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远,疑似内鬼,那个总是笑眯眯出现在“关键时刻”的人。
他没有显眼的业绩,但每次组会上,都能准确地亮出最新进展;他说自己“昨晚加班熬夜把模型改好了”,但从记录看,操作时间恰好是沈意宁的账号上线期间;他经常“临时救火”,PPT却早就提前准备好。
一个典型的办公室吸血鬼。
抢功上瘾,不知羞耻。
而更深一层的问题,则被阮时岳最先敏锐察觉到。
那天办公室里冷冷清清,阮时岳在角落翻看前几期LCR模型的数据,突然蹙了下眉。
“这个参数不太对。”他低声道。
简游闻声凑过去看了一眼,啥都看不懂。但一段时间下来,他也能意识到该通知七七。
是模型第七层中一个核心指标的回归系数,出现了异常偏移——而偏移的值,足以导致预测曲线产生明显误差。
不是致命错误,但绝对不能忽视。
“会不会是训练集不一致?”七七问。
阮时岳摇头:“我对比过了,应该是模型结构被人改动过。”
七七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调出当前版本代码,悄悄备份下来。
她要确认,这到底是疏忽,还是篡改。
工作日志的操作痕迹显示,这段代码的修改者,正是沈意宁。可七七敏锐地注意到——修改时间是在凌晨3点14分。
而那段时间,沈意宁早已下线。
七七的眼神沉了下去。
是被顶号了。
或者,杜成远用的是她的账号。
这不是第一次她看到时间错位的情况,只是没有证据。而这次,线头终于露出来了。
当晚,七七回到家后,开机,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一边查找日志比对,一边按时间轴还原模型演变过程。对外,她什幺都没说,但她知道,某些事必须尽快扳正,否则再出问题,责任全会落到“操作人”身上——沈意宁。
早会上,组内汇报环节照常进行。
杜成远又一次“适时补位”,在沈意宁稍显迟疑的时候笑着接过话,“这部分我和意宁配合完成的,参数那块比较复杂,我又帮她复查了一遍。虽然中间有点偏差,但最后我们团队已经优化完毕。”
七七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又是‘我们’。”
马晓薇点头附和:“意宁就是太实在了,不会包装,幸好有杜哥盯着。”
场面一如既往地顺滑,只有七七,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有两个问题。”她语气温和。
所有人看向她。
她看着贺砚:“第一个,关于模型参数偏移,是否可以查一下前后版本的修改记录?我发现在凌晨三点的记录,有点不寻常。”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两秒。
杜成远轻笑:“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意宁后期调参……”
“我已经调取了日志,那段时间她没有登录。”七七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但操作记录在她账号下。我只是想确认,是否有账号权限被借用的情况。”
气氛骤冷。
七七又道:“第二个问题,关于当前组内的工作分配。我整理了上个月的任务流转图,发现沈意宁的任务量是全组最高的两倍以上,且重复工作占比很高。这对系统效率和人员健康都不是好事。”
贺砚没有表态,只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放下笔,说:“你既然发声了,那就把这两件事处理干净,给我一个结论。”
没答应,也没否定。
但已经是一种默许。
而杜成远,脸上笑容微微发僵。
他知道——这个新人,不是好对付的。
夜色已深,调教室内香薰袅袅,窗帘微动,带起淡淡草木清香。
七七坐在蒲团上,本想进入平静状态,却始终静不下心。她睁开眼,忍不住开口:
“陆总,底层员工就可以随意被压榨、被抢功吗?”
陆一铭正闭目打坐,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眼神像被夜色染过一样深沉,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调侃:“哦?今天没法排除杂念了?”
七七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心不静。”
陆一铭靠坐在榻上,唇角含笑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公司已经是业内出了名的待遇好、福利优了。但——”他顿了顿,视线轻轻扫过七七,“——有人的地方,就有倾轧。有权力的地方,就有不公平。你不是最懂这个道理吗?”
七七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
“而且这种事……”陆一铭语调更轻,“我出面也未必合适,搞不好还适得其反。”
七七点点头:“也是,我就只是抱怨抱怨罢了。”
空气又陷入片刻沉寂。香薰炉里那点火苗忽明忽暗,映出七七脸上一丝倦意。
陆一铭忽而笑了一下,语气不经意地一转:“不过嘛,如果你能搞到切实的证据链……到时候事情一路报上来能我这儿的话,我保证会站在你这边,行方便。”
七七擡头看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你就不担心我分心,为了别的事耽误‘正事’?”
陆一铭像是早就预料到这句,他眉眼不动,声音淡淡却带着几分温柔笃定:“你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勉为其难加入公司,自然也会关心别人的处境。我一点都不意外。”
说完,他轻轻闭上眼睛,仿佛这段对话只是冥想前的一道风,来过就好,不必在意。
七七看着他安然的神情,半晌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也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让心绪归于平静。
可那一丝异样的波澜,已经落入了她心湖深处,注定将激起涟漪。