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希整整昏迷了三天。
她脖子处的掐痕有了消退的迹象,但潜意识却在抗拒着醒来。
周渝扬每天结束警局的事务都会赶来医院,守在病床前。多数时候他就坐在床边,盯着祝希脖子上的掐痕暗自悔恨。那天撞开诊室门时,只见祝希倒在血泊里,手上沾满黏腻的鲜血,脸惨白得像张纸,连原本柔软的嘴唇都干裂发白,呼吸轻得感受不到。
第四天傍晚,祝希的眼睫终于颤了颤。
眼皮好沉,喉咙灼痛翻涌上来,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异常困难。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勉强发出一点细碎的气音。
“祝希??!!”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渝扬,他看见她睁开的眼睛,瞬间就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按床头的呼叫器,嘴里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祝希脑袋有些迟缓,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渝扬的脸。他眼底有明显的红血丝,眼下青黑,眼睛里裹着湿意。
他好像要哭了......
祝希下意识想伸手,可僵硬太久身体连擡手这样的动作都变得陌生又费劲。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问:“江献呢?”
她记不清最后是谁掀翻了梁奇,不知道自己栽倒后发生了什幺,只记得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江献还活着吗?
“他没事……”
周渝扬喉结滚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准确地说,周渝扬本是因为照片的事要找江献协助调查的。当他循着祝希的踪迹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却是昏倒的祝希,以及正握着刀捅向梁奇的江献。他双目赤红,宛如挣脱牢笼的凶兽,五个警员冲上去拉,竟被他甩得踉跄。
祝希极力克制住喉咙深处的情绪,声音发颤:“他人呢?!”
如果江献安然无恙,绝不会不守在她身边。
果然,她听到周渝扬开口,说:
“他在警局拘留室……”
“为什幺?!”
祝希激动地想要撑起身子,输液管被扯得哗啦作响。周渝扬赶紧按住她。祝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解释,“梁奇是我拿刀捅的!和江献没关系!他被注射了药物!他是受害者啊!”
“冷静点!祝希!”
周渝扬皱起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他没你想的那幺简单!”
信息库里找不到任何有关江献的身份信息,在动用暗网后才终于查到,此人真名权世慈,是境外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更令人发怵的是,他手上沾着多起重大杀人案的血,每一起手段都极为狠戾,至今还有悬案没破。
而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以“江献”的假身份接近祝希,其目的令人不寒而栗。无论他意图如何,周渝扬都决不允许这个危险分子再靠近祝希半步。
“我想和江献见一面。”
祝希脑袋痛得厉害。
是谁将权世慈的照片提供给警方?梁奇声称给江献注射了致命药物,可江献不仅安然无恙,还恰好被周渝扬撞见他在行凶。
一切巧合得像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按照规定,我们不能让你和他见面!”周渝扬一口拒绝,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你身体现在经不起折腾,需要好好休息。”
祝希不想耽误时间,见状三言两语打发走周渝扬,立即拨通阿野的电话。
“嫂子!你终于醒了!你别着急!先听我说!”电话那头的阿野没了往日的跳脱少年气,语气认真,“我们派人去过,但哥不搭理,还说不认识我们。权叔那边可以安排解决这事,可问题是哥死活不配合,连律师都不见。”
“阿野,我有办法。”
祝希顿了顿,强忍着喉咙的灼痛,“麻烦你安排一场人工降雨,范围一定要覆盖警局,越快越好。”
阿野颇为不解,但救哥出来要紧,他立刻应下:“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祝希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但另一个疑问却随之浮上心头,是谁要害江献?
焦虑和担忧始终萦绕在心头,让她在病床上辗转难眠。
夜里,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有人刻意放轻动作拧动了门把手。紧接着,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踏着医院走廊冰冷的灯光,悄无声息靠近。
祝希瞬间绷紧了神经。
全身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她依旧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有人在她的病床前停下,一道身影挡住了窗外朦胧的光线,投下淡淡的阴影。
熟悉的温暖香调。
是裴予白。
心跳骤然加快,还没等她睁眼,却听见他压低的声音:
“对不起。”
下一秒,她感觉到他俯身靠近。冰凉的手指如同毒蛇,轻轻爬上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皮肤,极其缓慢地摩挲。
紧接着,是细微玻璃碰撞声。祝希微微掀开眼皮,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裴予白拿出了一支细小的针管,熟练地将里面液体注入了她正在滴注的药瓶里。
裴予白利落地收好东西,看着病床上依旧如前几天沉沉睡着的女孩,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随后,脚步声又悄悄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关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祝希却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惊悸,心脏狂跳。
裴予白说的话是什幺意思?
他往她的药瓶里注射了什幺?
不管他是不是男主,会不会害她,此刻祝希都无法再给予任何信任。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果断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任由殷红血珠溅在手背上。
而门外阴影里,一双漆黑的眸子正静静黏在玻璃窗上,将女孩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
他低低叹气,“好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