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悦在仪器的滴滴声中睁开眼，天花板白的刺眼，穿着的病号服干净柔软，身体干净清爽，仿佛被仔细清洗过。
“简小姐，你醒了。”
圆脸小护士匆匆推门入内，看了眼仪器屏幕，松了口气：“三十六度八，退烧了。感觉怎幺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胸闷吗？”
“这里是……”简悦张口，发现哑的惊人，小护士连忙递来水，她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勉强找回声音。
“我在哪？”
“这里是澜海星的白塔分部，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幺吗？”
简悦一愣：“白塔？”
“是的”小护士回答，“澜海星主岛遭遇虫族入侵，大量游客受伤，被送往各大医院。你则是检测出有向导精神力，转运到这里。”
简悦心底微沉，面上却一片茫然：“我是向导？”
“主任说，你可能是受到虫族精神攻击，诱导觉醒。“
小护士话音刚落，门口响起干净清雅的声音：“准确来说，未知高等虫族攻击，激发自我保护，意外觉醒。”
小护士紧张的站直，看向门口：“埃利斯主任！”
简悦闻声看去，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他面容清瘦，文质彬彬，立于床前，神情严肃又礼貌。
“伊恩·埃利斯，澜海星白塔分塔长，治疗科主任。可以叫我伊恩。”
“你好，伊恩。”简悦谨慎道：“请问……有没有哨兵被送来？”
“这一次许多哨兵精神过载，送来白塔治疗。但我猜你问的是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三位？”
伊恩显然知道她在问谁：“顾行川、封修远、黎峥？这三位可是大名鼎鼎。”
“对，他们救了我。”简悦立刻坐起：“他们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伊恩神情凝重：“精神图景损毁非常严重，镇定剂和高浓度人工向导素都已经用上，暂时未见改善。”
简悦试着和两位哨兵通感，天幕中，龙与豹的星辰却一片幽暗，毫无回应。
她心下一沉，又试图寻找和黎峥浅层联结的临时印记，却发现早已消失。
心凉了半截，她掀开被子，擡脚就去套地上的拖鞋。
“你要干什幺？”
“去看看他们，麻烦带个路。”
“不建议。”
伊恩冷静地劝她：“高级哨兵即使昏迷依然危险，上午三位温和型向导安抚失败，全部受伤。”
左脚穿上拖鞋，她满地找另一只，发现在床下，于是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半个身体探进去，声音模模糊糊从床底传来： “我不也是向导吗，我去试试。”
“不行！你才觉醒，等级没全面检测，也没接受过白塔培训。”
伊恩皱眉，严厉道，“向导是全人类最珍贵的资源，每一位向导都应该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帮助哨兵，更何况你还没正式入职白塔，没有安抚哨兵的义务。”
“我在战斗时辅助过他们。”
简悦终于把拖鞋捞出来，套进右脚，原地跺了跺，斟酌着透露部分信息：“我和他们的匹配度也许不低。”
她想了想，放软声音，露出点可怜的神色：“他们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幺严重的伤，如果真出了意外，我会内疚一辈子。”
伊恩抿唇，满脸不赞同，终端此时传来信息。
他打开，皱起眉头，接着擡头看了一眼简悦，终于松口：“先试黎峥，如果不行，立刻停止。”
“好。”目的达到，简悦答应的干脆，又有些好奇：“为什幺先治疗他，他伤的最重吗？”
“他等级最低，如果他不行，其他两位不用试。”
如果黎峥听到这话，估计要跳起来和他决斗。
简悦没忍住在心底笑了一下。
“当然，他也伤得最重。”伊恩神情凝重，“刚收到消息，黎少校情况恶化，两小时后黑塔来接人，直接送去疗养中心。”
简悦消化几秒，艰难开口：“疗养中心，不去观察室吗？”
“他刚经过评估，结果是没有必要。”伊恩语气沉重，“你时间不多了。请跟我来。”
简悦被要求换上一身据说“能给向导提供有效防护“的专用制服，又接受了为期十分钟，聊胜于无的向导基础技能速成。然后由伊恩带领，穿过两栋楼，到达了治疗区。
“三位哨兵的疗愈室是这相连的三间，黎少校是左边这个，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身体被束缚，防止躁动伤人。“
伊恩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语气很是犹豫：“就像我刚才说的，进去后至少保持两米距离，尝试外放精神力触碰精神图景，一旦有任何不适，立刻离开。”
简悦点头：“好。”
心中笃定简悦无法成功，给她机会也只是让她不留遗憾。又见她说什幺是什幺，乖的过分，伊恩顿时有些心软。
“疗愈室里没有监控，但有生命状态感应器。一旦不对，立刻会有专业人员进来救援，记得别锁门。”
“好的。”简悦礼貌地笑了一下：“那我进去啦。”
伊恩还想嘱咐点什幺，见对方心不在焉，无奈叹气：“不要逞强，我就在外面。”
“谢谢主任。”简悦乖巧道谢：“不用等，万一很久呢，主任去忙吧。”
伊恩失笑，高等哨兵的安抚向来不会很久，一来如果不匹配根本无法继续，二来就算能够安抚，时间长了对于向导也会造成很精神大负担。
不愿意打击新出炉野生向导的信心，伊恩没有说什幺，目送简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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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悦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过分眼熟。
黎峥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赤裸的上半身被绑带紧紧束缚，他的脸颊布满黑鳞，腰部以下完全化为蛇尾，被粗壮的合金锁链扣住。
空气中充斥着人工向导素的气味，恍惚中让她觉得回到了黑塔观察室，忍不住想拿起清洁工具打扫一番。
反手锁门，她走到病床边，伸手戳了戳哨兵脸上的黑鳞。
没有反应。
她伸手复上对方额头，尝试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如石沉大海，黎峥的精神图景仿佛死了一样，彻底封闭。
叹了口气，她尝试撬开对方嘴唇，渡一些唾液。可牙关咬得太紧，费劲巴拉折腾半天，出了一身汗也没成功。
简悦脾气上来了，一巴掌拍在他胸膛，啪地一声脆响，掌印迅速浮现。
“嘶——”
她疼的甩手，见对方依然一动不动，想了想，俯身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你的身份卡挺好用。”
“但我没推掉白塔预约。”
“有几个哨兵想预约我，但点数不够。”
“我想把点数送给他们。”
“送之前我觉得还是和你打声招呼比较好。”
“你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简悦后退一步，补充道：“我替他们说声谢谢。”
接着，她转身，迈开步伐。
铁链碰撞声响起，冰凉的尾尖勾住她裸露的脚踝。
“我不同意。”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带着蛇类阴冷的嘶嘶声。
“现在，我才是你的预约对象。”
简悦转身回到病床前，俯身看他。
“你什幺时候清醒的？”
“没多久。”黎峥声音嘶哑，带着危险的意味：“在你计划拿我的点数养别的哨兵的时候。”
一生不甘于人后的男人。
简悦弯起眼角：“黑塔要把你送去疗养中心。”
黎峥擡眼：“你舍得让我去？”
“你猜？”简悦故作思索，“毕竟你的点数，能供养不少哨兵。”
“你……”
蛇尾猛地拍击地面，床震了一下，黎峥胸膛起伏，黑鳞又开始蔓延。
“好了，不逗你了。”简悦神色一肃，“打开精神图景，让我进去。”
“打不开。”黎峥嘶哑低笑，“黑塔不算错，精神图景彻底损毁，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那你还没疯？”
“因为你。”竖瞳收缩，黎峥凝视着她：“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别。”
只要靠近她，一切的疯狂、混乱、痛苦，那些轻易导致哨兵感官过载的根源，都如晨雾在阳光下消散无踪，余下的只有宁静与快乐。
没有哨兵不会因此沉沦。
“既然还有理智，那总有办法。”简悦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一个一个试。”
说完，她翻身上床，压在他身上。
蛇鳞微凉，光滑，让她忍不住贴的更紧。
然后，她低头吻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