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二天清晨,贴身伺候的宫女们才发现公主殿下已经陷入昏迷,浑身滚烫发热,看起来像是高烧的症状。
整个月华宫瞬间乱作一团。
“公主?公主殿下!”
见傅挽宁迟迟不醒,掌事宫女连香慌了神,连忙与另一名贴身宫女锦书一起上前,轻摇公主殿下的肩头,低声呼唤着,可少女只是眉头紧蹙,发出几声细弱的呻吟,始终没有睁眼醒来。
锦书摸了摸公主的额头,只感觉异常滚烫,忙道:“不好!公主殿下怕是寒风入体,高烧昏迷了!得赶紧去请太医!”
而后又速速派人去传话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毕竟公主殿下玉体娇贵,一旦出了事,她们这些下人肯定担待不起。
只可惜东宫那边说太子傅泠鹤昨夜奉皇帝急召,已连夜出京办事,短时间内无法赶回,就连传达消息也要一段时间。
东宫詹事知道太子殿下一向最疼爱公主,便急命人将东宫珍藏的名贵药材统统打包送入月华宫中,希望能派上用场。
此时的庆丰帝刚好上完早朝,听闻内侍的通报后龙颜骤变,顾不得其他,直接摆驾赶往月华宫。
一进殿门,便见太监宫女们已跪了一地,个个低头不敢言语。
皇帝快步入内殿,隔着纱帐便看见心爱的女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瞬间心如刀绞。
“宁宁,这是怎幺了?”
他一把掀开纱帐,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眼眶都红了,转头询问看诊的太医:
“朕的公主是怎幺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幺突然就生病了?!”
一旁的太医连忙下跪请罪,战战兢兢答道:
“回禀陛下,公主脉象奇怪,似肝火郁结、邪热内盛……刚开始以为是高烧症状,但细诊后发现二者并不一致,臣等从未见过此病症,一时……难以下药……”
庆丰帝闻言,已是怒极,“一群庸医,连公主的病症都诊断不出来,朕要你们何用?!”
转而又看向底下跪作一团的宫女太监,怒喝道:“公主在一夜之间就病成这样,你们这些下人是怎幺伺候的?!来人,统统给朕拉下去!”
殿内跪着的宫女太监们瞬间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高声求饶,皇帝身旁的贴身太监刘永福见状,上前低声劝道:
“陛下息怒。这些下人没能伺候好公主殿下,理应当罚,但公主殿下从小便不喜宫人贴身伺候,下人一时未觉察也情有可原。
且公主向来心善,若此时重罚这些宫女,公主醒来得知后必会心疼落泪,反伤玉体……”
庆丰帝闻言,胸口起伏几下,终于压下了怒火,长叹一声:“罢了……朕的宁宁向来心软……见朕罚了她的宫人,必定又要不高兴了,今日先记着,若宁宁有半点闪失,朕再与你们算账!”
众人磕头如捣蒜,连香与锦书更是哭着谢过皇上恩典。
庆丰帝这才转回榻前,亲自用湿帕为女儿擦拭额头,又命人换上冰鉴降温,让整个太医院轮流上前把脉问诊。
只可惜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轮番诊治,仍旧查不出病因,只能猜测是“心火过旺,郁结成疾”,又开了一方又一方退热汤药,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这样耗到了中午,连后宫掌事的贵妃娘娘都听闻了消息,带着数位嫔妃前来想要看望公主,却都被皇帝以吵闹碍事为由赶了回去。
而太医院的一群太医商讨诊断了许久,却还是束手无策,无法让女儿醒来,庆丰帝越看越气,终是拂袖冷哼道:
“哼!一群无能的庸医!”
“传朕旨意:即刻张榜广招天下名医,重金悬赏!若有能治好公主者,可得黄金万两!”
……
宫外,公主殿下突发奇症,昏迷不醒的消息并不是什幺秘密,再加上裴玄清向来关注月华宫的事情,因而一早便得知了这件事。
只可惜身为外臣,他即使再怎幺心急也无法贸然入宫探望,只能心焦地等待着宫里传来消息,同时派遣心腹手下在京城中重金寻求名医,以备不时之需。
而等了一上午却只传来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皇帝只能下令广寻名医的消息,裴玄清再也坐不下去了。
正巧手下前来回报,说传闻中那位号称“妙手回春、鬼谷再世”的天下第一神医沈若渊,此时正隐居在京城一处僻静庄子,或许可以治好公主的病。
裴玄清立即亲自前去登门拜访,并许以重金为酬,才请动这位神医入宫。
……
沈若渊一身素白长袍,肩上着木质的药箱,腰间系着墨绿玉带,鼻梁高挺,眉眼如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孤傲的气质。
庆丰帝见他这样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瞬间就对其“神医”的名号信了几分,连忙吩咐众太医让开,请他上前给公主看诊。
沈若渊薄唇紧抿,提着药箱缓步走近,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公主殿下。
按理说太医给后宫女眷看诊必须要隔着屏风或者纱帐,且不得直视其面容,但现在情况紧急,皇帝早已下令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只见少女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覆着湿帕,雪白的寝衣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沈若渊垂下眼眸,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少女纤细的手腕,闭目凝神,专心诊脉。
脉象的确有些奇怪——
浮数而滑,寸脉尤旺,似有无形欲火在体内焚烧,却又非寻常热病,亦非中毒中蛊。
沈若渊睁开眼,眸色深邃如寒潭,他目光扫过少女滚烫的脸颊、干裂的唇瓣、汗湿的衣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看着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神医”诊断了许久却迟迟不语,一旁的庆丰帝心急如焚,连忙询问道:
“沈医师,朕的公主到底得的是什幺病?可有医治的方法?”
沈若渊收回手指,拱手一礼,神色平静,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谨慎:
“回陛下,公主殿下脉象奇特,非中毒、非中邪,亦非寻常风寒热疾。在下尚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法,可先让公主殿下醒转,再行深入诊治。”
庆丰帝闻言眼神一亮,忙道:“好!只要能让宁宁醒来,神医有什幺要求尽管提!”
沈若渊不再多言,从药箱中取出几枚银针,针身细如牛毛,寒光微闪。
而后隔着轻薄的衣物,动作迅速却精准地在傅挽宁的内关、合谷等几处穴位迅速落针。
不过片刻,原本昏迷不醒的少女睫毛轻颤了几下,嘴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
“父……父皇?”
傅挽宁声音沙哑,迷茫地环顾四周,看见一身龙袍的皇帝正站在床边,眼眶微红,又见榻前还站着一位陌生俊美的白衣男子,不由怔住,呆呆地询问道:
“这、这是……发生了什幺事?我似乎……睡了很久?”
庆丰帝看着醒过来的宝贝女儿,大喜过望,握着傅挽宁的手,声音哽咽:
“宁宁!你可算醒了,吓死父皇了!……你今早高烧不退,陷入昏迷,太医院那群庸医全部束手无策,父皇差点……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傅挽宁听着父皇的话,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只能低声安慰着对方,看见周围的一群人,疑惑问道:
“父皇别担心,宁宁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了……皇兄呢?他怎幺没过来?”
皇帝轻轻拍着少女的手背,解释道:
“你皇兄昨夜奉朕急召,出京办事去了。朕已派快马去追,命他即刻赶回来,你安心养病,他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而看着眼前这对皇家父女温馨和谐的场景,殿内众人也皆松了一口气。
沈若渊静静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眸光微动,终是缓缓开口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陛下,公主殿下虽已醒转,但病根未除。且此疾症候隐秘,需得深入诊治,方能对症下药。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诊治之时,殿内只能留微臣与公主二人,其余闲杂人等,需全部退下。”
此言一出,庆丰帝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犹豫道:“朕也不能留下吗?这……宁宁乃金枝玉叶,又是闺中少女,与外男独处一室,只怕影响不好……”
看着皇帝犹豫不决的样子,一旁的贴身太监刘永福忙上前劝道:“陛下,沈神医乃世外高人,妙手仁心,应该不会出什幺大事。倒是陛下您忙了一早上,还没用午膳呢……”
“父皇,您怎幺还未用膳?都怪宁宁不好,让父皇一直操心……不就是看病嘛,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傅挽宁拉着庆丰帝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装作生气的模样:
“您快去用膳吧,要是饿坏了身体,宁宁会心疼的!”
庆丰帝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终于长叹一声,妥协道:
“好,父皇这就去用膳,之后再来看宁宁……你可要乖乖听沈神医的话。”
……
月华宫终于内殿重归寂静,只剩下沈若渊与傅挽宁二人。
少女躺在榻上,呼吸仍有些急促,潮红的小脸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娇艳。
她眼神略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容貌异常俊美,凤眼狭长,薄唇微抿,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清冷疏离之感。
“你叫什幺名字?”
“在下沈若渊,”沈若渊淡淡回答道,语气不卑不亢,“公主殿下……接下来,在下需要深入问诊,并仔细检查一些部位,其间或有不便之处,还请公主谅解。”
傅挽宁略显茫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道:
“一切都自然以治病为重……本宫不会怪罪你的,神医只管尽力而为。”
闻言,沈若渊眸光微暗,指尖再次搭上了少女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