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扫荡的兵勇搅得全城人心惶惶,倒没人注意在官府门口发愣的明霜了。
“他……他疯了?自爆身份?他会死的!”
明霜心被狠狠揪紧,几乎要跳上车冲出去找越深。
去找他!不能让他出事!
但是摸到车辕时,明霜放慢了步伐。
“不对!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越深是个大混蛋,但不是蠢人,明霜对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
话虽如此,明霜却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只能咬着指甲胡乱踱步。
躲在车里的小孩迷茫地看着她,忽然捂住眼睛,缩进角落发抖。
“怎幺?想起害怕的事?”
明霜关心地上前探问,却觉得一声利响划过耳畔,冷冷的刀光钉在车厢上!
一把屠刀堪堪贴着明霜侧脸砍下来。
若不是她刚刚靠近小孩移动了一步,这一刀一定把她劈成两半!
“你是什幺人?”
明霜背心冒汗,身体虽然想逃跑,但是顾及还有小孩子在车上,咬牙站在原地。
屠户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这小娼妇,勾引少主,毁他心志,骗得他不惜暴露我们这些旧部!”
明霜摇头:“我听不懂。我们究竟有何冤仇?”
她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后退,引着屠户远离马车。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去死!”
死了,少主就不会沉迷美色了!
屠户大吼一声,拔下屠刀扑向明霜。
明霜感到从脊梁到指尖都在颤抖,腿脚沉重得如同灌铅!
她恐惧至深的时候就会这样,颤抖、失控、然后失去意识。
这种现象发生过好几次,但是……
这次不行,不能是现在!
还有个小孩需要保护,还有越深需要保护!
她猛吸一口气,在砍刀砸下来的瞬间绕行到石狮子背后。
一声闷响,石屑飞扬!
府衙门口的石狮上顿时多了个大缺口。
明霜在晕厥的边缘逃离,意识昏沉,但是却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个疯子,只能杀了他!
她摸索到匕首,回头,看到模模糊糊冲过来的人影,身体忽然很敏锐。
利用对方的跛足,闪到他侧后不利转身的角度,看准肋骨下方软弱的地方——
一刀刺入!
这一瞬间,明霜觉得似乎有另一个意识觉醒了,但控制身体的分明是自己。
玄妙而诡异的感觉让她几乎要跪倒,但是先倒下的却是追杀她的人。
壮硕的身体扑通一声倒下,猩红染遍石阶,亏得现在全城混乱,才没有立刻事发。
明霜浑浑噩噩爬上车,车夫早就跑了,她只能亲自抓紧缰绳。
奇怪,我什幺时候会这些事的?
还有,我居然能这幺冷静,这幺强悍?
仿佛忽然释放了身体里隐藏的某个恶灵!
在混乱中,明霜感到一只小手犹豫着靠近。
她本能地抓住,却听到委屈惊恐的哭声。
原来是救下的那孩子,他在生涩地表达安慰。
明霜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指,咬住舌尖,用疼痛逼醒自己:“我不能输,我不能失去理智!”
车轮滚滚,混乱的思绪却反常地清醒。
那屠夫必然是旧部联络人了。他这般态度,定时不配合,以至于越深通过自曝吸引旧部注意?
为了霆儿,他不惜天大的风险吗?
明霜捏紧拳头,压制住去找他的冲动。
现在该做的,就是替越深完成他想做的事。
不能浪费他的心!
找到一间鱼龙混杂的小酒馆,明霜放下厚厚的银票。
“凡是打听城头上那逃犯的,让他们来找我。你知道如何联络我。”
酒保凝重地接了银票。
早在全城买人的时候明霜就接触过黑道,虽然当时大多是越深出面交涉,但明霜暗暗记下了重重规矩和黑话。
望着依旧在满街冲撞的官兵,她知道越深在四处逃亡。
不行,不能去找他,还不到时候。
她在客栈房间里坐到天色将黑,从未觉得这样煎熬。
终于有人敲着暗号找上门时,她松了一口气。
总算能把对那贼子的担忧暂且抛之脑后。
来人其貌不扬,一眼看去就是城中随处可见的挑货郎,但是明霜能看出,此人潜藏在外表下精悍的体格。
断断续续的又有十几人到来,明霜屋中俨然集结了一支小军队。
想不到越深手下其实隐藏了这种力量?
那还在她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压下这些杂念,她摆出当家小姐的气势,丝毫没有输给那些老兵。
“我知道越深是已故那位的儿子,你们是他倚重的手下。我……”
明霜有点纠结怎幺介绍自己的身份。
妹妹?其实不是。
情人……吗?
知道现在不该胡思乱想,明霜还是脸颊发烫。
“姑娘,你只管说少主交代了什幺事吧?”
“别说他是将军的孩子,但是他救过我们,我们也该报恩!”
明霜拿出重金买来的图纸:“今晚,我需要你们潜入官衙,搜索密室。当中应该关押了拐来的孩子。”
她忍着心痛道:“我不想装得大公无私。这些孩子里很可能有我弟弟,他和越深其实……没有关系。”
几个老兵对视了一眼,一人作为代表说道:“这话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少主有锄强扶弱之心,总算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教导。”
几人向她一拱手,就此告辞。
明霜瘫坐下来,把脸埋在手心。
藏在幔帐后的小孩悄悄走出来,看着门的方向,眼中满是疑问之色。
明霜渐渐地能够理解这个寡言的小孩了。
“我不去,我帮不上忙。”
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不是怕一个人孤独?”
小孩紧张地抓紧她的手。
“好,那你跟我走。我们去找越……和我一起来的大哥哥!他现在肯定很辛苦……”
压抑了许久,再也不想无视想见他的心情。
早一点见到他,早一点带他脱离追捕。
然后一起去接霆儿。
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