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怀着点不服气意味的撩拨心思，瞬间被这两个字搅乱。
从小到大，夸她美貌的人不计其数，方式花样层出不穷。她早就该免疫了，可这轻飘飘的一个词，却像带着魔力，让她内心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慌乱。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涌出，如同被摇晃许久的汽水罐骤然打开，泡沫不受控地喷薄四溢。
短暂的沉默里，水珠落入池水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女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灼灼地直视她的双眼。
优秀的演员素养让她面上笑容不变，依旧维持着游刃有余的弧度，除了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红，一切都很完美。
“谢谢。”余水袅状似因夸赞而有些不好意思，眼睫微垂又迅速擡起，恰到好处的害羞，大方得体的回应。
“晚上会冷，别游太久。”谢翊宣的目光似乎在她唇上停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幺，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去。
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余水袅才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任由身体浮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漂荡，试图平复那失序的心跳。
她失神地望向高悬的明月，那个一直被她刻意回避、不愿深究的问题，此时此刻在皎洁月华的映照下，答案已然清晰得无处遁形。
坦荡礼貌的道谢当然是装的。
可是要她怎幺办呢？
她好像...
似乎...
真的...
有点喜欢她的金主。
真是...要完蛋了。
...
一连几天，余水袅都有意无意地回避谢翊宣。所幸谢翊宣似乎最近工作也格外忙，有时候一天都碰不到一回，不是深夜才回，就是吃过饭就去书房处理工作。
也算是给了她点喘息的时间，真要让她天天面对这个女人，一头撞死得了。
剧组那边依旧没什幺动静，问宋绯词，她也是说不知道怎幺回事。
倒是孟昭这两天和她联系得勤了些。
当初试镜通过时，余水袅就把消息告诉了孟昭。孟昭是她高中和大学的学姐，两人的母亲又是好朋友，关系向来亲近，也算是最清楚她这几年具体境况的人了。因此试镜通过后对签了什幺合约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说了，只是恳求她千万不要告诉自己的母亲们。
从小母亲们就教育她要做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不要陷入把性资源当做筹码交易的陷阱。特别是omega，特别是拥有美貌的omega。她不希望母亲们心疼，更不想看她们对自己失望。
余水袅还记得孟昭当时的反应，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漫长到她有点不安，她几乎以为是对方对自己的行为非常不耻。终于，孟昭开口了，她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位谢总和谁有过这种关系。”现在回想起来，她心底竟浮起一点上不得台面的窃喜。很快又被自己一盆冷水浇灭，只是没听说过而已，不代表没有，况且就算没有，又能怎幺样？
无论有还是没有，都只是情人，仅此而已。
心不在焉地摆弄阳台上的花，指尖无意识地掠过花丛。突然，楼梯口传来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不会是......
余水袅几乎屏住了呼吸，指腹刚好触碰到一根挺直的茎秆，掠过时，茎秆以一种微妙的韧性抵抗着她的摆弄。心神恍惚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稍稍用力一勾。
“咔哒”一声轻响，那根花茎竟已被她折断。
“余小姐，看你晚上都没怎幺动筷子。今天的虾特别新鲜，要不要给你蒸碗蛋？”是周姨温和的声音。
余水袅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谢翊宣今天好像还没回来，自己真是......她暗自摇头。
肚子的确有点饿了，印象中这边的虾仁水蒸蛋做得特别好，蛋羹嫩滑，虾仁鲜甜，她刚想应下。目光却瞥见庭院外，一辆熟悉的轿车正划破夜色驶来，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这个点下去吃东西，碰面是必然的。
那点馋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婉拒了周姨后，她独自留在阳台上，只觉得做什幺都不自在。
以前的恋爱从未让她体会过这般情绪。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爱情的态度算比较平淡的。都是别人追求她，这个人还不错，而自己又刚好想体验爱情。在一起时没感受过所谓热恋期，分开时也没太难过，好聚好散和平分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喜欢上别人。
是因为双方身份太过敏感，才格外令人焦躁吗？
还是说因为人一闲下来，就会容易胡思乱想？
好想回剧组。
想着想着，余水袅又给宋绯词发了条消息，问她知不知道什幺时候能复工。
宋绯词很快回了她条语音，语气夸张：“姐，你是真的好爱上班啊！”
...再不上班，她才是真的要疯了。
按下心绪，把那朵被她折磨坏的花剪了下来，失去了支撑之后，鸢尾花淡紫色的花瓣低垂着，这种被惊扰的脆弱感像在控诉她。
她不该把它折坏的。
本来多漂亮。
还是回房间琢磨琢磨剧本吧。
电话适时响起，是孟昭。
刚接上，对方兴奋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水袅！！！你知道吗！！！星拾那边出大事了！！！”
“啊？”余水袅被她的声音震得耳朵微麻。
“吴世坤这些年干的那些破事都被爆出来了！像什幺潜规则、淫趴、迷奸...太恶心了！本来这种事爆出来，以星拾那边的势力也能压下去，结果你猜怎幺着？”
“怎幺了？”
“星拾前些年搞的那些阴阳合同，偷税漏税，还有一堆财务问题，全被人举报了！更绝的是，吴世坤他爹那一大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被捅出来了，现在正闹着要抢继承权呢！”孟昭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唔，这样啊。”余水袅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畅快。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句“我会解决”，和说这话时那个人沉静笃定的样子。
“哇？！你怎幺这幺淡定？”孟昭大感不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幺，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八卦的试探，“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你们谢总告诉你啦？”
“什幺你们谢总？”孟昭无心的一句，像根小针扎了余水袅一下，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放轻声音，“我不知道。”
孟昭笑得像只偷油的老鼠：“哦~不是你们、谢总吗？你不是在她公司上班吗？还是说你在想什幺？”尾音刻意拖得长长的。
余水袅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我没想什幺。”她知道，反应越大，孟昭越会揪住不放。
“那......她对你怎幺样？好相处吗？”孟昭冷不丁换了个问题。
余水袅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好或者不好都概括不了谢翊宣，也概括不了她如何看待她。最终，她只能给出一个笼统的答案：“...她对我挺好的。”
孟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你们...”
直觉这不是什幺好问题，余水袅的手指已经悬在挂断键上方。
“你们做了吗？”
就知道。
她在装死和直接挂电话之间犹豫。
“哇~你的反应很有趣哦，那答案很明显了。”孟昭笑得狡黠，“她强迫你的吗？”
余水袅继续装死。
孟昭故意啊了一声：“强奸omega可是重罪！我帮你报警。”
“...没强迫我。”余水袅被她问得耳根隐隐发烫，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最后一个！”孟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透着暧昧，“谢总......技术怎幺样？”
“嘟——嘟——嘟——”
回应她的，是一阵挂断的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