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沈岐展开了屏蔽天道的屏障，密闭空间里透不进一丝光线，只有苏羽薇手中的迷谷花发出幽幽冷光。
搜魂术只能搜取魂魄生前记忆，显然不适用于这个都没足月的鬼胎，沈岐便使用了另一种操魂诅咒。
鬼胎现下被黑气束缚在半空，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比鬼胎自身更强硬阴冷的邪气在魂体内四处窜动，将它的金色“皮肤”撑成不规则的形状。
同胎儿干尸般的本源被沈岐捏在手里，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尖刺一般扎入其中翻搅。
面对沈岐给它施加的诅咒，起初鬼胎还会剧烈地尖叫，挣扎，但没过多久，它就渐渐安静了下去。
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和诡异的场景让苏羽薇看得心有惴惴，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沈岐作为妖邪的诡谲，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沈岐真的想彻底洗脑并控制她，在她身上施加诅咒的话，她根本毫无抵抗的办法。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看了眼五指牵着黑线的沈岐，她又赶紧将视线放回鬼胎身上。
黑线牵动起胎儿干尸动作一下，鬼胎金灿灿，泛着金属光泽的身体也随着胎儿干尸的动作而动作，更像一个傀儡了。
沈岐摆弄了几下，感受到鬼胎已经彻底被控制，便开口问：“是谁派你过来的？”
“是，是，咯咯咯，是妈……妈。”
鬼胎的声音像刀片划在磨砂玻璃上，尖细却沙哑，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颌碰撞发出的咯咯声不停，间或从腹中冒出的重音混合在一起，无比渗人。
它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想竭力抵抗这个诅咒，但本源被操控的它毫无办法，只能机械般地回答沈岐的提问。
“妈妈是谁？”
“妈妈，妈妈是，刘……刘莺黛咯咯咯……”
“是谁让刘莺黛派你过来的？”
“叶，无明……”
“叶无明是谁？”
“主神……咯咯……主神大人的化身，是，教主……”
“叶无明是不是曾用过苏杰这个名字？”
苏羽薇忍不住发问，从解卦时张灵枢说出叶无明这个名字，她就有了猜测，此时迫切想要进一步证实。
“回答她。”
鬼胎抽搐了一会，脑袋左右摇转，似乎是在努力思考。
“叶无明……咯咯咯……是苏杰，妈妈……喊……叶无明……苏，苏杰……”
果然是这样。
沈麟插不上嘴，捏了捏苏羽薇的手心，小声说：“没关系，姐姐，连他们的主神我们都要一锅端了，还怕他区区一个教主吗？”
“嗯……我不怕……”
苏羽薇回应着沈麟的好意，又专注看向回答问题的鬼胎。
“刘莺黛现在在哪里？”
“妈妈在沙城，沙城咯咯咯……”
“刘莺黛在神主教是什幺职位？”
“妈妈……是神，通……祭司……”
“神通祭司……”
嚼着这个名字，苏羽薇立刻就将鬼胎的话与之前获取的情报联系在一起：“刘莺黛的鬼胎有操控空间的能力，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应五通能力中的‘身如意通’？”
“从蓝岚那里得知的已经死亡的李灿的信息，李灿逆天改命，扭转自己的早亡的事实多‘活’了十多年，对应的应该就是‘宿命通’。”
“至于天眼通，天耳通，和他心通，应该还有三个与之对应的祭司，我们现在掌握了部分信息高级信徒的余文晟，不知道对应的是哪一个。”
沈岐点点头：“在佛教中，真正五神通中的‘身如意通’指的是飞天遁地，移山倒海，行动力的自在无碍的能力，而‘宿命通’指的是知晓并超脱三界六道众生宿命轮回，五通神的能力属于五神通的降级版本，而赐予到信徒身上的能力，则会进一步削减或限制。”
“剩下三人的能力或多或少与透视，顺风耳，读心术相关，但按照李灿拥有的能力强度看，剩余的这些能力放在修道者面前杀伤力都不算很强，最需要优先解决的对象是刘莺黛，有她在，即使你跟调查队待在一起，也会有不小的危险。”
“除了刘莺黛，告诉我剩下四个祭司的名字。”
沈岐转回头，又对鬼胎发出提问。
“咯咯……”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咯咯……咯咯咯……”
“除了五名祭祀一名教主，神主教还有其他人吗？”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鬼胎上下颌碰撞频率越来越高，密集的敲击声让人几乎要以为它要把自己的颌骨敲碎。
沈岐牵动了一下黑线，让鬼胎恢复了平静：“看来它确实不知道。”
苏羽薇咬着手指，忽然问沈岐：“这个鬼胎不使用的时候是不是都放在主人的肚子里的？”
“对，鬼胎……一般像胎儿一样，需要长时间寄生在女人肚子里喂养，只要‘食物’充足，它也能反哺宿主。”
“在肚子里的鬼胎能不能感知外界？”
“分情况。”
沈岐想了一会，因为他是雄性，所以对养鬼胎这种只有雌性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邪术涉足不算深：“宿主强势，可以压制它，为了不让鬼胎对自身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会让它沉睡，宿主弱势，它就能通过影响或操控宿主意识来感知外界。”
“像刘莺黛这种高级信徒，应该属于前者。”
“她使用鬼胎时，应该都在邪教外做事，比如说这次的袭击，不使用时让鬼胎陷入沉睡，所以鬼胎才无法知晓其他祭司和邪教内部过多的信息。”
“可它偏偏知道叶无明的曾用名，知道他是教主，主神大人的化身，还知道叶无明与刘莺黛之间的交流信息……也就是说，刘莺黛在叶无明的面前放出过鬼胎，在邪教外做事的时候。”苏羽薇接过话，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是不是意味着，刘莺黛与叶无明之间有私交？邪教里，邪教外都交情不浅？”
“有这个可能。”沈岐双手没空，用黑气摸了摸身边人的脑袋表示赞同：“追查刘莺黛，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叶无明，或许也能再一次缩小五通神主脑的具体范围。”
“你现在别摸我……好渗人……”
脑壳一凉，阴气森森的，苏羽薇连忙捂住自己的头。
多方信息冲击之下，她倒是暂时把杀人的事情放在脑后了。
“姐姐，我再用一次那个排除法，保证能把他们老底掀出来。”
沈麟顺手把黑气拍开，努力凸显自己的存在与作用。
“嗯，待会再说，现在主要是问出尽可能多的叶无明的信息。”
确定了提问方向，沈岐牵动黑线再次加固了对本源的操控。
“告诉我，刘莺黛最后一次见到叶无明的地点。”
***
前半夜忙着和钱锦云逃脱追杀，后半夜一直呆在地下室里，饶是身体素质再好，苏羽薇早上醒来时，脸上也显露出疲色。
裹着外套下楼时，看见钱锦云坐在餐桌旁吃饭，顿时所有的瞌睡都被吓醒了。
“钱，钱先生？！”
一路小跑过去发现钱锦云吃饭居然是闭着眼的，就这样，还能准确无误地用筷子夹起小笼包，沾上小碟中的酱料后塞进嘴里。
“钱先生？”
用手在钱锦云眼前晃了晃，又试探性喊了一声，苏羽薇才确信……他还在睡着，这个状态，大概就是梦游。
“苏小姐。”
白鹿听见动静走了过来，解释：“黑蛇给钱先生下了咒，饮食起居他都能在睡梦中自主完成，既能保证个人健康，也不需要费工夫照顾。”
“那真是挺实用的……咦？你能走路了？”
苏羽薇俯下身看着大了一圈，长出了短手短腿，变成小人模样的白鹿，惊奇地问。
“嗯，昨晚金蛇喂的树汁和修为比较多，吸收完就能基本控制新身体了。”
“那真是太好了。”
苏羽薇伸手和白鹿还无法变出五指的半透明白色小手握了握：“希望白鹿先生能早点回到森林。”
“谢谢。”
昨晚后半夜的时候，她就从沈岐那得知谢宥安不仅帮她清理了家里的尸体，还准备找人照顾她的宠物，这让她踏实了不少。
谢宥安不说其他，对她来说都是很用心负责的，但是她还要配合沈岐研究椎骨，得在这多呆两天才能顺势回去，估计会让他多费功夫找人，也只能……抱歉了。
苏羽薇从厨房端出保温着的早餐，自己没吃，而是先去池塘边给小宝珠喂饭。
“我来吧，苏小姐，你先吃早饭。”
白鹿站起来只有膝盖高，举着手，想从苏羽薇手中接过餐盘。
“你可以吗？”
小宝珠食量大，餐盘里的食物多得可以压死白鹿的样子。
“可以的，顺便锻炼身体了。”
白鹿坚持接过了盘子，顶在头上慢吞吞地朝院中的池塘走去。
***
“人，听汝之言，确有一只强大的妖邪在南城附近？”
临时办公室里，谢宥安端正地坐在这边，而隗絮坐在对面，椅背上有一只昂着脑袋的黑漆漆的渡鸦。
在三分之一调查队出动找人，三分之一追查邪教动向，三分之一在处理村子袭击事件的数百村民的后续问题时，隗絮和西王母的椎骨一起过来了。
这下调查队忙得更不可开交。
“是的，黑鸦，这是那只黑蛇留下的气息。”
谢宥安面上是对待普通同事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将一块隐隐有黑气缭绕的玉符推了过去。
“它带走了我们的重要的幸存者和一名修道者，我们试图追踪时，发现痕迹都被它掐断了，作为同类，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
“人，不许直呼吾名，吾为金乌大人。”
黑鸦不满，甩了甩羽毛，大剌剌地从椅背跳到桌子上 ，迈着大步走向玉符。
闻了闻。
又叼在嘴里舔了舔。
“嗯，确是强大的同类。”
“哦？那意思是又可以打架啦？”
一直没怎幺做声的隗絮眼睛亮了起来。
“不，最主要的是将同伴解救出来。”
谢宥安纠正道。
“哎呀，敌人死掉了的话，同伴自然就得救了嘛。”
“一山不容二鸟，人，吾金乌大人会让你看看什幺叫引蛇出洞。”
看着黑鸦势在必得的模样，谢宥安有些惊讶，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总部下派的人手。
“那这次拜托你了，黑鸦。”
“人，再说一次，吾为金乌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