周望忍不住擡眉。
随身带糖，想必这一定是她用来奖励小孩的招数。
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仅是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着实莽撞，只好弱弱地补充：“不想吃也没关系。”
说着，就要把手慢吞吞地收回去。
“没说不吃。”
周望轻描淡写地从她手中取走那支棒棒糖，没有任何推拒和客套的言辞，干脆利落地拆开糖纸，将莓果色的糖球叼在嘴里。
纯白的纸棍衔在他齿间，他顶腮似的熟练把棒棒糖换了一边叼着，朝姜渺勾唇笑笑，碎发下的眼看着终于不再桀骜。
姜渺下意识地弯唇，他真是又不客气却很坦率。
她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不虚伪，不矫饰，所有的反应都真实直接。
姜渺其实很怕别人跟她客套，他省去这句形式化的“谢谢”，反而让她安心。
自察觉电话一直联系不上林牧而吊起的心，因他这般举动落下些许。
他是真的站她这边的，姜渺想，这人不会说假话。
前脚刚走出游戏房没几步，周望口袋里的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
姜渺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周望身后下楼。
余光见他掏出手机，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便立刻拧成了一个结，神情难得苦恼。
周望擡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Madam。”他开口，公事公办的语调。
上一秒跟她说话时还顽劣的声音迅速收敛好情绪，是工作时特有的冷静。
搁至他耳边的听筒那边立刻传来一个中气十足，语速极快的女声，即使隔着距离，姜渺也能隐约感受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我知道。好，Madam，我有数……”
周望换上蓝牙耳机，单边听着，用空着的那只手继续揉着太阳穴，嘴里应付着：“痕检的人到了吗？……OK，我明白，我处理完私事立刻过去。”
他敛着眉眼讲电话，脚步却没停。他照顾她的步伐，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她跟上，别先走。
姜渺听话地跟在他身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露天泳池这块的人太多，人声吵杂，周望擡手摁住耳机，极快地弯腰在她耳边擦过一句命令似的叮嘱：“你等我一下，我找个人带你过去。”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在嗨得像疯掉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随即迈步过去，伸手一把拉住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清醒没嗑药的女孩的手臂。
那女孩正和朋友说得兴起，突然被陌生人拉住，脸上瞬间浮起被打扰的不耐烦，猛地回过头挣脱：“喂！你谁啊！干……”
后面的脏话在她对上周望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有，有事吗……”
好似醉酒，女孩的脸颊奇妙地泛上微红，气势不自觉弱了下去。
周望没在意她的反应，不知道是司空见惯，还是根本不在乎女人看到他的脸会失语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幺。
“带她去Z-Zone。”他朝着姜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话是对女孩说的。
他被顶头上司催得有点上火，顿了顿才想起来补充：“拜托你。”
说完，没能等到女孩回应，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通话，微微皱着眉，对着那头低声解释：“好了Madam，我听着，继续说……”
他说着，回给姜渺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跟这个女孩走。
姜渺踌躇地看了一眼沉浸在工作电话里的周望，轻轻叹了口气后，牵起个温和的笑，先替周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他刚才直接拽住你了，他在忙……”
“你朋友是不是在等你？”她善解人意，生怕女孩难做，“我自己能找过去的。”
女孩回过神来，看了看周望，又看了看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姜渺，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但还是点了点头，朝姜渺招招手：“没事，他们等会儿不碍事，走吧，我带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