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

过了三五日，癸水仍不至，贞华更坚信自己是怀孕了，因此更不肯吃东西了，生怕多吃一口，都会喂大已结的珠胎。

幸好在任何人发觉之前，春雨已带着落胎药回来了。

“夫人，老妪说，必须一口气饮下整瓶药，才能落掉宫中的胎儿呢。”

她点点首，打开瓶塞，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鼻而来，瓶中是一种黑绿色的液体，瞧不出用了何种草药。

“对了，这只戒指你拿去吧，若是不方便戴，卖了换钱也容易。”少女从抽屉中取出谢礼。

那是一枚金戒指，戒面是刻着长角鹿的橘色宝石，周围焊了数颗小金珠，一望便知是波斯风格。此物是高干所赠，想必价格不菲，可是和他所有赠的东西一样，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也从不打算自己配戴。

“这。。。”侍婢犹豫，手伸到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去吧，有甚要紧的？这些日子来你帮了我不少，将来我还会需要你的帮助。戒指精巧，便于挈带，如何处置，全看你的心意。”

春雨接了酬谢，端详片刻，眉目微动。

“对了，老妪还说，不妨再多等几日，以确定到底是否怀妊。若未有怀的话，此药可一次饮一点，有避孕的功效。”

“我知了，多谢你的关怀。”少女满足道，如此万全的保险，真是多亏了她。

此次回高家后，贞华的自由多了很多，不仅可以出闺房，高干所在的整个院子都可闲逛，只是院门有人把守，是不许她出去的。

一日，她在后院荡秋千，身处高处时，见垣（矮墙）边有个女子探头探脑，正盯着自己看。

其实，前两日她就见过她了，也是如此鬼鬼祟祟，在树后偷偷观察自己。

“你是谁？”

那女子不但不答，反而转身就要逃，被推秋千的侍婢追上，堵在了门口。

“夫人，请恕我无礼，我并无恶意，我其实只是想来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绝色。”她见躲不掉了，索性躬身行礼。

她闻言不悦，甚叫“怎样的绝色”，难道她是孔雀、师子（狮子）一般的存在吗，居然引得外人入园观赏？

“你若不说清楚来历、意图，休怪我秉到大郎那里。”她狐假虎威道。

女子慌忙跪地：“请容我到无人处细禀。”

“我叫小车，原是干邕郎君的妾。”进了闺房，那女子款款道。

原是？那她而今是？。。。少女不解。

“如今，我已是敖曹郎君的妾了。”她看出了她的疑惑，补充道。

高昂的妾？！老天，这也太混乱了吧？虽说本朝收继婚盛行，不过高干不是还未死么？况且东夷也无此种习俗吧？。。。

“是这样的，我与大郎，曾有一夜露水姻缘，他将我接进府中，我就成了他的侍妾。后来因为误会，他又要遣我出去。临行前，我遇到了三郎，他闻道了我的委屈，好心收留了我。我这才又变成了他的妾，得以留在高家。”

少女闻言，大为震骇，此为甚样的家风？！为何阿干会同意将妾转移给阿弟？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夫人莫怪，你也是女人，应能理解女人的心思。因了我与大郎的前尘往事，才会听说他娶了新妇后，忍不住来看是何等姿色。今日一见，夫人果然有华色，且出身高贵、仪貌雅丽，我是自叹不如的，难怪他劫也要把你劫来。对于你这等的人物，我自然无资格嫉妒，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来搅扰你了。”小车落落大方道。

她先前虽无理，但既给出了解释，且讲话清晰，颇有条理，不似寻常贫家女，贞华的怒气也就平复了。

临去时，小车连连回首，不知是否在反复确定她的美貌。

“夫人房中是甚香气？嗅起来好特别，像药香，又像花香。”她边吸着鼻子边问。

“哦，无甚，就是郎君从外面带来的西域香料。”少女搪塞。

其实这是落胎药的味道，因在闺房中放了好多日，气味已渗入每一个角落，她特地用了别的香来压，但仍难以彻底掩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