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防是一寸寸塌陷的。
直到那夜暴雨，我替他整理书房，无意碰落了那枚他从不离身的旧银烟盒。
盒盖弹开深没有烟草辛辣的气息，只有一张被摩挲得边缘发软的照片。照片上的邵游，穿着我从未见过的卡通T恤，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在一片模糊的霓虹灯牌下，邵游搂着一个笑出两颗虎牙的女孩，他的笑容那样真切，眼里有光 。照片背后, 是邵游凌厉的笔迹，墨迹深重:「给阿月 我的北岛, 我的安眠,至死不渝。」
原来那盏永远亮着的灯是他吩咐佣人开的。那杯柚子茶，是他的助理早就定好的规矩。
和我结婚无关爱与欢喜……
玄关的灯，悬在冷白的墙上，投下一圈昏黄而疲惫的光。邵游跌进来的时候，夜风卷着秋末的桂花香，也卷着他满身的酒气，像潮湿的网，把我罩得措手不及。他几乎把全部重量压到我肩上，额头抵着我的发旋，呼吸滚烫，声音却软得发腻——
“老婆……别忙，我没事。”
我垂眼，没接话默默听着甜言蜜语，扶着他，将人往卧室带。男人比想象中重，我咬牙忍着腿脚酸软，用尽全力才没让邵游摔在地上,脱下繁重的外套,换上家里的鞋,我把人带进浴室，只把花洒掰下来试了试水温。
地板都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替我说出那句咽在喉咙里的“够了”。
拧开花洒，水柱在暗处嘶嘶作响，像一条被激怒的蛇。
“累，好累……”浴室里光线昏暗，邵游站在原地，任我摆布。他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脑袋在我肩上蹭了蹭，水珠溅到我睫毛，就好比一场提前抵达的泪。
我擡手，让温水直接拍在他脸上。他猛地一抖，瞳孔里燃起的不解和惊讶——
“你干什幺？”
声音在瓷砖四壁撞出回音，像耳光。我后退半步，任水雾爬上脸颊，声音轻得像飞灰。
“自己去洗。邵游，我伺候你一回两回，久了也会烦。”
他愣住，醉意褪尽，眼底那层惯常的薄霜重新凝结。我转身，想逃离这片潮湿，却在门边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他把我抵在墙,水珠顺着他发梢滴到我锁骨，一颗颗，像小型陨落的星。
他非常不习惯我现在的冷漠。
“你什幺意思？你在闹什幺脾气？”
“你喝多了。”我擡眼，声音像一口枯井，“放手，我要休息。”
他反而俯身更近，呼吸里残存的白兰地与薄荷味交织成一张罗网。下巴被他掐住，被迫仰起头，颈项拉出一道脆弱而倔强的弧。
“看着我！”他低吼，“我今天怎幺惹你了？”
“没惹。”我轻声答，像陈述别人的事，“我累了。”
这“累”字像一枚图钉，把他所有追问钉死在空气里。我趁机推开他，退两步，背脊贴上走廊冰冷的墙，凉意透过睡裙直抵心脏。
邵游却笑了，眼尾勾出一道锋利的弧，像刀刃。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这种表情,像死人脸”
“那你去找阿月，她笑起来好看。”我阴阳怪气的说,心泛着酸。
名字出口的瞬间，走廊的灯光仿佛抖了一下。他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像玻璃裂纹，迅速蔓延。我趁他走神，转身回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踩不到实地。
“你……你说什幺”
下一秒，浴室门被踢开，湿重的脚步追上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兽，再次扣住我手腕
“你看到什幺了！”
我看着他，目光平静,我看到你们的照片了,顿了顿，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我强忍哽咽。
我迎着他惊疑的目光，笑得薄而冷：“邵游，扮演好老公，演戏很累吧？”
他喉结滚动，像吞下一枚滚烫的炭，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声音轻得像尘埃：“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不是幺？以后我们各玩各的。”
这句话像钥匙，拧开了他眼底那扇暗门。怒火与欲望交织成漩涡，他猛地将我拉近，嗓音低哑——“ 玩?你凭什幺这幺说 ”
我擡眼，死水般的眸子映出他微颤的瞳孔。那里面没有答案，只有他自己也理不清的占有欲。我懒得再拆穿，只推开开他。
满眼疲惫,不想争执的。“我累了想休息,你也快去洗澡吧。”
邵游看着我疲惫的神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幺，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浴室。
浴室里，邵游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闭着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我疲惫的神色和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我在被子里，闭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指轻轻搭在额头上，缓缓揉着。邵游总是这样，喝醉了就装可怜装深情，一转身又冷得吓人…
浴室门被推开，邵游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我，犹豫片刻，走到我床边坐下。
邵游看着我安静的睡颜，眼神复杂。他伸手想要触碰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我有些疲惫，困意渐渐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邵游就这幺静静地看着我，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眼皮开始打架，才在床边躺下，搂着我像往常一样沉沉睡去。
我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那个在众人面前闪闪发光的男人，那个温柔又疏离的邵游,梦见过去的种种,,最后被恐惧惊醒,心脏咚咚咚跳。
我睡不着了,离开卧室,在客厅沙发用毯子裹住自己,企图得到一点安全感。
邵游醒来时，看到身边空落落的。他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看向客厅的方向，昏暗的灯光下，蜷缩在沙发上的我，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窗外。窗外的夜色深沉，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闪烁，像极了此刻我空洞的内心。
邵游看着我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声音有些沙哑“怎幺睡在这儿？”
我听到他的声音，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擡头。“我做噩梦睡不着,吵醒你了？”
邵游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掀开毯子，将我揽进怀里。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还有极淡的酒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