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牢笼(五)

弹簧被压到极致,除去加湿器细微的噪声外,休息室内鸦雀无声。余光掠过来,带着点儿不容忽视的森然,简直如尖刀般直直扎在他脸上。

邵元洲顿了顿,眼珠一收,略略收起那副戏谑表情。

“生气了?”语气轻而慢。

他摆正了姿势,望着藏在阴影里的周慎鸣,眼尾细长上翘,一股子不怀好意的阴险劲儿。

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像是迫不得已避开这一处,周慎鸣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整个人完全被不透光的墨水淹没,只能依稀窥见那道包裹着瘦削躯体的,笔挺但模糊的线条。

生气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谢诤懒懒一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将那双长腿一伸,很随意地搭在桌上,不参与进他们掀起的风云里去。

刚要枕着手躺下,又起来脱了外套,盖在脸上遮光,姿态慵懒矜贵,手臂闷倦地从半空垂下来,指间夹了根没点燃的烟装样子。他们几个都不抽烟,但休息室里总常备着最好的烟。一时间没人说话,朱瀛觉得无聊,早早就把视频挂了,谢诤也觉得无聊死了,想了一想,又要招猫逗狗,以被周慎鸣咬上一口作代价。

眼珠一转,下巴一擡,又是那股轻佻至极的嘚瑟劲儿。胸膛微微震颤着,谢诤嗤嗤地笑:“真生气啦?阿慎?”

这回语气倒是亲近许多,从“慎鸣”变成了“阿慎”。

不装了。他咂了咂舌,十分没有公德心地将那烟随手一丢,鞋底狠狠碾上去,名贵烟草顿时被踩得稀烂。放在别人身上是粗俗野气,放在他身上就是潇洒风流,看了这幺多天了,那徐纹雀也没什幺格外出挑的地方,不懂这人怎幺就被下了降头!

堂堂名门周氏的公子,只要给个眼色,要什幺女人没有?环肥燕瘦,嫩模明星,各个都有。别说女的了,就是兔儿爷也成啊——

圈子里不乏同性恋,然而谢诤转念一想,又被那副臆想出来的画面恶心得打了个哆嗦。男的不行,男的滚你爹的。

“阿慎,只是个女人而已……”

谢诤不以为意。不过话没说完,半路就闭了嘴。

“好好,阿慎,是我不对。”

邵元洲在一旁给他递了个眼色,让谢诤别再刺激周慎鸣。

戏还没排好呢,演员也还没聚齐,要是玩过火了,周慎鸣现在就掀桌子不玩了,那他这些日子在谢诤耳边煽的风、点的火,全部付诸东流。都是心血啊,得让剧情按他想的那样继续走下去。

便将双手举起来,好似心甘情愿投了降。见他不语,依旧死死盯着自己,一张脸拉得老长,显然还恼着,于是起身往另一边的吧台去了,挑了一支谢诤专门塞进去的好酒,不管谢诤瞪大眼睛,在后头“哎哎”叫的那两声,亲手倒了一杯,递过来服软赔罪。

“我知道你喜欢她,都是兄弟,闹这幺难看做什幺?我可没想和你争。谢诤也是闹着玩的,他那个脾气你能不知道?再说了,她又不是方渐云,身娇肉贵的,不耐玩。”

邵元洲稍稍弯了腰,托着酒递给他,好声好气做着保证,嘴角还挂着讨好的笑,语气慢悠悠:“听你的,我不招惹她了。”

过了好半晌,周慎鸣才伸手接过那杯酒。

成了。

他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儿,觉得这事算是揭过去了,正要再说些什幺调开话题——然而,没等另一边的谢诤收回目光,霍然便震起一声巨大的、毫不留情的“啪嚓”!将房间里本就褊狭紧张的空气震成薄薄一片。

酒水泼洒在地,宽敞室内浮起一阵混杂着烂熟水果、肉桂和榛子的昂贵气味。邵元洲笑容僵了,谢诤手机掉了,又被鞋子猛踩了一脚,谢大少爷扭了脖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片将那高瘦身影遮掩住的、深沉而广阔的黑暗。

“阿慎……”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声音都有点儿扭曲变调了。

“周慎鸣,你来真的?”谢诤回过神,无名火起,深深吐出一口气,怒极反笑,“好,有种。”

面子里子都被砸出了个窟窿,周慎鸣漠然站立着,踢开地上大块碎玻璃,抓起放在桌上的公寓钥匙,一言不发,转头就往大门走。这场声势浩大的前哨战,无异于往谢诤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让他颜面扫地。操!这人到底在想什幺?谢诤越想越气,一股滔天火气熊熊积郁在心口,烧得他眼睛通红,几乎理智全无。

为了那个女人?……操。我要玩死她。他在心中恨声暗骂。

等门被重新关上,邵元洲才不动声色地瞥了谢诤一眼。

“阿诤,别生气。”被人拂了面子,他倒是不生气,照样笑脸相迎。凑过去伸手揽着谢诤,哄着快要爆炸的炸药桶,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是火上浇油:“说不定他就是太在意那人了……阿慎这次真是栽了。你就听我的,别去招惹那女生了,嗯?”

别招惹?

谢诤听了,却只是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揽在肩上的手甩下去,捞起外套紧随其后,将门摔得震天响。

***

吃过Silas请的午饭,徐纹雀回到教室,继续刷题。

在她被阿南刻拉进科墨涅之前,还是一个成绩中游、书读得乏善可陈的高中生。然而在副本里摸爬滚打的这三年里,基本上有关“高中知识”的部分早就忘光了,再加上她的智商本就是硬伤,几节课下来,简直看得眼花缭乱。

头痛,头痛死了,信女愿吃肉十年,换取高中学霸速成法!

专心学习……我丢,根本学不会!

周慎鸣把他的书都借给了自己,甚至在比较高深的知识点上还做了标注,就怕她学不会——对不起,让陛下失望了。徐纹雀正扶着脑袋干瞪眼呢,大门又被人“啪”一声用力推开了。

……多灾多难,阿门。她一脸要死不死地擡起头。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权二代有自己的去处,都扎堆往休息室打牌去了,教室里就没留下多少人。就在这近乎万籁俱寂之时,一个人影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好像一条主人没拉住牵引绳的疯狗死命爆冲,白发带出一片被抽了帧的的模糊残影。

一阵稀薄的汗味,以及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电掣风驰地透了进来。

“呀!”一个女生被掀起的风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里面靠了靠。

“队……”冲到跟前了,来不及气喘吁吁,来人正要喊她,忽地卡了壳。反应过来换了称呼,殷勤无比,“雀雀!”

“我来啦雀雀。”

特招生们纷纷从习题集里擡起头来,迎面就是一张陌生而极秀俊的脸。心里不合时宜地拉起横幅:一张美丽的脸后面,是更美的一张脸,这话真的不假。

少年不害臊地在徐纹雀座位前半蹲下来,下颌则微仰起来,轻轻压在桌面上,和她的手指没隔多少距离。

往上看,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面部线条清晰利落,是一种极具生命力与侵略性的美,凌乱梳到后面的白发光亮夺目。往下看,细腻的小麦色肌肤上沁着汗珠,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每一块壮实肌肉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爆发力。

完全不比传说中的F4差。

徐纹雀盯着他微微潮红的脸,“刚训练完?”

“嗯!”

他讨好地冲徐纹雀笑了笑,眉飞色舞,十足的活泼劲儿,无形的尾巴狂甩个不停。刚才被吓到的女生认出他了,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兴奋,凑过去告诉同桌:“是高二的禄星火。”

另一个女生挑了挑眉,余光瞥过去,略显惊讶:

“篮球校队的那个?”

“对的对的,就是那个和叶珹不对付的特招生,听说脾气特大,因为背后有人赞助,不太怕他们……之前还差点和叶珹打起来。”另一个名字忽然跳了出来,在好好的气氛里横插一脚。她顿时一愣,皱了眉,继续和朋友咬耳朵,“说到这个,这几天好像都没看见叶珹缠着徐纹雀呢。”

“他之前不是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吗?我还担心……”

“是不是被周慎鸣吓走了?”猜测得有理有据。

“应该是吧……唉,总之也是一件好事。”

停止聊天,扭头继续看八卦,也不知他们在讲什幺,只见少女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两颗脑袋挨在一起说悄悄话,禄星火闻言高高扬起眉毛,飞快地帮她收拾课桌上的东西,压根不用她动手。两个女生目送徐纹雀拉着禄星火出去了,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是不是在拍拖呀?”

叽里咕噜一会,觉得是这个理。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比了个大拇指,“郎貌女貌,对我眼睛好!”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了,愈迫近放学时间,日光就愈发迷蒙,树冠之间笼罩着一层寡淡的夕阳金,沿着缝隙照射下来。谢诤插着兜,犹自气不过中午那事儿,一个人闷头走得又快又急。

靠!徐纹雀!小爷记住你了!简直恨得牙痒痒,可人家根本没惹他啊,没法找周慎鸣撒气,那就只能找“罪魁祸首”了。

柳文矮个子腿还短,在后面玩命追着他,跑跑停停的,时不时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诤哥!等等——”

“滚远点。”谢诤皱眉骂道。也不知道这小子跟着他干嘛,看着那张五官都融化成一坨的猥琐麻子脸就想一脚踹过去,狗腿子被骂得往后一缩肩,讪笑着滚蛋了。又走了一会,他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都快走到学校后山去了,一时觉得没趣,又想起下午要去问候方渐云,扭头正要走——

“雀……”

谢诤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眯了眼,循声往发声处走近了些。脚下湿泥柔软黏糊,都快要陷进这腐泥铸成的帷幔樊笼里了,伸手没什幺耐心地拨开快两米高的杂草,谢诤站在树林里,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心,面色发白的徐纹雀。

一群人,准确来说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为首的是个扎小辫的家伙,男的女的?这也没分啊。应该是个男的。这男的背对着谢诤,肩膀向上耸了耸,似乎笑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摸她漂亮的小脸,被女孩“啪”一声打开了。

“别碰我。”

骂人也不会放高声,细细弱弱的,像只歌喉娇嫩的小鸟儿,只有声线绷得很紧,浸着湿漉漉的、撒娇似的鼻音,真真让人爱怜。

其他几个人见了,顿时呵呵笑起来,再七嘴八舌地添上几句淫词浪语,就叫她脸皮迅速红了起来,整个人被气得不停发抖。

“徐纹雀同学,我劝你不要不识擡举。”

就是……为首这人不太会威胁,磕磕绊绊土鳖死了,跟着电视剧学的幺?拉低水平!谢诤不由得无语了,视线漠然一扫,在徐纹雀含着泪光的眼睛上停了停,下意识搓了搓指腹,似乎在回味之前捏她脸颊时的滑腻手感。少女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给自己壮着胆呢,稍稍一偏头,正好和后面的他对视上了,双眼蓦地一亮。

谢诤见了,也只能不高不低地“啧”了一声,迈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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