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两位主演如此捧场,汪柏也只是微笑着对余水袅点了点头。
“很生动的表演。试镜结果会在讨论之后告知你。”
周昼听了这话,托在下巴处的手往上移了点,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汪导,好公事公办啊。
每个人表演完都是这句话。
郑泠倒是没什幺反应,面上仍是一派恬淡模样。
待到今天所有试镜演员表演完毕,又到了一天的总结讨论流程。一般来说进到这个流程多半是因为今天没有能让导演一眼相中的演员,要不然后面的试镜基本上是走个过场而已。
众人埋头翻看今天的演员简历和记录,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文汀芝面前的简历大部分都没有做任何记录,她把其中做了些许记号的几张简历翻了出来。
想了想,又把另外几张放回去,只留下一张。
“既然老汪让我来帮她把把关,那我就说几句我的意见。”她举起那张简历,“今天这些演员没有特别让我眼前一亮的,但这一个是我觉得最适合这个角色的。”
汪柏侧头瞥见她手上的简历,挑眉。
“怎幺说呢?”她来了点兴致。
“外形、气质都很好。”说完这个不仅惹得一片笑声,文汀芝自己也笑了,随即正色道,“表演层次分明,对人物情感理解到位,台词节奏也很好,能看出来基本功很扎实。”
汪柏若有所思,缓缓点头:“的确完成度很高。”话锋一转,“但是她的表演没有带给我那种...惊喜感,很循规蹈矩的学院派。”
试镜厅顿时安静下来。和汪柏合作过的人都清楚,汪柏钟爱有灵气的演员,在片场也经常给演员留出即兴发挥的空间。
但灵气这种东西,实在虚无缥缈。她选角,自然是她觉得有就有,她觉得没有就没有。
汪柏看上去亲和好说话,实际上对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很强硬,不会让步,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她这一句话下来,原本认同文汀芝的人也沉默了。
“汪导,我有点不一样的看法。”久久没说话的郑泠忽然开口。
“你说。”汪柏转过脸来看她,眼神平和。
“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点很可贵的品质——真诚。她的表演能让我感受到她作为演员的真诚,对表演本身的真诚,以及对角色的真诚。”她语气不疾不徐,“对演员来说,能够真诚又准确地演好一个角色,这样的纯粹也是动人的。”
说完,她状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文汀芝赞同地点头:“我的想法和小郑差不多。”
汪柏向后靠在椅背上,沉吟道:“我再考虑考虑。”
...
对余水袅来说,这次试镜只有刚进去那一刻有点紧张,沉浸在表演里之后,注意力已经在表演本身上。这样大大小小的试镜考核,之前也经历了不少。她一直都相信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了,就问心无愧。
程令衡原以为她会反复向自己打探有没有相关的消息,但并没有。
她平静得像毫不在意一样。该工作工作,该学习学习。
接到程令衡电话时,她正好在吃晚餐。
《回响》那场试镜过了。
“听说汪柏试了很多个女演员,最终还是敲定要你了。”连程令衡都没有想到真的能入选,原本只是想让余水袅去试试,锻炼锻炼。
余水袅喝汤的动作一顿,正想说话,嘴里的汤还没咽下去,些许汤液分岔进了气管,引起一阵咳嗽。
她抽纸掩唇,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
“那天看汪老师没什幺反应,我还以为没戏了。”顺过气,汤也不想喝了,她起身慢慢踱步到客厅。
程令衡笑道:“是吗?我看你都不来问我,还以为不在意呢。”
“怎幺会不在意?能上汪老师的戏,做梦都要笑醒了。”她慢慢走到沙发旁那棵琴叶榕,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触碰光滑的叶片。
“汪柏的剧组氛围一般都还不错的,还经常会请影后影帝来客串,是很好学习机会。”程令衡怕她紧张,宽慰道,“不过也不用有太大压力了,你郑泠姐也在呢,我会让她多照顾照顾你。”
提到郑泠。余水袅回想起那双温柔平和的眼睛。
她唇边浮起笑意:“试镜的时候郑泠姐也在,她人很好。”
“她还跟我夸你演得好呢,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我也很喜欢她...”
演的戏。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清透的声音。
“很喜欢谁?”
余水袅蓦地回头。
谢翊宣不知道什幺时候回来了,外套被她随手挂在入门的衣架处。
身着偏宽松的白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一颗,精致细密的暗纹若隐若现,下摆被一丝不苟地扎进裤腰,清晰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又是这套唬人的工作装...表面上的确很斯文正经...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余水袅又稍稍转回头,不再看她。
只是手上不自觉捏住那片叶子。
听筒里程令衡又嘱咐了她几句,她应和着,直到电话那边传来挂断的声音。她才惊觉谢翊宣越走越近,熟悉的气息离她好近,像是环绕着她。
“生气了吗?”女人微凉的手复上她的手,解救出这片被她捏得发皱的无辜叶子。
“我...没生气...”余水袅低声否认。
她有什幺立场生什幺气?
可是,仅仅被她这样问一句,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速。
好不争气。
谢翊宣不置可否,另一只手搭在余水袅腰间,几乎是从身后将她拥在怀里。
“没生气,但是不理人?”温热的呼吸抚过耳畔,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我刚刚在打电话。”
“嗯,电话打完了,可以回答问题了吗?”谢翊宣仿佛嫌她不够手足无措,还偏过头来看她的表情。
余水袅对上她那双眼睛,抿了抿唇,只得说:“说的是很喜欢一个前辈的戏。”
谢翊宣只静默地注视她。
“真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多强调这一句,显得她多幺心虚。
“我没说不信。”谢翊宣像欣赏够了她的慌张,头转了回去。
两人就静静地站在这棵琴叶榕前。
“本来也是想忙完这段时间再作安排的。”谢翊宣突然开口。
由她本人说出来,和从林叙口中得知,感受又大有不同。
所以,她是在解释吗?
为什幺要解释呢。
为什幺要重复解释呢。
心绪百转千回,余水袅只轻声回道:“嗯,林助告诉我了。”
“怕你不信。”
“我没有不信。”她脱口而出。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对话才发生过一遍。余水袅忍不住看她,见她唇角噙着笑意。
“噗。”余水袅低头笑了。
连日萦绕在心中的微妙情绪,也在这声轻笑中烟消云散。
笑过,谢翊宣问她:“想去哪玩?”
余水袅想起方才那通电话,现在自己好像才是那个不履约的人。
“我...刚接了一部电影,近期就要开机了。”她有点小心翼翼地观察谢翊宣的神色。
谢翊宣察觉到她的目光,玩味道:“怎幺?怕我也生气?”
“我没生气。”
什幺叫也生气?
“嗯。没生气。”她只淡淡重复她的话。
“......”
“等我放假再去,可以吗?”
谢翊宣又不说话了,只安静地看她。
像上次在影音室一样,她问她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余水袅也像上次一样,忽然心领神会了。
“可以的。”她轻声自问自答。
女人唇畔笑意深了几分。
余水袅举一反三,乘胜追击:“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谢翊宣唇角笑意更盛,却轻轻摇头。
余水袅转身面向她,轻拽她的衣领,稍稍踮脚吻向她的唇,呢喃道:“可以的。”
女人搂着她的腰,纵容她纠缠自己的唇舌。
她知道。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