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按照平时的时间表,此刻楚文远应该已经沉入梦乡三十分钟了。但他现在还没有睡觉。此刻他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司机发给他的姜唅偷跑出去的背影。
司机拍了不止一张,像连环画似的记录下姜唅这次不知悔改又火上浇油的出走。
吊带加皮草,是楚文远最不能理解的穿搭之一。她耳朵上坠着的耳环,脖子上戴的项链,是前天从楚文远卡上划走的六十万。脚上那双目测跟高十厘米的羊皮红底高跟鞋,不适合踩在除红毯以外的任何地方。她却毫无顾忌地穿着它踩过草坪抄近路。
楚文远有时在想,姜晗以前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吗?她的奢侈作风,没有三五十年金钱的熏陶是出不来的。跳进那辆风骚的银色布加迪威龙后座时,她简直是像拥有世界上所有的财富一样潇洒。
从这段时间的账单来看,每次聚会花钱的冤大头都是姜晗。今晚应该也不例外。
楚文远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他脸上扬起了一种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微笑。他见过那些睡在酒池肉林里的富二代,当他们的信用卡划过POS机却刷不出一杯酒的时候,他们的酒肉帝国就像沙滩城堡一样崩塌了。
他们会闹会砸,但最后无一例外会打电话给他们的爸爸妈妈,重新变回父母的淘气小孩,像是求爸爸妈妈晚上接自己放学回家一样求他们的爸妈送钱来。
太可惜了,她姜晗的爸爸正在德国疗养院里遵照医嘱散步呢,没办法给他的女儿送钱来。而她的妈妈,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楚文远调查过,姜安妮在姜晗初三时就去世了。
他突然心情很好,久违地让邓世昌给自己送杯威士忌上来。是时候给这个初来乍到的妹妹一点下马威了。
楚文远原本觉得,自己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私生子私生女在他这个圈子见过太多了,无非就是遗产多划出去一份的事。再不行就公司搞个闲差事,名头上过得去就算了。没有人会真拿他们当回事。
他原本觉得,他是不会在意的。
但在知道有姜晗这个人时,知道楚云柏要把她接回来时,知道这个女人比自己小六岁时,楚文远就没办法不在意了。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够得上恨,但至少已经是厌恶。
不仅仅因为早餐时噪音一样的短视频,也不光是玄关处那一堆东倒西歪的高跟鞋,更不止她身上的烟味酒味。姜晗这个人的存在就让他生厌。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妈妈的死里面,是否有这楚云柏这段婚外情的催化。
这晚楚文远睡得很好,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心情舒畅。
第二天早上八点他醒来时,手机上意料之中的没有扣款信息。但意料之外的,也没有姜晗的未接来电。
楚文远不免对她有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有点骨气。
早饭时没见到她人,楚文远不在意。晚上下班时也没见到她人,楚文远也无所谓。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只好不是死在外面,一切都好说。
他不信姜晗这种拜金享乐的女人,会放着楚家的钱不用,过回之前的日子。她这种人比宠物都不如,宠物跑出去主人还费心费力去找。她不用人找,饿了自己就知道回来。
是一等一的贱骨头。
三天,不,好像已经过去一周了,姜晗还没回来。但楚文远也没接到警察的电话,应该不是出意外。
“邓叔,你去查一下姜晗在哪。告诉她今晚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他上午接到他爸的电话,一口一个小晗叫得亲昵,又问她最近在干什幺怎幺不和他视频。楚文远没说姜晗消失几天的事,扯了个她去旅游不想我们打扰的谎,轻轻松松就糊弄过去了。
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就那一次两分钟不到的视频通话,装哪门子的父女情深。说到底,他和姜晗相认也不过才三个月,哪来多深的感情。
他说她去旅游,楚云柏就相信了,连去哪个地方都不问一句。楚文远忍不住冷笑,觉得姜晗如果真死在外面,第一个赶去替她收尸的,说不定还就真是他楚文远。
毕竟他没他爹那幺伪善无情。
但他又不能真让姜晗死在外面。她这个身份出事,报到网上会很麻烦。一些人阴谋论起来,说不准能把买凶杀人的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邓世昌办事的效率很高,更何况之前司机拍下的照片里,那辆银色布加迪威龙实在醒目,查查市里谁家有这种型号的车,就基本锁定目标了。
“郑权……”楚文远把文件摔在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怎幺是他。”
楚文远和这个人接触过。做生意的风格大开大合也阴招不断,事事总想压人一头,好巧不巧楚文远就是那个没让他占到便宜的主。
耍阴招不是郑权一个人的专利,楚文远也从没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
“他离婚官司才打完,就急着去招惹别人。”
郑权今年二十八,今年才正式把自己两年前结下的总共四个月的短命婚姻送进坟墓。
“把姜晗带回来,不能让她再在外面丢人。”楚文远意识到这几天是谁在给姜晗钱花,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把她信用卡解冻,我们家的人还用不着花别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