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油灯微黄，军医身影被照得摇晃，听着吵嚷声响，喻幼清站在军帐外侧，思绪飘扬。
“公主。”沈松声音响起，她回过神来，扭头微微一笑，“怎幺出来了。”
沈松朝着军帐看去，“公主和盛将军……是旧识？”
看似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当年假死过后，盛舒怀失去了盛府二公子的名头。来边疆时虽用着本名，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更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的过往。
这三年来她对这人在边疆的事并不算上心，偶尔思盈传来消息，大多是他又打了胜仗，又立了战功云云。
“公主。”赵文德从军帐出来，“舒怀病重，此刻神志不清，口中……口中……”
他看了沈松一眼，欲言又止，沈松拱手，“赵将军既和公主有要事商讨，沈某先行退下。”
看着离去的身影，赵文德这才继续，“他口中唤着公主的名字，公主可要进去看看？”
掀开帘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喻幼清眉头轻皱，走到床边后才看清盛舒怀的伤势。
雪白的里衣上血迹斑斑，刚才包扎好的伤口不听话的裂开，张牙舞爪的在男人躯体上攀爬。
他面色惨白一片，呼吸极其微弱，马上就要断气似的。
军医满头大汗，担忧神色根本隐藏不住，“盛将军伤势太重，身上伤口多达二十余处，若非意志坚定，怕早就断气了。”
说着声音变低，“我看……是不成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喻幼清的心上，她不可置信的在床边坐下，“写信传回京城，让萧容过来，越快越好。”
床上男人手指微动，唇瓣张开，微弱的吐气。
喻幼清见状凑近去听，隐约听到二字，“清清……”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赵文德和军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军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夜色渐渐深了，热药被人送来，喻幼清小心喂进他的口中，他突然开始剧烈咳嗽，接着睫毛颤动，缓慢睁开双眸。
“清清。”他出声。
喻幼清没有应声，就这样静静的看他。
二人相顾无言，他突然说道：“我命数已到。”
说完长吐口气，眸光偏执暗沉，用尽全身气力钳制住她的手臂，“我本该死在战场上，可我更想要你看着我死。我要你记住我，记住我的声音，我的模样，我的……咳咳，我的一切！”
“喻幼清，你成亲后，我会夜夜入你梦中，你别想甩掉我。我在地狱受尽苦痛也绝不入轮回，我要等你，和你生生世世纠缠！”
最后一句说完，他像是失了力的木偶，目光直愣愣的看她，“你对我，从未有过一丝真情幺。”
喻幼清胸口沉甸甸的绞痛，她猛的站起身来，向来冷静的神色有了裂缝，“要想知道，便好好活着。”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死死抓着手中那块手帕，“多少次命悬一线，我都挺了过来，我以为立下战功加官进爵，便可以走到你的身边。”
“前半夜，我梦到了我们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那个唯一能证明你我二人关系的证据。”他脸上露出留恋不舍的神色，“他冲着我叫爹……对着我笑。清清，我……”
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喷出一口鲜血，手臂失力下垂，被当成宝贝的手帕从手心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到地面，落到喻幼清的脚边。
她僵硬在原地，这种扑面而来的悲伤实在太过熟悉，无孔不入的钻进骨髓。
“盛舒怀。”女子轻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颤抖着捡起手帕，心口涌起腥甜，身体跟着摇晃。
“公主！”赵文德此刻从门外入内，见状惊呼
她两耳轰鸣一片，双眸像是蒙上薄雾，往日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穿梭。
胸口翻江倒海，那股腥甜从喉咙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染上华袍，她只听到身边人呼叫着，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幺，直到下一刻，缓慢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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