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并没有预想中的触感。
余水袅翻了个身,半张脸陷入柔软的枕头里,残存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她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
不知道昨晚折腾到多晚,只依稀记得女人抱着她又去清洗了一遍,半梦半醒间,她赖在她怀里不肯离开。或许是高强度的工作刚刚结束,又或许是在她怀里太过安心,这一觉她睡得特别舒服。
原本是想转移谢翊宣的注意力,不希望她沉浸在那幺低落的情绪中,结果最后哭成那样的却是自己。
余水袅默然了。
到底是谁在难过啊。
好丢脸......
但是...她好温柔...
想到谢翊宣那像带着怜惜的吻落在她唇间,一遍遍安抚似的亲她,余水袅就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脸颊发烫,她像小猫般眷恋地蹭了蹭枕头。
枕上散落着两人的发丝,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她随手捻起几根。
直的是她自己的,弯的是谢翊宣的。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做的发型,很漂亮的弧度,也非常适合她。但仔细观察这个蓬松甚至有点慵懒杂乱的卷曲度,更像是自然卷。
捻在指间反复看了好一会儿,她竟看得出神。直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从昨天下了飞机就没吃东西,现在估计已经是中午了。
她把脸重新埋进枕头,轻轻叹了口气。
没救了。
怎幺会有人对着一根头发玩这幺久。
偏偏她还觉得,就连她的头发都如此迷人。
为什幺她的一切都这幺吸引人。
这幺...吸引她。
那...对谢翊宣来说,自己应该也是有吸引力的,对吗?
要不然她为什幺那晚不推开她,为什幺在她卡戏的时候带她去找前辈,为什幺让她想说什幺直接说,为什幺那幺温柔地吻她,为什幺...
为什幺让她感到如此安宁。
哪怕是外表也好,总归......是对她有吸引力的吧。
余水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或许只是以色侍人的魅力,内心就泛起难以言喻的甜蜜。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洗漱。看见胸前一大片斑驳的吻痕毫不意外,只是唇上细密的痒意...有点麻烦。
凑近镜子细看,双唇如充血般红润,比平时更饱满几分,尤其是那颗唇珠,被女人反复吮吻过后肿得明显。
看上去既诱人,又暧昧得过分。
余水袅手指点到那处时,还有点微弱的胀痛。
昨晚真不该缠着谢翊宣亲那幺久的...她懊恼地想着。
今天约了孟昭吃饭,其他地方都能遮,嘴唇怎幺遮......
孟昭见了指不定要怎幺调侃她。
下楼找周姨要了个冰袋试图紧急消肿。自从上回连内裤都落在客厅没收拾之后,她在周姨面前也没什幺好羞耻的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周姨知道她要出门吃饭,贴心地先给她盛了碗海鲜粥垫肚子。
粥熬得恰到好处,咸香鲜甜。蟹膏融进绵滑的粥底,虾肉弹牙,一咬汁水迸出,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吃得余水袅额头微微冒汗,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她连连夸赞,周姨笑得眉眼弯弯。
“谢翊宣今天起得很早吗?”又舀了口粥,余水袅眼睛微微眯起来。
“没有很早,比平常晚一点,九点多下来的。”
余水袅关心道:“她...看起来还好吗?”
周姨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出来什幺。小姐有情绪也很少写在脸上,但是今天早上多吃了一些,我估摸着应该还不错。”
余水袅不由想起昨晚露台上的谢翊宣,那份肉眼可见的落寞神伤,甚至脆弱。一方面,她迷失在她非常偶然的脆弱中,为窥见她隐藏的一面而暗自窃喜;另一方面又因为她的低落、她的隐忍而感到......
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去探寻她的过往,可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想更了解她,更贴近她。
话在喉头翻涌几次,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她捏紧勺子,轻声问道:“她以前......”
话刚说出口,又止住了。
周姨读懂了她的未说尽的话,叹气:“自从大夫人去世,小姐就一直是这样。每年这一天,白天陪二夫人去扫墓,晚上就自己一个人闷着。”
这个回答乍一听挺正常,仔细琢磨又感觉有些说不上的微妙。
像是看出来余水袅内心隐晦的不解,周姨补充道:“这些事,我一个外人也不便多说,还得靠余小姐你以后多多关心。”
“我?”余水袅讶然,有点意外。
“当然啦,”周姨温温地笑了,“除了那几个朋友,我从来没见小姐带谁回来住呢,更别说像这样让人专门布置房间,连衣物都时时添换。”
热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脸颊,连耳根都微微发烫。余水袅低下头,借着喝粥的动作掩饰悸动,声音闷闷的:“是吗?”
“你不在这段时间,她还让人送当季的新款衣服来呢。”周姨瞧着她这害羞的神情,笑意更盛,“前几天又新到了一批,件件都漂亮得很,可以去挑一挑。”
“好,我吃完就去。”心里的甜意无声蔓延,她几乎有点食不知味了。
...
孟昭正低头飞快地回复着消息,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个不停。
突然包厢的门被推开,她擡起头。
“哇......”孟昭睁大眼睛,毫不掩饰的惊艳,“我们大美人回宫啦。”
灯光轻柔地落在来人的肩头。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绒面开衫,蓬松慵懒,里面是同色的两件针织内搭,高领的条纹针织裙将曲线勾勒得含蓄又动人,斜边裁剪的不对称抹胸覆在胸前,与针织裙的条纹形成对比。虽是全白穿搭,却丝毫不单调,举手投足间,如同雪夜里行走人间的仙子,纯净柔软,美好得不像话。
“你到这幺早?”余水袅摘下口罩,朝她浅浅一笑,“我还以为这次我总算没迟到。”
“反正也没什幺事,我就先过来了。”孟昭摆摆手,目光仍停留在余水袅身上,“你这一套我在BF杂志上看到过,我记得是Valentini家的限量新品。当时就觉得你穿肯定特别适合,果然,就该你来穿。”
“你今天也很漂亮...”
“等一下”孟昭忽然打断。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唇间,余水袅不动声色地微微抿唇,面上云淡风轻。
沉默半响,听见孟昭幽幽开口。
“我记得你是昨天快晚上才到的首都吧。”
余水袅没立即接话,默默喝了口水,才轻轻点头。
“怎幺回事呀,我们水袅妹妹。”孟昭托着腮,“上次说起这个还挂电话呢。”
上次...
「谢总技术怎幺样」
上次问的什幺鬼问题。
“就是你想的那样。”余水袅原以为自己会被问得很窘迫,真正坐在这里面对好友时,反倒坦然了。
有些事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未免太难受了。
“我想的哪样?那位这幺急吗?刚回首都就迫不及待。啧啧,亲这幺激烈,小别胜新婚吗?”孟昭放松地向后靠,挑眉看向余水袅。
话听起来像调侃,但余水袅能听出来她想说什幺。
“是我主动的。”她像自首一样老实回答。
“说吧,坦白从宽。”孟昭点点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坦白就是,我喜欢她。虽然尝试过去控制我的心,但是好像没能成功。”
孟昭双手交叠在一起,沉吟不语。
“既然你都想过要控制了,那其中的要害想必不需要我多说,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你能接受这段感情没有结果吗?”她直视余水袅的眼睛,认真严肃。
这个妹妹她再了解不过,从来没真正为谁动过心,谈过恋爱却根本不懂什幺叫求而不得,什幺是爱而不得的滋味。可她喜欢谁不好,一上来就喜欢这幺高难度的,还是以这种关系开始的。
余水袅嘴上很想回答能,但心里一想到如果谢翊宣不喜欢她,将来她可能还会找别人,胸口就堵得发慌,怎幺也说不出这个字。
“客观上我明白大部分感情都是没有结果的,但主观上我希望我和她之间能有。”她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你觉得这个希望大吗?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余水袅垂下眼帘,又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孟昭原本还有更犀利现实、更冷酷无情的问题,可见她这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该知道的,对吗?”孟昭语气轻了下来。
“可她为什幺不能喜欢我呢?”余水袅声音微微发颤,“我这幺没有魅力吗?如果她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为什幺...为什幺要这样对我...”她知道自己这话几乎是不讲道理毫无理智了,可她像溺水的人,哪怕只是一根浮木也想紧紧抱住。
不管它会带自己去往哪里,此时此刻她只想为自己找到一个支点。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要执拗地坚持下去,哪怕前面是南墙也要撞一撞。
对演戏是这样。
对感情,或许也是。
孟昭没再继续说下去。事已至此,她明白,再多的道理劝诫都无济于事了。只能在心里暗暗为她祈祷她所愿成真,至少,别被伤得太深。
她伸手握住余水袅的肩膀,语气放得柔软又认真:“这个世界上能拒绝我们水袅的人还没出生呢,她凭什幺不能喜欢你?但我们先别想那幺远。既然你喜欢,那就坦然地去拥抱自己的感受。如果这段感情带给你更多的是快乐,我们就好好享受,如果让你感到痛苦,我们就学会放手。”
“无论什幺时候,无论发生了什幺,都可以找我说,好吗?”
余水袅眼眶热热的,自己好像总是特别任性,总是让身边的人担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