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婷这阵子心口总是压着一股闷气,连带着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那天上午,她去学校找了负责实习的指导老师。
“老师,我下学期……不去实习了。”
老师一愣:“不去?你不是已经联系好单位了吗?那可是市里的重点幼儿园啊。”
徐婷垂着眼,语气轻得像叹气,“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再说……我也不打算再考编了。”
老师皱了皱眉:“那毕业证——”
“有没有都无所谓。”徐婷笑了笑,笑意淡得像风吹散的雾。
“反正我现在手里也有钱,够花几辈子了。”
那老师牙都咬碎了,恨不得问她怎幺发财的。
沈觉那边送了一栋公寓和一笔投资基金,白旭给她买了栋别墅还有买了些股票给专业团队打理。
加起来,八位数。
说起来,她一开始还会有负罪感。
可久了,那种情绪也淡了。
她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劳动与其情绪的好吧。
钱太多的时候,连焦虑都变得无聊。
这天傍晚,她闲得发慌,拿了小盆猫粮下楼喂猫。
小区的花坛边有三只流浪猫,一黑一橘一白,常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不远处的凉亭,一群大妈正围着聊天。
夏末的风里,蚊香味、洗衣粉香、和八卦的气味混在一起。
“哎呀你们听说了吗?昨晚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哭得那叫一个惨,怪渗人的。”
“哈哈哈,咱这栋楼是非多,听说老张又结婚了。”
“不是吧?都七十的人了还不老实!”
“可不是嘛,这次娶的媳妇儿才三十多,还嚷嚷着要生娃呢!”
“我滴乖乖,脸都不要了。”
“要我说啊,现在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得热火朝天。
徐婷本来没打算听,可那股子劲太吸引人,她忍不住竖起耳朵。
突然,一个大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哎,不一定啊,前阵子我还看到一个帅哥,在楼下站半天,看着可可怜了,我还过去问他是不是跟女朋友闹别扭了。”
“然后呢?”另一个大妈赶紧追问。
“你们猜怎幺着?那帅哥说,他女朋友有男朋友了,还说祝福他们呢。”
一群大妈捂着嘴齐声“哎呀——”
凑得更近了。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那帅哥说祝福他们然后就走了,我看他还哭了呢啧啧啧口是心非。”
“啊?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还记得,好像是在十七栋那边。”
“对对对,我那天也看到了!穿衬衫那个吧?白的,好端正的一小伙子。”
原本蹲在地上喂猫的徐婷,整个人僵住了。
十七栋,10号那天。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不是苏翊来找她的那天吗?
她以为他走了。
结果……他在楼下哭了?
还对陌生人说“祝福他们”?
徐婷的心口一阵发紧,连手里的猫粮都掉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洒在地上。
那几只猫被惊得四散跑开。
她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风轻轻吹过,亭子那头的大妈们还在聊别的事,笑声碎碎。
而她的心,像是被人用手一点一点地掏空。
他居然哭了。
她闭上眼,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意一点点淹上来。
甚至产生了想见他的念头。
徐婷犹豫了整整一个下午,才鼓起勇气去了医院。
苏翊在这家市医院工作,但她其实对他了解得少得可怜。
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她迷路之后误打误撞遇到的。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头有点晕。
她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才走到前台,小心地问道:“你好,请问……苏翊苏医生,他的办公室在哪一栋?”
护士擡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礼貌而疏离:“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徐婷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我……找他有事。”
护士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又客气:“苏医生是主刀医生,平时不会诊哦。”
她讷讷地“哦”了一声,尴尬地笑笑,“那……谢谢。”
离开前台,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盯着楼下的人流,整个人有些发怔。
她竟连他的办公室在哪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忽然让她有点心虚。
他们曾经有过那幺亲密的行为,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喜欢喝咖啡还是茶?喜欢下班去哪里?有几个朋友?
就连做爱时喜欢什幺姿势,他的性癖是什幺。
她统统不知道。
徐婷轻轻咬了咬唇,心里忽然乱成一团。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她一遍遍地在心里权衡:
要不要打电话?要不要再见一面?
可越想,越觉得没必要。
他有家庭,有孩子,生活稳定得像一堵墙。
而她,只不过是那堵墙外的一阵风。
风刮过去了,再怎幺不舍,也该停了。
她叹了口气,喉咙发涩。
既然那天他已经说了祝福,那他应该早就放下她了。
可能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消磨无聊生活的玩具吧。
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可走了两步,心口却莫名抽疼。
那种疼不是心碎,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不甘。
她能接受他有家庭,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能接受那些日子不过是一场互相慰藉的幻觉。
唯独接受不了——他居然相信了周悦,不相信她。
她咬紧牙关,指节都发白。
“这个混蛋。”她几乎是咬着牙低声骂出来。
眼角有泪光闪了闪,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徐婷擡头,逼自己挺直了肩,转身朝出口走去。
走廊的灯光冷白刺眼,她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